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工友有些是黎會計招進廠的工人，有些是黎夏兩個哥哥帶出來的學徒工。至不濟，一塊五一包的天下秀或者四一支的葉子煙還是支持得起的。

　黎雯和黎遠一直在幫著打下手。

　“小姑，就這一個小時，咱賣了十二支葉子煙。五包天下秀，三包紅梅。”黎雯一邊記賬一邊道。

　黎夏心頭默算了一下，那賺了有五塊一了。十二支葉子煙都是一支一支賣出去的。

　“黎會計回來了？”買煙的工友笑著招呼。

　黎夏爸點點頭，“下班啦？快回去吃飯吧。”

　幾百人的小廠，工人大都住附近。就沒有辦食堂的必要了，都可以回家吃飯。

　等人走了，他著聲音道：“黎夏，你在干什麼？”

　黎夏道：“爸，我擺煙攤、做生意啊。小遠、雯雯，趕給大爺爺和爺爺抬凳子、端水。”

　“哦、哦。”看到爺爺臉不好看，一時忘了這茬的兩小趕行。

　“收了！”黎會計看下班的人走過、路過都要看幾眼，還有鄰居也明顯在看熱鬧，咬牙切齒地道。

　這年頭，還是工人最榮。擺攤設點，那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不收，我這進貨花了錢的，不賣出去我怎麼回本？”黎夏道。

　死腦筋，擺個攤而已嘛。又沒沒搶！

　黎夏看著一道回來、在凳子上坐下的堂伯，笑瞇瞇道：“大伯平時什麼煙？支持一下侄創業唄。”

　黎夏爸道：“你這也創業？你解決了多工人的就業，創造了多社會價值？”

　黎夏堂伯笑道：“這只是起步嘛。我平時紅梅。不過既然是夏夏的生意，那就來一包紅梅一包紅塔山吧。紅塔山拿回去給你堂哥。”

　黎夏麻溜的開了煙柜從第一排拿了包紅塔山，又從第三排拿了包紅梅，“大伯給您，承恵一共十塊！”

　堂伯給了一張大團結。

　好，凈賺六塊七了！

　黎夏爸忍耐地道：“大哥，你不要慣著。”

　“不是啊，我覺得夏夏腦子活的。這里人流量大，擺個煙攤是還不錯的。不過夏夏，你以前也傲氣的，怎麼突然這麼放得下臉了？”

　黎會計道：“就是，凈向人兜售，真是放得下臉！不過這放的不是自己的臉，是我這張老臉。”

　“爸，這在附近轉悠的不都是人麼。而且，我只兜售第一次，以后買不買就隨別人。我這攤子擺在這兒，還方便工友呢。”

　黎夏說完低聲音對大伯道：“大伯，我天天看《新聞聯播》，覺國家對工人的政策怕是要變啊。”

　堂伯驚訝的看一眼，黎夏從來沒出過省他是知道的。不像自己閨，嫁到北京去了，要比小地方消息靈通些。

　北京是已經有風聲在說打破鐵飯碗、不吃大鍋飯了。

　如今的大廠、小廠都問題一大堆。國家想改制，想搞活。

　不過，風吹到這個小鎮，起碼還有幾年。

　黎夏爸本來想呵斥黎夏胡說的，結果看堂哥這個若有所思的表便忍住了。

　大伯道：“我就說這孩子隨你。今天一看果然，機靈、有遠見。你當年敢和老吳邁出辦廠的一步，是適應了時代。如今夏夏未必不是比別人先走了一步。老弟，要與時俱進啊。”

　黎會計道：“一向想一出、是一出，三分鐘熱度。大哥，就留在這里吃飯吧。飯做好沒有？”

　說到最后一句他提高了音量。

　黎夏媽在炒菜，在廚房窗口答道：“就好了。大哥，我再給你們做個下酒菜，你們哥倆喝兩杯？”

　大伯喝過水擺擺手，“不了，我走幾步就到家了。不然家里人還要出來找。”

　黎夏殷勤地送了一截，“大伯慢走！”

　大伯道：“有空來玩，夏夏。大伯和你好好聊聊！”

　“好的。”

　黎會計把魚拎進去，放盆子里養起來。

　“還在外面干什麼，做好了你直接坐下來吃就是了是吧？”

　黎夏腹誹，說得好像你幫了忙似的。再說不是一貫如此麼，以前也沒見這麼看不順眼啊。

　看看侄兒侄，倆小的點頭。就這幾種煙，他們早把價格記住了。

　黎夏進廚房幫忙端茶去了。

　兩個哥哥、兩個嫂嫂也分別下班回來吃飯。

　回來看到自家兒很練的在賣煙、收錢都很震驚。而且以往最喜歡坐在檐坎上的老頭子居然沒在。

　“什麼況這是？”黎夏大哥黎問。

　黎雯道：“爸，這小姑的煙攤子，我們幫看攤子。”

　大嫂陳媛道：“給了你倆啥好啊？這麼賣力。”剛才遠遠的還看到閨招呼路過的叔叔買煙呢。

　“小姑一早領工資就給了我倆各兩塊錢買零食。”

　黎遠補充道：“小姑說生意上了正軌賺到了錢，要帶我倆去游樂場玩。”

　陳媛噗嗤一聲笑出來，還生意上正軌。說得跟多大的攤子似的。小姑子的脾知道，沒壞心眼，就是氣一點，好強不讓人一點，懶一點，不像個能做事的。

　二嫂魏容是賣售貨員。知道這個小小煙攤如果走量大，其實很可觀的。

　娘家就在開雜貨鋪。其實也看上了這個地段和老頭子的人緣，打過同樣的主意。

　但是丈夫說老頭子肯定不會同意的。到時候鬧一場，還不是開不。

　瞪了黎夏二哥黎竣一眼。又問兒子，“爺爺就沒說什麼？”

　“說了，讓小姑收攤子。不過大爺爺買了一包紅梅、一包紅塔山支持小姑。”

　黎雯正在往煙柜里補貨，笑嘻嘻道：“今天生意好的。”

　和弟弟剛又賣了兩包天下秀出去了。

　魏容看了一下記的帳。這起碼得有五六塊錢的利潤呢。

　如果是自己從娘家拿貨，本還能再降低利一兩塊。日積月累，很可觀的。

　但這好事兒勢必跟自己沒關系了。小姑子如果能開下去，自己肯定不可能和搶生意。要是都開不下去，自己就更沒可能了。

　拉著兒子往里，“走，洗手準備吃飯了。”

　進去就看到老頭子在生悶氣，果然是覺得丟了他的老臉了。

　那兩兄弟都不吭聲。他們只讀了初中，工作可沒有妹妹輕松，是實打實的八個小時勞作。工資也比二三十。這會兒都洗把手坐下歇歇。

　其他人也不吭聲，省得當了出氣筒。

　只魏容忍不住，又瞪了丈夫兩眼。

　黎竣苦笑，這事兒小妹敢做，他還真不敢。

　從小大哥重視，小妹寵。他這個中間的就比較忽視。還是給老頭子生了獨孫才漸漸有了存在。

　吃飯的時候魏容問道：“小妹，你這生意利潤還可以吧？來來往往那麼多人都要給爸面子，肯定在你這里買。”

　黎夏點頭，“還行。”二嫂，我沒得罪你吧？這麼火上澆油。

　黎會計沉著臉道：“賣完這些就收攤。家里還能了你吃的、用的？不行你就別往家伙食費，老子給你了。”

　花錢進的貨，確實不能掀的攤子。但好好上班不麼，非要搞這些名堂。

　兩個嫂子臉都微微變了。

　黎夏道：“那不行，伙食費肯定是要的。我是拿工資的人了。”

　“那攤子也得收。人家是被你到了，不好拒絕你而已。你還能一直這樣啊？”

　黎夏道：“我就今天開張吆喝一下。明天就再不吆喝了。”

　黎會計道：“你虧了就知道好歹了。還紅塔山、阿詩瑪，四五塊、六七塊一包的煙，一天工資都不只了。行，你就試試吧。反正錢不算太多，你虧得起。”

　魏容又想瞪黎竣了。只是這種程度，得起的。爸對兒媳婦也不會不客氣，頂多臭罵他。真是不能扛事兒。

　下午，黎夏午睡起來又去上班。

　黎雯和黎遠兢兢業業把作業都搬到地壩里做，順道幫小姑看攤子。

　黎會計看得心塞，眼不見心不煩的背著手散步去了。

　等黎夏再回來，侄兒侄給報賬，“下午只賣了兩包天下秀，一包阿詩瑪，一包紅梅，三支葉子煙。葉子煙是賣的一塊錢三支。”

　行，八塊七五了。

　黎夏打開裝錢的鐵匣子，點了一下錢能對上。當即拿出兩個五，“你們倆今天幫小姑看攤子辛苦了。這是給你倆的工錢。勞最榮！”

　兩小高興不已，“小姑，明天我們還幫你看攤子。可惜下周是小周末只有一天。”

　黎夏媽走出來，“你不是說請我嗎？”

　黎夏笑，“他們兩個比較積極主嘛。這也是競爭上崗！再說周一到周五都是請你啊。”

　看了看存貨，看來還是天下秀最好賣，紅梅次之，然后葉子煙也不錯。

　“雯雯、小遠，繼續看著啊。小姑出去補貨。”

　黎夏媽一把拉住，“還剩這麼多呢，你就要補貨了？”

　“天下秀還有三包，紅梅還有六包，葉子煙還有二十五支。紅梅和葉子煙可以明天再補，但天下秀得趕再去拿一條了。”

　黎夏媽把拉進房間，“你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