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未然坐在黑乎乎的房間里，一遍遍地打著相倪的電話。

　電話里每次都是同樣的機械化人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把自己得越來越小，想要藏進墻角里一樣，抓著手機不肯放棄地繼續撥。

　始終都打不通。

　一顆心越來越冷，急切地想找些溫暖的東西來救救自己。可是哪里有溫暖的東西，這個家冷冰冰的，在熱烈的夏天里都像是一個冰窖。

　秒針一圈圈地轉，緩慢地把時間急速轉走。被鈴聲驚醒的時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

　來電顯示上寫著“媽媽”兩個字。

　急忙把電話接起來：“媽，你在哪兒？”

　對面的人好像是站在風里接的電話，聲音被吹得虛虛實實：“然然，媽媽在外地，這幾天一直都很忙，不出時間給你打電話，你別怪媽媽啊。”

　“你是不是跟俞良山在一起？”徐未然直截了當地問。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下來。沉默得越久，徐未然僅存的那點兒希就被風吹得越厲害，只剩了一點兒搖搖墜的火苗。

　“所以都是真的，”徐未然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這個有驚喜的世界：“你給人當小三，毀壞別人家庭，跟著男人出國福。就這麼拋下我你心里過意不去，才去求那個男人把我安排進了清才，施舍乞丐一樣給了我十萬塊錢，是不是？”

　“然然，事不是你想得那樣，”相倪開始解釋：“媽媽是有苦衷的，我也不想這樣，可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

　“什麼苦衷？家里太窮了，你養不起我了，不想再過這種捉襟見肘的日子了是嗎？什麼事是你一個大人做不了主的，你不想給人當小三，別人還能拿槍你去當嗎！”

　相倪深呼吸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有些不容置疑的決絕：“然然，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現在要做的只有好好學習，順利從清才畢業考上名牌大學，其它的你全部都不要管！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只要你能過上好日子，媽媽什麼事都愿意做。我知道清才的學生要花很多錢，再加上雜七雜八的費用，你手里沒有錢是過不下去的。從下個月開始我會每個月往你卡里打五千塊生活費，如果錢不夠花你再告訴我，我會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去勾引俞良山嗎？”

　“然然！”相倪的口氣嚴厲了些：“好好上學，不要讓媽媽失，更不要讓你天上的爸爸失。現在時間還早，你再去做套卷子，等十二點的時候準時睡覺。還有，”相倪最后補充：“我知道你喜歡畫畫，可是現在能畫出名堂的有幾個人？這條路不好走，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規規矩矩地學金融。我給你的錢如果你敢拿去花在畫畫上面，我會減你的生活費。”

　電話被掛斷了。

　徐未然一不地坐在黑暗里，不知道過去多久才從地上爬起來。

　窗外月太涼，想去把窗簾拉上。

　無意中往下看，發現邢況的車仍舊停在樓下，并沒有走。

　看了一會兒，走過去索著把燈打開。

　樓下的車很快啟，調轉了方向駛出小區，車燈在黑夜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徐未然去浴室洗了澡。左邊胳膊后知后覺地疼起來，上面有一圈被握出來的紅痕。

　手指上去了，瞬間就到痛意。

　睡了一覺起來，胳膊上的紅痕仍是沒有消失。

　徐未然找了件外套穿上，收拾了書包準備去學校。

　臨出門時又膽怯起來。只要想到在學校里會面對那幾個人，就怕得想躲起來。

　如今事實已經清楚，不管是因為什麼，相倪都破壞了別人的家庭，搶了別人的丈夫。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小三的兒，無論如何都洗不掉這個頭銜。

　甚至想躲起來，不要去見任何人，不要跟任何人流。

　可到底還是不得不去了學校。錢蒙和李章已經到了教室，多能到他們這些人跟俞筱的關系很好，應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俞筱長得那麼漂亮，在這群男生中間，不用想都知道是公主一樣的存在。如今他們的小公主了傷害，他們會怎麼對付這個兇手的兒？

　握了書包帶，沒敢去看他們是什麼表，低下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李章心復雜。他對這個外表無辜的孩很有好，本來是想追到手玩玩的，誰知道會出現這種事。一個看上去弱又清麗的人，竟然會有那樣一個不堪的母親。

　李章攥了拳頭，又松開。從小到大，他們這幫人都見不得俞筱委屈，不管是誰欺負了俞筱，他們都會把人揍一頓給俞筱報仇。可現在敵人是一個單薄的小孩，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在這種復雜緒里上了一天課，他一句話都沒再找徐未然說過。想把當空氣，但時不時地會忍不住看。

　過去的時候，他心里忍不住想說臟話。怎麼一天過去，這孩好像更純了些。尤其是一雙眼睛，總好像浮著一層清澈的水，看得他心難耐。

　他抑制住心里躁的火苗，等最后一節課鈴聲響起，清了清嗓子想找說幾句話，問問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相倪是小三的事。

　俞筱在這個時候從外面跑了過來，哭得噎個不停，話都說不利索。

　“邢況，你快帶我去醫院，”滿臉都是眼淚：“阿姨給我打電話，說我媽自殺了！”

　徐未然寫字的手停住。

　聽到了，有什麼東西一路朝蠶食的聲音。

　李章的緒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再多已萌芽的種子都被憎惡碾殆盡。他的目一瞬間變得兇惡，赤紅著眼睛去看徐未然：“你跟我們走！”

　徐未然被迫隨他們一道去了醫院。

　尤芮還在搶救，在家里割了腕，薄薄的刀片把手腕割得模糊，流了一地。

　俞筱哭得快暈過去，抱著邢況不肯撒手，眼淚把他的外套都浸。

　邢況忍了忍，最終沒有推開。

　醫生從搶救室里出來，俞筱立即跑過去問：“怎麼樣了，我媽媽怎麼樣了？”

　“已經搶救回來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緒有些不穩定，你們家屬要多勸解勸解。”

　俞筱憤恨地看了徐未然一眼，當著的面，仍舊撲進邢況懷里開始哭。

　李章煩躁地罵了聲“艸”，所有緒都由這一個字外放出來。他走到徐未然邊，惡狠狠地看著：“錢呢？”

　徐未然往后退了一步：“什、什麼？”

　“錢！相倪給你的所有錢！”李章的口氣越來越惡劣：“全都拿出來，那些是俞筱的，不是你的。你沒資格花一分錢！”

　錢蒙站在一邊，沒有再說什麼。

　俞筱地抱著邢況不肯松手。

　邢況兩只手垂在側，低頭看著俞筱，看不到他眼里的緒。醫院走廊里的燈白晃晃照在他上，把他上最后一溫度都走。

　低垂的眼睫，落在俞筱上的目，留給的無于衷的半邊側臉。

　像一柄殺人不見的劍，輕描淡寫卻刻骨銘心地埋進徐未然心口。

　-

　徐未然回了家，找到相倪留給的那張卡，下樓給了李章：“碼是980714。”

　“里面有多錢？”李章問。

　“十萬。”

　“只有十萬？”李章并不相信：“徐未然，你別想著騙我們。如果被我知道你藏得還有錢，你知道后果是什麼嗎？”

　“只有這麼多。”的表反倒冷靜下來。

　“你就一分都沒花？”李章看了看上的服，手指在外套上挑了下：“這裳新買的吧，下來。”

　錢蒙有點兒聽不下去，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前面副駕駛上是正低頭發信息的邢況，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一眼。

　徐未然著自己也沒有看他，把上外套下來，給了李章。上只剩一件純白的T恤，驟一了外套，上有點兒涼。

　“你記住，這些都是你欠俞筱的，”李章拿銀行卡拍了拍的臉：“以后相倪給你的每一分錢，你都沒有資格花。還有，尤姨出院前，你要每天過去照顧，一直到病愈為止。”

　李章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發了車子。

　邢況這時候才無意中往外看了一眼。

　剛好看到生細細的胳膊上，靠近手肘的位置有條紅抓痕。

　他不過就是抓了一下，沒想上會這麼容易留印子，都整整一天了也還是沒有消下去。

　難道真的是太用力，弄疼了？

　他盯著那道紅痕看了會兒，生已經轉往樓道里走了。

　上穿著簡單的白T恤，及膝的百褶，腳上踩了雙黑中筒靴。最普通的學生打扮，卻莫名比別人都要惹眼。

　材很好，整個人纖細，瘦而不柴，勻稱清麗，皮白得發。沒有外套遮擋，更能看到被百褶束起的細細一截腰，細得仿佛用一只手就能握得住。

　一直到的影消失在樓道里，邢況才勉強扯回了自己的目。

　孩下的外套被李章扔在車里，上面有淺淺的花香，好像是茉莉的味道。

　錢蒙看了眼，忍不住說：“李章，你也太沒品了吧，搶人家孩裳，你有勁沒勁啊！”

　李章扭頭看了看后座上那件外套，緒不辨地笑了：“誰知道這麼好說話，我讓還真的了。肯定是知道媽確實是小三的事了，心里愧疚。”

　“你知道就好，”錢蒙開始替徐未然說話：“其實媽做的事，跟沒有關系啊，你對那麼兇干什麼。把俞筱的錢要回來不就好了嗎，你還讓人把服都給你，你可真有意思。”

　李章開始給自己找補：“這裳肯定也是用俞筱的錢買的，我要回來怎麼了。尤阿姨都那樣了，我不過就是把俞筱的財產要回來而已，不過分吧？沒有打就已經很收斂了。”

　車上沒人再說話。

　到了別墅區，李章和錢蒙下了車。

　“況哥，你不回家？”李章問。

　邢況坐在車里點燃了一煙：“還有事。”

　“那我們先走了。”

　李章和錢蒙結伴往家走，一路都吵吵鬧鬧的。

　邢況完了一煙，把煙頭碾滅。

　閱讀燈開著，他側過頭，看得到孩淺綠的外套在后座上隨意擱著。

　他看了會兒，探過去拿。

　外套口袋里叮鈴掉出一串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