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齊曄說的那些收東西的難, 江茉一一對癥下藥，給他想了不辦法。

　齊曄一點就通，只要稍微說說, 他就能明白話里背后的意思，眸更亮地盯著。

　他總是在想, 一定是他上輩子, 上上輩子, 還有這輩子積攢了太多福氣，才能娶到這樣好的媳婦兒。

　總是給他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齊曄沉沉的目一直鎖定著江茉，直到說完最后一句, 他立刻遞過來一杯冒著熱氣的槐花茶, 給解解。

　江茉抿了一口, 看向小院門口的羅蘋, “不好意思啊羅姐，讓你久等了。”

　“沒事。”羅蘋笑笑, 難掩眼睛里的驚艷和詫異, “今兒我也算是開了眼了，就收個東西跑個，居然還有這麼多門道。”

　“人生艱難, 困難那麼多, 總不能寄希于它們自己消失。”江茉隨口說著, 接過羅蘋遞來的槐花餅。

　羅蘋被江茉這話說得仿佛怔住了, 不知在想什麼, 瞳眸。

　江茉沒理會, 把青花碟往齊曄手里一放, “我累了, 你喂我。”

　要是王紅芬在, 肯定又要跳腳碎碎念，這小蹄子真是沒手沒腳啊！怎麼不長齊曄上得了？

　不過，齊曄卻是認真端過青花碟，垂眸用筷子仔細將槐花餅小塊，再送到江茉邊。

　江茉半瞇著眼品味著槐花香，被里頭的新鮮花椒芽一襯，更顯得清香可口。

　瞧舒服得像個太后似的，羅蘋也忍不住抿笑，“你要是喜歡吃，我再給你烙幾張。”

　江茉擺擺手，又說起羅蘋聽不懂的話來，“不用，就嘗個新鮮，吃太多碳水容易發胖。”

　羅蘋只聽懂了“容易發胖”這幾個字，又彎笑笑，這麼漂亮的孩子，害怕發胖也很正常。

　想起沒嫁人前，那也是……想到這里，羅蘋臉上的笑意又淡下去，化為苦，不再回憶。

　-

　第二天。

　齊曄又起早黑，準備去西生產大隊時，忽然聽到江茉在床上懶洋洋翻了個，睡意深濃的嗓音的，“用不用我陪你去啊？”

　料峭春寒，齊曄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替掖好被子，“你只管睡。”

　要是連這樣的小事他都辦不好，要讓跟著他奔波累，還嫁給他干什麼。

　其實，江茉也沒什麼不放心齊曄的，隨口問了一句，聽到他的回答后，就重新一秒睡了。

　齊曄躡手躡腳出了房間，洗臉刷牙，披上薄外套，又提著那三個空了的菜籃子，揣著兜里的一把票，腳程飛快地走回西生產大隊。

　這次，他沒有直接去誰的家門口。

　而是先去砍了一會兒木頭，運到宅基地里，又開始定木樁，量尺寸，忙到晌午。

　估著這會兒生產大隊的人們都正在地里吃飯，他才往大家伙兒都在上工春耕的那一大片田地里走去。

　遠遠瞧著，不人都坐在田壟上，正端著飯碗，一邊吃一邊閑聊。

　每天忙忙碌碌，面朝黃土，也就吃飯這會兒才能休息休息，說說閑話。

　齊曄還沒走近，就故意喊道：“王叔，宋嬸，張婆婆，你們的菜都賣完了，這些錢，你們點點。”

　他掏出那把已經分三摞的票，放在三個空竹籃里，分別遞給昨天托他跑的三戶人家。

　王有喜笑開，接過那些票隨便點了點，又出一張一錢，“齊曄，這是你的跑費，謝謝你了啊！”

　宋秋娘也是笑呵呵的，跟著遞過去一錢，“這麼快就賣掉了啊？還以為要等好多天呢！那些菜不呢，你這麼就全都賣了？”

　張婆婆還在一張又一張地點，數了好幾遍。

　有人探頭問：“婆婆，是不是齊曄給了？”

　張婆婆抬起頭，愣愣地反應了幾秒，看向齊曄道：“我的菜不值這麼多錢吧？你這孩子，是不是算錯了，給我給多了？”

　齊曄笑道：“沒有，昨天的菜賣給了國營飯店，他們本來就大方。”

　張婆婆這下放心了，也給了齊曄一錢，“辛苦你了啊，跑這一趟。”

　齊曄接過，還沒說什麼，當即就有人故意冷哼道：“他辛苦什麼啊？反正也就是順路的事，我看這錢，倒是賺得輕松。”

　“是啊，每天都要走的路，隨便拎幾個菜籃子，一下子就賺了三錢呢！”劉翠花眼紅得，叉著腰就大聲說了出來，語氣里酸得直冒泡。

　王春華不樂意了，力齊曄，“有本事你們也去掙這錢啊，誰羨慕誰掙唄。”

　這話說得，眾人一陣無語，都沒法接。

　誰沒事天天折騰去鎮上啊，也就齊曄這腦子進了水的，娶了個好吃懶做要去城里福的媳婦兒，人家在鎮上招待所里福，國營小飯店里好吃好喝，他還能每天屁顛顛地當牛做馬，也不嫌累。

　說實話，大家都不知道齊曄心里到底怎麼想的，他們也沒見過誰的日子這樣子過。

　就如同齊曄這幫忙去集市上賣東西跑的事，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新鮮玩意兒。

　齊曄見大部分人都在，而且都注意著他，清清嗓子道：“鄉親們，你們以后想托我帶東西去集貿市場賣的，都可以提著東西來我家宅基地找我。天黑之前，我都在那兒蓋房子。”

　有人看到王、宋、張在那兒數票子，其實是心的。

　大山產饒，山里那麼多野菜草藥春筍可以挖，家里自留地的菜也不，比如那韭菜，十幾天就長一茬，割都割不過來，拿去城里都能賣不錢呢！

　堆上滿滿一大籃子，只要往齊曄手里一，就能賣個，換回來一把票。

　給齊曄一張，也不算什麼，可又還是忍不住犯嘀咕，“你家那塊宅基地，又偏又遠，從我家提著東西走過去，多累得慌。昨兒你還上老王家收的呢，怎麼今天就變了？”

　其他人也附和，就是，明明是你跑，怎麼反倒我們還跑上了？

　齊曄臉上毫無波瀾，心里想著江茉教他的法子，果然有用。

　你眼上門別人反而覺得你占了多大便宜，總覺得你要騙人似的。

　等你答不理，隨他們來不來的時候，反而又會開始走俏。

　起碼現在，大伙兒對請他跑這件事，似乎更上心了，一個個表現出愿意給跑費，只是不愿意提著東西跑那麼遠去他宅基地的樣子。

　不過，這步沒法退讓。

　齊曄蓋新房子，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干，他幫著跑只是捎帶的事兒，不能舍本逐末。

　生產大隊那麼多戶人家，他要是個個上門去領東西，東跑跑，西跑跑，一天就全浪費在這上頭了。

　大家其實也就多走幾步路，并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既然出了跑費，就得利用到極致，才算對得起這一錢而已。

　但，齊曄才不在乎他們愿不愿意，江茉都說了，到時候他們肯定會求著搶著塞給他跑費。

　江茉的話在齊曄心里，那比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各路神仙說的話，還要靈驗可靠。

　大伙兒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一會兒，見齊曄本不肯讓步，也不接茬，也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心思。

　算了，大不了不找他了，真牛氣得和城里那些國營商店的售貨員一個樣兒呢！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去鎮上趕趕集不也差不多！

　-

　大部分人，仍舊不愿意請齊曄跑。

　這一天來宅基地找齊曄的，只比昨天多了兩戶。

　王家還是來了，王春華提著一大籃子菜，不過今天籃子里大多都是山里薅出來的，像芥菜、榆錢新芽、洋槐花、苦錢、野筍這些，都是城里人吃的。

　他和王春分兩兄弟早起一兩個小時，趁上工前進山搜羅幾個小時，就滿載而歸了。

　給齊曄帶去集市上賣，起碼有塊兒八的進賬，就算給齊曄一錢，也賺了呀。

　王家兄弟都不蠢，會算賬，該花就花。

　齊曄卻說：“最近不收你們的跑費了，你們幫我一個忙。”

　他湊到王春華耳邊悄悄說了一通。

　聽完，王春華詫異地看了齊曄一眼，“行啊你齊曄，什麼時候這麼賊了你？”

　齊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說這是江茉教的。

　但王春華能猜出來，“我是發現了，自從你娶了個好媳婦兒，這腦子是轉得越來越快了呀。”

　以前的齊曄，雖然做什麼都是一把好手，但從來不替自己著想，讓別人占了不知道多便宜，經常讓王家兄弟說他太傻太憨。

　這下，王春華笑得出大白牙，“傻狍子居然變狐貍了。”

　-

　第二天晌午。

　齊曄提著五個空籃子，再次出現在大伙兒在田埂上休息吃飯的時候。

　還是一把票，賣得的籃子。

　票子總能第一時間吸引所有人的目。

　當大伙兒都盯著瞧的時候，王春華咋呼出聲，“這兩天就賺了一塊多錢了啊，齊曄，你以后天天幫我帶嗎？”

　“山里到都是寶，隨便進去搜羅一會兒就能湊上一籃子，哎呀這每天不就多了一筆進項了嗎？真好呀。”

　王春華碎碎念著，其他人都豎起耳朵聽，忍不住心。

　要不，咱也找齊曄幫忙跑跑？

　王紅芬鼻孔一橫，看大家沉默著似乎有了想法，立刻打破道：“我們自己有手有腳的，攢幾天去鎮上一趟賣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讓他掙這個一錢！”

　……眾人繼續沉默著，王紅芬說得也有道理，一錢雖然不多，但也不啊！

　齊曄沒說話，王春華已經反駁起來，“王嬸你說得倒輕巧，去鎮上不得耽誤一天工啊？一天工可不止掙一錢吶。”

　“再說了，你擔著那些籃子，走上一兩個小時，你不累啊？”

　“何況城里人都只新鮮菜葉子，你那攢了幾天的蔫了吧唧的菜，誰要買你的，怕是在集市上蹲個一天都賣不完呢！哪像齊曄回回都能全賣掉！”

　……眾人聽著王春華說得頭頭是道，也不斷跟著點頭。

　這樣一盤算，似乎給齊曄一錢跑費，的確劃算的啊！

　王紅芬看大伙兒又被說，氣不打一來，又大聲嚷嚷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只收一錢跑費啊！都是他拿去鎮上賣的，他說賣了多錢就賣了多錢，萬一他昧了你的，你都蒙在鼓里呢！”

　……眾人一陣心驚，差點就沒想到這點呢！

　齊曄走到人群中央，終于開口說話，“你們的東西賣多錢，咱們提前定好價格。”

　王紅芬立馬就翻白眼，“那你也能賣得比定給我們的價格高啊！你多收的錢可不都進了你的口袋里？！”

　“隊里總有人去集市上，如果有人發現我賣得比給你們的價格高，昧了錢，我直接賠一百塊。”

　……眾人都被齊曄這句有骨氣的話給驚到倒吸一口涼氣。

　一百塊？？？

　話到說到這個份上了，大伙兒真不覺得齊曄會昧大家的錢。

　他一直就是個老實人，做不出來這事兒。

　齊曄好看的眉宇鎮定道：“我收跑費，就只收跑費，多余的錢絕對不會要大家的。”

　話音剛落，王春華就鼓起掌來，“好！齊曄這事兒也是給我們造福啊！真好！”

　……眾人也暈暈乎乎地跟著王春華一塊鼓掌。

　似乎是個好事，下工回家就拾掇拾掇，托齊曄跑去！

　王紅芬在一旁眉弄眼，簡直氣不活了。

　一群蠢到家的，讓齊曄掙那麼多跑費，居然還給他鼓掌？

　瞧把他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