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折意從醫院回到家，都快十點了。

換了舒適的家居睡，一頭扎進了松的被褥里。

頭痛。

兩個小時過去了，沒等到許縝的回復，心中多有些不安。

如果那人也不答應怎麼辦。

夏城遵循醫囑需要臥床半月，明天的拍攝肯定是不行的。

拍攝更不能推遲。

錦心繡這次新品，是和其他品牌聯合發布的，合約里明確了新品發布時間，不能逾期。

本來時間充裕，但前期錦心繡合作工廠搞錯面料，耽誤了工期，時間驟然收，現在一刻都不敢都耽擱。

鈴聲一響，宋折意猶如回返照，立刻坐了起來，抓過手機，“縝縝姐，新模特答應了嗎。”

“我出馬自然手到擒來。”

宋折意松了口氣，聲問：“誰啊。”

許縝：“我異父異母的弟弟。”

宋折意怔了。

許縝的弟弟，電話里那個男人……

又想起了那把蠱人的聲線，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耳約又有發燙的趨勢。

翌日，六點不到，工作室的車就來接了宋折意，去九回山解鎖新場景。

宋折意在大車的最后一排坐下，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切，清寒空氣里氤出白霧。

“小宋，沒睡好？”

化妝師趙爽在宋折意邊坐下。

“嗯。”宋折意輕拍了下臉頰，想讓自己清醒些，聲線帶著綿鼻音，“昨晚回家后導師發了課題報告來，我回完郵件都快兩點了。”

“你說你什麼都不缺，干嘛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趙爽知道宋折意家境優渥，自己拍照也賺得不，不太理解的拼命。

宋折意笑了笑，沒多說。

趙爽也不在意，看了下工作群，轉頭看宋折意，“小宋，那個新人是誰啊，許老大神兮兮的。”

昨晚，許縝就在這次拍攝的工作群里說了會有新模特接替夏城接下來的拍攝。

群里就新模特是誰，已經展開八百討論了，也艾特了許縝無數次，最后只言簡意賅地拋出兩個字——

帥哥。

這答案說了相當于沒說，干模特這一行的男生，還能有不帥的？

許縝著實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宋折意和許縝關系好，趙爽以為一定知道。

“我也不知道呀。”

除了他是許縝異父異母的弟弟，確實對新人一無所知。

在車上補了一覺醒來，天還黑的，出了城，郊區里亮起的燈，像是疏散的星子。

宋折意拿出手機。

工作群里消息炸開了。

點進去一看，半小時前許縝終于大發慈悲發了張照片滿足眾人的好奇心。

是只男人的手。

手指修長有力，微蜷手背上筋骨凸起，無名指上套著枚款式簡單的白銀戒指。

化妝師小趙：【這是什麼！！】

許縝：【帥哥】

群里瘋了。

【啊，那小鮮嗎，好，看手就是真絕】

【哧溜~屏，這手我可以】

【@許縝讓新人一起進群來玩兒啊】

燈程哥：【清醒一點，沒看到人家手上的戒指嗎，與其盯著已婚人士，不如看看能提能扛的你程哥我】

【謝謝，那我寧愿單】

【+1】

……

化妝師小趙：【+10】

化妝師小趙：【+11】

燈程哥：【？？@化妝師小趙你這是什麼超級加倍】

化妝師小趙：【小宋妹妹睡著了，我幫也排了】

群里彌漫的快活氛圍早就停止，大上的人睡得東倒西歪，甚至能聽到程哥的鼾聲。

宋折意笑了笑，退出工作群，將上的毯子蓋在了趙爽上，又隨便劃拉了下微信，然后看到“倫大小分隊”里有人艾特。

這個群是大二那年作為換生，前往倫敦大學流一年加上的，里面全是華人，且都是生。

群里信息很雜，每天打開都是999+的消息，后來干脆屏蔽了。

自從回國后，就沒打開這個群過，因為這艾特，又浮到了前排。

宋折意找到那條消息。

Vincent（盧莉莉）:【@Z.Y陸玨提前修完了MBA課程，昨天回國了，你知道嗎？】

宋折意愣了愣，眉心微蹙。

陸玨回國為什麼要特意圈出。

有人也問盧莉莉了這個問題，那人宋折意不認識。

Vincent（盧莉莉）：【你是宋折意回國后才群的，所以不知道，宋折意喜歡陸玨】

那人還是不明白，在倫敦大學喜歡陸玨的生能從大英博館排到倫敦眼，一個喜歡他的人有什麼稀奇的。

Vincent（盧莉莉）：【因為是最瘋的一個啊】

Vincent（盧莉莉）：【為了刷臉，跟蹤了陸玨好久呢】

宋折意輕咬住下，平靜地退了群。

*

到九回山景區時七點出頭，天朦朧，氤氳煙云環山繞巒，宋折意端著鏡頭，捕捉到了橙紅日出從山間跳出來的那一剎那，心境豁然開朗。

所有人都準備好了，許縝和新模特還沒到。

趙爽是個急子，在工作群瘋狂轟炸許縝：【老大，什麼時候到啊，再不來，就拍不到晨霧圖了啊！！！】

許縝暴躁地發來了句語音：“現在遇上高峰期還在路上堵著呢，男模這邊晨霧圖就不拍了。”

化妝師小趙：【晨霧圖可是重頭戲啊！！！你怎麼能起晚呢！！】

許縝：“呵，還不是你們翹首期盼的帥哥倒時差起不來，能怪我！”

群里又炸鍋了。

【倒時差！！男模是歪果仁！！】

【啊，金發碧眼～了】

【不行，我還要再看億遍手】

【我早上出門查了黃歷，說我今天紅鸞星，小哥哥會是我的真命天子嗎】

人間清醒道德小標兵程哥恰時出來潑冷水：【醒醒，那是別人老公】

只有宋折意盯著倒時差三個字發呆。

難道是才回國？

突然，有個荒謬的猜想。

三秒后，又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怎麼可能這麼巧呢。

將模單人的部分拍了一些，天空一片烏云游過來，遮住了，線驟暗，宋折意不想用補燈，拍攝只得暫停。

順便等等新模特。

其他人都結伴去景區逛了，宋折意沒神，就上了大車躺在了最后一排補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生生被冷醒了。

蓋在上的毯子落到了地上，嚨干啞得很，像是被糲砂紙磨過。

那片烏云走開了，穿玻璃照了進來，山間氣溫卻好似更低了。

宋折意撐著前排椅背，慢慢坐起來時，發現中間過道上站著個穿黑襯衫的男人。

男人拿著一件雪白的中，皺著眉看，指尖挑著兩細細的帶子，一籌莫展。

逆著，看的不太清晰，宋折意只能看出模糊的廓。

量很高，很長，鼻骨高，下頜線分明，無一不是心雕琢的。

饒是見過太多帥哥，窺局部宋折意就能得知道這個人皮相和骨相都是頂尖的。

宋折意猜到是那新人來了。

輕咳了聲，先提醒男人自己的存在，然后才說：“不會嗎，我教你吧。”

男人一怔，隨后回頭，看到宋折意時，擰的眉舒展開，像是遇到了救星。

“好啊。”

宋折意卻倏然愣住了。

著男人那雙桃花眼，只覺得腦袋更暈了，好像昨晚的夢還沒有醒。

陸玨聽到那糯糯的嗓音時，就認出了是昨天電話里那只兔子。

等了十來秒，臉頰睡得紅撲撲的孩還站在原地，陸玨又出聲提醒，“那麻煩你了。”

宋折意驟然回神，收斂起心間的千頭萬緒，走向陸玨，在半米的禮節距離又站定。

但寬闊的車廂，還是因為陸玨出現，突然擁得像是沙丁魚罐頭。

宋折意不太敢看陸玨的臉，“你……你先把服穿上，我再教你怎麼系。”

陸玨點頭，就要往黑襯衫上套中。

“不是這樣的！”

宋折意瞥見他的作，不得不出聲阻止了他，因為張，細聲音不由也拔高了許多。

像是在吼人似的。

喲，兔子這是發火了。

許挑了下眉，覺得有趣，就想要逗一下，“哦，那要怎樣，兔子老師？”

最后的稱呼，他刻意拖長了尾音，“嗡”地一下，宋折意頓時覺得自己腦中有什麼炸開了。

“里面不能穿服，會穿幫，你……你先了，再穿。”

磕磕說完，宋折意就背過。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后，陸玨：“穿好了。”

做了無數“我能行”的心理建設的宋折意，覺得自己不會再窘態，才轉。

陸玨不知什麼時候靠近了些，一回頭，視線就對上男人修長的脖頸，薄薄皮下，骨人地微微。

“……”

宋折意心中嗚呼。

不，不行。

這麼多年了，還是一見陸玨就丟盔棄甲。

之后，宋折意都渾渾噩噩的，用和中款式一樣的外衫，套在自己上，做了一場現場教學后，僵著手腳就要離開。

再和陸玨待下去，覺得自己都快不上氣來。

沒仔細看，絆到過道上的一只黑長靴，宋折意重心失衡，朝前栽去，陸玨眼疾手快勾住了的細腰。

不得不在一起，穿著厚厚的外套，宋折意還是覺到了陸玨上灼人的溫度。

像臥在一叢火炭中。

反應過來，宋折意手忙腳地推開陸玨，耳都紅，能看到白皙下細細的管。

陸玨收手，盯著紅得不正常的臉頰，斂了眉，在宋折意條件反的謝謝你出口時，手背上的額頭。

最后的“你”，咬在了齒間，被熱氣烘散。

那一剎那，時間無限漫長。

陸玨覺了一會兒就收回手，看著雙眼睜得滾圓的宋折意，陳述事實。

“你發燒了。”

“……哦。”

好久，宋折意后知后覺地應了聲，仿佛沒有領會短短幾個字的意思。

陸玨看著宋折意呆呆的模樣，突然明白為什麼許縝兔子了。

膽小得很，不得半點驚嚇。

和他以前養的那只蠢兔子一模一樣，一點風吹草，就能嚇得蹦進它的木房子里不出來。

陸玨不是多管閑事的格，或許真的將帶了那只兔子，轉朝門口走去，“我去和縝姐說一聲吧，下午就別拍了。”

沒走兩步，胳膊上就傳來一點小小的阻力。

陸玨回頭。

“別去。”

宋折意沒看他，低垂著眼，濃睫遮住眼睛，看不出緒。

“我看過天氣預報，明天開始北城會降雨，今天不拍完會耽誤新品發布的。縝縝姐很看重這次的新品，我不想因為我耽擱新品上市。”

最后，抬終于眸看向陸玨，嗓音依然很，澄澈眼神著堅決。

“所以，請你不要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