市一中有三節晚自修。

　晚一全校統一做數學，有數學老師坐班，到不會做的題可以去辦公室找老師答疑。

　做完數學，才可以做別的科目。

　這其實是一條不文的規定。

　學校默認后，一旦發現誰沒在晚一做數學，就會被拉去走廊上一節《關于數學在高考中的重要》的巡回演講。

　這種心，大概只有在育課被占的時候才能會到。

　今天學了一元二次不等式相關概念，夏知予本來打算午自習做數學的課時作業本，晚一用來查補缺。結果出了那樣一件事，什麼做題的心思都沒了。

　不像現在，心莫名地舒暢，翻開作業本的時候，中午寫不出來的題好像突然有了思路。

　把空著的題目補齊，夏知予心里的一角好像被什麼東西填補滿了。落日的余暉紅澄澄地撲在臉上，現在夜尚未降臨，躲在教學樓后面的晚霞，像喝了大人的紅酒，帶著微醺的醉意。

　夏知予默默地拿出班級名單，又看了一眼便利上的字，就算剛才地背下來，記在心里，但是每次看到帶有筆鋒的字跡時，還是沉溺在許京珩謄抄的這一句話中。

　上面寫著：

　“神的巨大權威在和的微風里，而不在狂風暴雨之中。”*

　在想，發生了兩次巷子里的事。他是不是怕嚇著，所以才會摘抄一句春風化雨般的話安。

　然而很快就打消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念頭。

　畢竟在三天前，他就不記得這個人。

　但是夏知予仍是覺得開心。三年來雁過無痕，好像突然留下了印記。

　此刻文字寂靜地躺著，卻明白了什麼“躍然紙上”。

　無聲地撕下便利，便利的涂膠還帶著粘度，虛虛地黏在指腹上，想放進書包珍藏又怕弄出折角，只能拿出課本，夾在兩頁之間。

　合上書本，就沒人知道的小。

　周一是一周難熬的開始。然而因為晚上約定好的面，三節晚自習雖然有些難熬，但是又帶著期待。

　黑板上寫滿了各科作業，龍飛舞，幾乎找不到一塊兒干凈的地兒。

　夏知予不敢耽擱時間，就算下課，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抓完今天的任務。

　時間喜歡你追我趕，有事可忙，時鐘仿佛就能走得很快。

　距離晚三下課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出于張，的手心里已經逐漸浮出一層細汗，頭一回要跟許京珩單獨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魚魚，今天真的不用等你嗎？”

　程岐瞥了一眼墻上的時鐘，已經坐不住，開始收拾書包：“你一個人的話，我有點不放心。”

　這時候教室外邊已經沒有值周巡察的老師，里面的學生陸陸續續地發出各種窸窣的聲響。

　夏知予低頭編了個理由：“沒事的，有個認識的哥哥過來接我。”

　“哦，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呢。”

　十五分鐘后，自由的鈴聲響起。班里的同學拎起書包，甩到后，爭先恐后地邁出教室。

　夏知予刻意放慢了作，一直等程岐走了，才敢抓著書包帶走下樓梯。

　這個時候，天是暗紫。學校大道上，樹與路燈錯相擁。走在路上，快到宣傳欄的時候，心里沒由來地漫上張忐忑。

　不遠橙黃的路燈下，站著看到一個悉的影，年抱倚著宣傳欄，雖然看不清臉，但是他的形優越，又被路燈勾勒著廓，幾乎一眼就能猜到那人的份。

　大概知道一會兒肯定不敢正眼看他，所以夏知予特地放緩了腳步，隔著人群，明正大地盯著那個影。

　然而未及走過去，就有一個形高挑的生站在了許京珩的面前。

　兩人面對面站著，說了很長的一番話，聽那生意思，好像喜歡很許京珩。

　夏知予停下腳步，生好聽的聲音一句句地飄過來，落在耳里。大概就是開學時候搬書，生的書掉了，許京珩幫搭了把手，就以為許京珩也對自己有意思，憋了幾天憋不住，就來向他表白，大致的意思是‘你在我心里住很久了’。

　子跟許京珩一樣直接，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切正題。

　許京珩不為所地看了一眼時間，很禮貌地問：“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了。那我要不搬遷一下？”

　生還是不死心，甚至近一步：“他們說你喜歡直接的生...我也夠直接了吧？”

　“誰跟你說我喜歡直接的？”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撞上表白的場面，下意識地想要逃開，卻又想知道許京珩怎麼回答。

　他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生？

　一時猶豫不決，躊躇著，沒往前走，只是往道路的外側站了站。

　許京珩蹙了蹙眉，直接斷了的想法：“我喜歡好好讀書別想有的沒的這樣的類型的。”

　“之前年級第三跟你表白，你不是這麼說的啊。你說你不喜歡績太好的。”

　“好好讀書跟績好有必然聯系嗎？”

　生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幾秒：“你不會真的喜歡舒茗吧？”

　許京珩沒聽清楚，問了一句：“什麼？”

　那個生害怕他承認，立馬搖頭說沒什麼，然后轉沒人群當中。

　夏知予的視線落在生的背影上，毫沒發覺邊有人靠近。直到頎長的影籠罩住的子，嚇得后退了一步。

　頭頂傳來一陣輕笑，年單肩背著書包站在面前：“聽？”

　“沒有。我剛好路過。”

　“站在對面哪里聽得清楚，來，想聽什麼告訴哥哥，哥哥說給你聽。”

　夏知予頭皮發麻，側了側步子，從他側逃開。

　許京珩沒有立馬跟上，而是走在后，二人始終保持著距離。

　18路公車一直到晚上22點才停運，他們走到公車站的時候，正好有一輛車開過來。

　這回夏知予走在前面，許京珩雙臂舒展，撐在公車的門上，等夏知予上去，刷了學生卡，才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車上有不空位，夏知予往后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許京珩也沒找別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坐在的旁邊。

　黑影籠罩下來，校服短袖輕輕過夏知予的外套，下意識地往里了一下，料的聲音自耳邊傳來，雖然沒有到，但是夏知予還是僵地坐在位置上，一都不敢。

　車門關上，車燈暗了下來。在昏昧的環境下，夏知予才稍顯松泛，發車子的那刻，慣使然，的后腦勺意外地磕到椅背。

　聲音不重，沒引起多大的注意，但還是有些疼。

　想手去，又怕自己靜太大，到許京珩，一雙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有些尷尬，隨意挑了一個可以共同參與的話題，轉移注意力：“打架的事，警方怎麼說了？”

　“口頭指證，也沒實質的證據，文老師一開始被曲業他媽唬住了，他怎麼也不想想，曲業上有挫傷，要真是我打的，我手上怎麼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曲業就是那日在云葭巷里堵他的男生。

　夏知予問他那這事還繼續往下查嗎？

　“查。”邊傳來一聲漫不經心地輕笑：“怎麼不查？”

　就算車沒開燈，夏知予都能想象他那副輕狂帶笑的模樣。

　“后續如果需要我的話，我可以站出來。”

　說完，公車正在報站，聲音充斥著整個車輛，蓋過談聲。

　二人不約而同地沒有說話，等報完站，許京珩才說：“不用。”

　夏知予‘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公車停靠致行北路的公站牌，汽笛聲微弱，車燈亮了起來。

　順著煌亮的抬眼，恰巧看到許京珩換了姿勢。

　書包蓋在上，一雙委屈地窩在座椅前面，微微敞開。他的雙手枕在腦后，似乎覺到夏知予的目，偏頭朝看去。

　車輛啟的時候，夏知予顧著發怔，子后仰，快要梅開二度。

　然而往后撞的時候，沒有意料中的痛，借著燈暗下去的前一刻，轉頭，看見原本那雙應該枕在腦后的手臂，突然舒展開，穩準地托住了的腦袋。

　“嫌腦袋夠是吧？坐好。”

　公車停在楓橋路口的時候，夏知予逃似的跑下車，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幾點睡著的，只記得自己原本仰面躺在床上，傻樂著，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薄薄的空調被卷了蠶蛹的模樣，翻來滾去，一個不小心，從床上滾落了下來，摔到木質地板上。

　陳淑敏聽到屋的靜，隔著門問了一句：“怎麼了予予？”

　夏知予手忙腳地爬上床，平復好自己的心，把自己的埋進被子，沖著門外喊了一聲：“沒事，剛剛踩死一個蚊子。”

　然后拿起手機，窩在被窩里，悄悄地改了空間的個簽名。

　-好想吃蝦餃皇。

　-

　許京珩到家的時候，客廳里的燈還亮著。他隨手將書包丟在玄柜，拿出一雙拖鞋換上。

　鞋底拖沓的聲音在空的屋子無限放大，他視若無睹地路過沙發，走到雙門冰箱前，拿出一聽可樂，拉開拉環，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

　氣泡的聲音刺啦刺啦地涌上來，他仰著頭喝可樂，結上下滾，脖頸上約可以看見凸起的青筋。

　過了大概五分鐘，客廳里終于響起一道遏制怒火的聲音。

　“沒看到人是不是？這都幾點了？二十分鐘的路程，你走了一個小時？你家是住中濱琉還是住南半球啊？”

　許京珩靠在開放式廚房的流理臺上，手肘需搭在臺面，一旁放著喝了一半的可樂。他扭頭看向客廳的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沒走過去，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跟一個無關要的人說話，不聲地拉開距離：“想了解況的話，您去公安局，上我這兒來做什麼？”

　陷下的沙發緩緩回彈，許正皓站起，走到他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們學校的教導主任連打了三個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跟別人談項目。我問出什麼事了，他說你可能跟外校的人打架，讓我去學校了解況。你自己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你都高三了，就不能安分一點？”

　許京珩沒回答他的話，拿起可樂，又灌了一口。

　喝完，單手拎著：“要清凈，你回來找我干嘛啊？我出生那會兒把我扔下不管我，現在又一時興起地跑來管我，我玩的游戲都沒您這麼好玩。”

　許正皓的臉不是很好看，脖子往上，被他氣得一片通紅：“你是我兒子，我不管你，誰管你？你媽啊？人在哪兒都不知道！”

　許京珩有時候在想，自己這一句話噎死人的格，是不是傳許正皓的，否則他怎麼會準地踩中他的雷區，還在上面跳了一支霹靂舞。

　但是他沒發脾氣，走到客廳，抄起桌子上的電話筒，駕輕就地摁著數字按鍵。

　許正皓攏著眉頭：“給誰打電話？我告訴你，你外公來也沒用。這套別墅是我買來記在你外公名下的，他老人家要送給你我攔不住，但是我管我自己的兒子總歸可以吧？”

　許京珩食指抵著聽筒，不耐煩地叩了幾下，沒搭理他。

　“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

　電話接通，有序的嘟了幾聲，聽筒那兒，響起一道陌生沉穩的聲音：“喂？您好，業。請問有什麼事可以幫到您？”

　“A幢106。疑似陌生男子非法闖，麻煩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