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課期間的周末放一天假。

盛明終于從百忙之中空來接三個兒吃飯。

盛夏沒有想到，鄒衛平也在。

“人。”盛明說。

鄭冬檸不說話，誰也沒指能冒出半個字。

吳秋璇是個脾氣大的，瞪了鄒衛平一眼，徑直坐到包廂最里側。

王蓮華總說三個兒吳秋璇最像，所以盛明不疼吳秋璇，而盛夏最像盛明，所以盛明喜歡。

“鄒阿姨。”盛夏輕輕頷首。

鄒衛平眉眼溫，笑道：“快坐吧，你爸點了很多你們吃的。”

菜剛上齊，盛明第一句便是對著吳秋璇，勸道：“你都初三了，這麼個脾氣以后高中住校有你好的！”

吳秋璇滿不在意：“去附中讀就不用住校。”

盛明冷哼一聲：“你那個績還想上附中，除非這一年真能頭懸梁錐刺骨！”

“你不是能給我弄進去嗎，我考做什麼？”

聞言，不僅盛明，鄒衛平也是臉大變。

“誰教你的？”盛明聲音都沉了，“啊？你媽教你的？”

吳秋璇最聽不得盛明在鄒衛平面前數落媽，蹭地一下站起來，“污蔑我媽！”

鄒衛平拍拍盛明，又來到吳秋璇邊，摟著的肩輕聲勸：“阿璇，你爸不是這個意思，他真的是很關心你們，他今天本來還要下區里去……”

“你做好人，”吳秋璇卻并不領，扭著肩膀甩開鄒衛平的手，譏諷道，“真的關心我們干嘛帶你來？”

鄒衛平的手懸在半空，面尷尬。

“吳秋璇！”盛明眼看著就要拍桌而起，盛夏冰涼的手覆在他握拳的手上，“爸……”

又拽了拽吳秋璇的手，“阿璇……”

吳秋璇低頭，“姐！”

盛夏輕輕搖頭示意不要來。在家里，只有盛夏的話吳秋璇能聽進去幾句，現下吳秋璇了脾氣，才憤憤坐下。

鄒衛平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盛夏轉移話題道：“爸爸，下個月就是檸檸生日了，每年都最期待你的禮，今年你打算送什麼呀？”

盛明怎麼能不知道盛夏的用意，換了親和的語氣扭頭問：“檸檸想要什麼，爸爸都買給你！”

鄭冬檸抿著，只眼看著盛明，還是不說話。

盛明知道問不出什麼，轉而問鄒衛平，“你覺得呢，今年咱送什麼好，檸檸九歲了，大孩子了。”

“嗯……”鄒衛平托腮，“那真得好好想想。”

“十歲。”

稚的聲音傳來。

滿座寂然。

盛夏也驚異地看過去。

王蓮華說，檸檸近期況又差了許多，大概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了。

鄭冬檸胖乎乎的了，再次強調：“我十歲了。”

吳秋璇悶頭喝著湯，聞言輕嗤一聲嘀咕：“這都能記錯也是無語”。

嘲諷的語氣在寂靜的包廂里尤其刺耳。

這下連盛夏也低下了頭，無意識地嘆了口氣。

盛明難得愣了愣，縱橫場的男人被小兒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鄒衛平打圓場道：“十歲是整歲，禮可得好好想，你就不要問檸檸了，自己去挑才更見心意。”

“一定親自去挑。”盛明應。

這樣的開場注定了后面的氣氛不會太好，話題都只圍繞著比較安全的人：盛夏。

基本是盛明問，盛夏答。

“附中真是不一樣，”盛明下論斷，“好好學，有什麼需要跟我說，跟你阿姨說也一樣，也別把自己太了，別聽你媽整天叨叨，青春期，快樂學習最重要。”

鄒衛平接話：“是呀夏夏，現在家里最大的事就是你高考，阿璇中考，有什麼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吳秋璇低聲：“呵！”

盛明睨一眼，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無語，懶得再批評，只對盛夏說：“給你的手機你怎麼都不用，電話總打不通？”

盛夏想說用不著那麼高級的手機，可看到盛明滿眼期待，又把話吞了回去，點頭道：“之前以為附中不讓帶，以后我帶著。”

盛明滿意點頭：“多主匯報匯報生活和學習況。”

“好。”

飯后李哥把們送回家，下車時遞過來三個大大的購袋，看logo是服裝品牌。

一人一份，里邊是，布料致，價格不菲。

吳秋璇問：“我爸給的？”

李哥點點頭。

“那個人買的吧？我就不信我爸能逛商場給我們買服。”

李哥撓撓頭。

吳秋璇角揚起，“不要白不要。”

三人提著購袋回了家，王蓮華今天值班不在家。

吳秋璇試了試新子，還幫鄭冬檸也換上了，尺碼都合適。

們跑到盛夏房間，只見盛夏把新服疊進柜里，轉而到書桌旁準備看書。

“姐，你不試試嗎？”

盛夏回頭，淡靜地說：“看尺碼是合適的，就不試了，還有作業要做。”

吳秋璇帶著妹妹走了，不再打擾盛夏。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子。

這不是那人第一次給們買服，仔細想想，姐姐好像，從來都沒穿過。

盛夏很穿子，因為王蓮華給們買服從來都只買運服。

像秋璇這麼大的時候，剛對“”有概念，偶爾也會羨慕同學的漂亮子，而運服寬寬大大，來來回回那些款式，乏善可陳。

有一回暑假去盛明那住了幾天，回來的時候穿著盛明給買的子。

那時候盛明還沒有現在這麼忙，每次考完試都會帶去海洋館、游樂園，給買王蓮華不讓吃的零食，帶玩王蓮華不讓孩子玩的游戲，買王蓮華不讓穿的子。

年的“快樂”沒有摻雜那麼多和三觀，盛夏為數不多的快樂記憶，都來自與盛明短暫相聚的日子。

那子款式并不出挑，長度也保守，只出半截小，可不知是不是盛夏的錯覺，沿途有許多人回頭看。

進電梯時到對門的鄰居，一同進出，到了樓層，各自進門。

可就在關門時，鄰居回頭有意無意上下打量了盛夏一眼。

就一眼，眼神沒有惡意，但盛夏覺渾不自在。

屋里的王蓮華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呵”了一聲，淡淡說：“出去住幾天，學會打扮了，在我這也是太委屈你了。”

盛夏悶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半夜王蓮華掀開被子給眼淚，不知道怎樣面對母親，只好裝睡。

王蓮華嘆氣的聲音重得像悶雷，坐在床邊喃喃自語，訴說這些年的心酸苦楚，哽咽著對兒道歉，“你們不知道半大的青春期小姑娘多招人，媽不是不想你們漂漂亮亮的，只是我們家沒有男人……”

們四個人居住，家中沒有男，沒有足夠讓人忌憚的力量。王蓮華謹小慎微，保護們的方式顯得那麼無力。

盛夏緩緩坐起來，握住王蓮華的手，王蓮華回抱住，母倆哭一團。

-

周一早讀前的第一件事，是挪座位。

每周一挪，往右挪一列，往后挪一排。

最右單獨那列挪到最左邊去。

盛夏變了單獨那列的第一桌，正對著教室前門。

和辛筱禾分開了，但只隔著一個走道。

盧囿澤原先是第一桌，現在坐在辛筱禾后邊，盛夏的左后方。

張澍挪到了第一組第一列第一桌，教室最北邊。

盛夏在最南邊，終于覺自在了許多。

著別人把柄的日子居然這麼膽戰心驚。

可想到下周再挪，就和張澍同桌了，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只希這一周能長一些。

只是門邊第一桌并不好，一到下課人來人往，一個個青春氣盛走路帶風，是味盛夏就聞到好幾種，尤其午后，一個個汗流浹背臭氣熏天，一走一陣風，讓人頭暈。

有些男生還喜歡進門時跳起來抓一抓門框做扣籃假作，落地那一蹬經常把盛夏嚇一跳。

還有一些生路過時很友好地跟這位新同學打招呼，有點應付不過來。

所以一到下課，不是去打水，就是去上洗手間。

大課間就沒法了，時間太長，也不喜歡一直在外邊晃悠，只好埋頭做題。

“盛夏，來附中覺還習慣嗎？”盧囿澤隔著走道和聊天。

盛夏說：“還好的，就是上課節奏有點快，作業做不完。”

盧囿澤安道：“作業布置只是參考，不是一定要完的，別太張。”

“嗯。”

按座位，盧囿澤上學期末應該是十五六名左右，盛夏想知道這個名次大概是什麼水平，自己能不能夠一夠，便問道：“你呢，作業能完多呀，可以寫完麼？”

盧囿澤頓了頓，沒直接回答，說：“能做完作業的只是數。”

盛夏不擅長追問，抿點點頭。

桌前又是一陣風過，鼻尖鉆清爽的味道，像是下暴曬的青草。

一道聲音傳來：“能做完作業的不是數，是張澍。”

音沉，語氣卻張揚。

盛夏扭頭。

張澍和侯駿岐一前一后從外邊走進來。侯駿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牛！”

說話的是張澍，他手里拿著罐汽水，步履沒停穿過講臺往他的座位走，邊說邊回頭看一眼盛夏這邊，準確的說，是瞥了一眼盧囿澤。

輕慢的，挑釁的，目中無人的，眼神。

押韻夸自己，多狂的一個人啊。

盧囿澤沒有對峙的意思，面上有些許忍和尷尬。

盛夏見此，轉回去做題，遠離火四的敵pk現場。

周五的晚修是王濰帶班，他帶晚修有個習慣，會找幾個人談心，名為“知心哥哥”時間。盛夏乍一聽這個說法忍不住抿笑了。

別看王濰一副老派作風，長相也捉急了些，竟才三十出頭，一個，他自己說了，“科學規定大十六歲以上才能稱叔叔阿姨，我這還沒有三十五呢，就得哥。”

至于哪門子科學規定的，不得而知。

作為班生，盛夏為了本學期第一個談話對象。

開場白都是“習不習慣”“有什麼困難”之類，盛夏話不多，只說一切都好。

王濰切主題：“你媽媽說你的理化學基礎不太好，最近上課覺吃力嗎？”

盛夏老實點頭，補充說：“數學也不太跟得上。”

王濰說：“你的語文、英語績都不錯，應該文科都不錯吧，當時為什麼沒選文科？”

當時，王蓮華替做的決定。理科能報的專業多，也好就業，在王蓮華的刻板印象里，只有學不好理科的人才學文科，是迫于無奈，是腦子不聰明，而王蓮華自己就是文科生。

“家里的意見。”

王濰對這個答案并不驚訝，乖這樣的孩子沒多自主選擇的權利，“老師只是了解一下況，現在已經選了理科，咱就好好學，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能改變很多事，事在人為。”

盛夏點點頭：“嗯，謝謝老師。”

“謝什麼，”王濰給這姑娘乖乖的模樣逗笑了，“下周換位置，你就和張澍同桌了，張澍同學學習能力很強，你要多觀察多學習，多問。”

盛夏還是輕輕點頭，心里想的卻是，這一周竟然過得這樣快，該來的還是來了。

不知道他腦子這麼好，記憶力怎麼樣，會不會記仇。

王濰卻把猶猶豫豫的表看了別的意思，笑道：“他看著不熱，同學們問他問題倒是知無不言，這個你放心。”

“嗯。”

“好，那你先進去吧，把張澍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