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鄭明珠過去榮安堂給婆婆請了安，待婆婆吃了早飯才回來，進了間，便玲瓏出去，只留了翡翠說話。

翡翠正在忐忑不安，鄭明珠說：“你把妝奩第二層的那個紅漆盒子打開來看看。”

翡翠打開一看，竟是自己兄弟和珊瑚的娘和姐姐的契，頓時呆在當場，有點結結的問：“夫人，這是……”

鄭明珠笑道：“那天你跟我說了那事，我想了想，替你回了那邊說親倒是容易，就怕有人生了氣，反倒整治起人來，你在我跟前倒是無礙，你兄弟還小呢，便回去找嫂子說了一聲兒。”

翡翠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滿臉是淚，哽咽道：“奴婢謝姑娘救命之恩，今后姑娘便是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沒有一句怨言。”

鄭明珠笑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再說了，你原本就是我的人，便是要殺要賣要配人，這也該我說了算，只不過我如今是念著多年的分，多給你個恩典罷了。”

翡翠也不是個笨的，見了自家兄弟的契便罷了，盒子里還有珊瑚的娘和姐姐的契，這和配人有什麼相干？卻是一個字也不敢提，心中反是放了心了，姑娘一反往日的好兒，竟不聲不響的辦了這樣的事來，若說只是替回絕說親的事，那顯然不是。

只是夫人不管怎麼著，顧媽媽想要一手遮天，怕是不能了，再大，又豈能大的過主子不？往日里夫人只是不管，只要肯管，那自然是夫人說的才能算。

翡翠心中大定，抹了淚：“夫人大恩大德，奴婢和奴婢兄弟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的。”

鄭明珠微微笑：“你心中明白就好，起來吧。”

翡翠還是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等著鄭明珠吩咐，如今和兄弟的契都在鄭明珠手里，又眼見的鄭明珠有心要做什麼，倒想爭個首功，今后在大丫頭里便是頭一份面了。

鄭明珠說：“有個事我還得問問，那日我開銀子匣子，里頭怎麼只有幾兩碎銀子，我屋里月錢是誰管著？平日里走禮賞賜又是誰管著？”

翡翠頓時就明白了鄭明珠這是要發作誰了，這屋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顧媽媽管著，夫人怎麼會不知道，這樣明知故問，那自然就是不滿意了。

怪不得要替自己做主呢，原來是已經了心思了。

鄭明珠其實是真不知道，只是心中早已猜到了八九分，此時剛收攏翡翠，一是想借的回話看看的子說話，二來問清楚些，方便行事。

翡翠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回道：“夫人以前不大過問錢銀往來的事兒，原不知道，我們屋里，夫人的月例是五十兩，兩個一等管事媽媽每個四兩，兩個二等管事媽媽每個二兩，四個大丫頭每個也是二兩，八個小丫頭是一兩，另外還有灑掃搬抬的使婆子并三四等的小丫頭每個都是五百錢，每個月初兌了銀子來，都是給顧媽媽的。平日里收禮送禮也都是顧媽媽經手。”

鄭明珠雖早猜到答案，還是在心中嘆口氣，接著問：“收到東西登記上簿呢，誰在做？”

翡翠囁嚅了一下，說：“奴婢見過瑪瑙登記。”

主子糊涂，丫頭也糊涂，想來也是，鄭明珠能調教出什麼樣的丫頭來？再說了，真是明能干的丫頭，只怕有的人也不會容在鄭明珠的邊。

可是現在又只能問翡翠：“那麼我的嫁妝又是誰打理呢？”

翡翠更是直了眼，想了半天：“奴婢不知道，平日里奴婢只在屋里伺候夫人，做做針線，外頭的事實是不知道，夫人也沒問過，要不……要不奴婢悄悄打聽一下去？”

鄭明珠嘆口氣，只得說：“不用了。”

翡翠果然不中用，還悄悄的打聽，自己過問嫁妝，名正言順，真要悄悄打聽了才好笑呢，做了主子，別說這種事要做的大大方方，便是沒理的事，都要做的理直氣壯了，才能震懾住下人，連自己的嫁妝還要悄悄打聽，說出來真不夠丟人的。

不過鄭明珠怕翡翠轉不過彎來，便說：“你只管記著，我跟你說的話，不管要不要，都不要對人說，我你做的事，你只管去做，出了事自有我撐腰，我不你做的事，你就一點不能做，記住這三條，便足夠了。”

翡翠連忙答應。正想出去，又想到那事兒，便問道：“那珊瑚那里？”

鄭明珠并不了解這些丫頭，對珊瑚遠遠不如翡翠對珊瑚悉，想了想：“你覺得該不該告訴？”

翡翠說：“夫人說，奴婢便去說。”

鄭明珠失笑，倒是學的快，便說：“那麼你就告訴吧，對說，不用想，更別人知道。”

“是！”翡翠退了下去。

讓翡翠告訴，比自己來說更為妥當。

契放在自己手里，遠不如讓知道了威懾力大，有的東西需要藏匿良久，一擊而中，有的卻應如同掛在頭上的劍一般充滿威懾，收攏丫頭就是如此，恩威并施便易功。

珊瑚在邊多年，想必也是了顧媽媽不氣，這樣的最容易收服。

上位者本來就有天然的優勢，主子占著高位，掌握著生殺大權，下面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會盡量的近主子，是以只需要略施手段，真要用契，倒是失敗，把契拿到自己手里，并讓們知道，那不過代表一種態度而已。

就好像哥哥送來契，不過是告訴，你沒有后顧之憂，自有人會為你撐腰，而拿了契給翡翠看，也不過就是為了讓明白，是誰的人，的家命是誰說了算，本不用顧忌顧媽媽。

才過了一日，這該玲瓏當值，玲瓏進來給換熱茶，見站在窗前看著外頭，便勸道：“夫人如今剛好些，別累著，不如歪一會兒。”

這個丫頭實在是個伶俐的，在這屋里四個丫頭里還是第一份，也怪不得翡翠對不滿，這樣的丫頭，在哪個主子手里也是能出頭的。

玲瓏見鄭明珠只顧著發呆，并不怎麼說話，心中也有點詫異，這次夫人病后，整個人就有點不對勁的覺，可要說到底哪里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就好像現在，站著發呆，雖說模樣和以往差不多，可是在自己的記憶里，夫人竟幾乎沒有這樣站著發呆的時候，總是喜歡在炕上，倚著枕頭，十分。

玲瓏正想悄悄退出去，門口的簾子一掀，顧媽媽笑的走了進來。

玲瓏便不好走了，只是對鄭明珠笑道：“顧媽媽來了。”

只是顧媽媽后還帶了一個丫頭，也認得，這是原本安國公府回事洪管事的兒，也就是洪媽媽的親侄兒，玲瓏更覺詫異，不再多說一句話，如今雖在顧媽媽跟前還算得用，可是顧媽媽生刻薄，十分小氣，有時候無故也要給丫頭沒臉，顯示的權威，玲瓏并不想自討沒趣。

鄭明珠聽到這句話，這才轉過來，顧媽媽笑著去扶，里說著：“我的，這剛好了，就在這窗子跟前吹風，又這麼站著，不累麼，不如上炕上歪著吧。”

鄭明珠點點頭，任扶著坐到了炕上，對玲瓏說：“倒茶來。”

顧媽媽殷勤的接過茶雙手遞給鄭明珠，就勢兒就在炕沿坐下了，笑道：“這個丫頭夫人瞧瞧怎麼樣，讓來頂翡翠的缺可好？”

那丫頭忙就跪下磕頭。

顧媽媽這是要做什麼，鄭明珠聽到翡翠兩個字已經知道了，心中不由的啼笑皆非，自己這也真是太好打發了些，要發配了的丫頭，竟然可以不說一聲，直接領個人進來頂了坑就是了。

也真不知道原本的鄭明珠竟是怎麼樣縱容的，瞧著顧媽媽這樣理直氣壯名正言順的樣子，這類事真不知道做了多了。

做主子做到這份上，倒真見。

鄭明珠瞟了一眼屋里低頭垂手而立的孩子，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兒倒是秀麗，且看出來的手，細皮，想來也是養著長大的，如今一來就是大丫頭，自然也是來當小姐的了。

鄭明珠看了一回，卻不說這丫頭好是不好，只是驚訝的說：“翡翠怎麼了？”

顧媽媽笑道：“翡翠下個月就要配人了，配了人便不好再在這里頭伺候了，便得選個丫頭來伺候夫人，奴婢冷眼選了許久，才選中這個丫頭，模樣都是好的，又做了一手好針線，便帶進來給夫人瞧瞧。夫人瞧著若是好，便回了夫人，錄了名冊吧。”

鄭明珠便笑：“翡翠要配人了？我怎麼不知道？難道你說的翡翠不是我的這個丫頭？”

這話說出來，顧媽媽還沒覺得什麼，倒是在門口立著的玲瓏抬頭看了一眼，不過也只是一眼，又立刻低下頭去。

顧媽媽笑著說：“怎麼不是，夫人原是不知道，奴婢前兒陪著夫人回國公府，太太對奴婢說，夫人邊兒的丫頭也不小了，正巧府里也有年齡相合的小子，太太瞧了幾個，都是肯上進的，父母祖輩都是府里幾輩子使出來的老人兒，規矩都是好的，便是家底……”

顧媽媽笑一笑，低聲說：“家底都殷實，太太說的，這些丫頭服侍夫人有功，必要配了好的才行，如今給翡翠說的這個，是府里跟著爺們出門的杭大家的小子，這杭大的爹便是以前老國公爺書房里頭伺候的，最是規矩的一家人，家里在外頭也有幾十畝良田，翡翠嫁過去就是當家，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