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縝電話來了好幾個，陸玨沒理。

回到房間，他悠閑地換了家居服，然后從酒柜拿出瓶酒在臺上邊喝，邊拿著平板看國外公司發來的財報表。

袖口挽起到手肘，左手小臂上橫亙著略顯猙獰的疤。

許縝又打來了，陸玨這才不不慢地接了起來：“什麼事。”

“陸玨，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對兔子有什麼想法！！”

陸玨翻頁的手一怔，眉心出褶皺。

所以，這就是今天許縝和陸瑜兩姐妹都對他沒好臉的原因？

腦子里又浮現出了宋折意在清寂街上問他的那句類似要告白前兆的話，頓生煩躁。

語氣也冷了些：“你從哪里得來的結論。”

許縝一一清點他今天的異常后，諷刺道：“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事，難道陸大爺失憶了不想認賬了。”

這個誤會倒是大了。

陸玨了眉心，解釋：“今天不舒服，我才多照顧了下，沒別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不會談。”

“呵，是嗎？”

陸玨聽著許縝的冷嘲熱諷，耐心即將告罄。

但他答應了宋折意不會將這事告訴許縝，就不會食言。

哪怕他已經決定疏遠。

這些年，陸玨一直踐行一個原則：

他不是不能和生當普通朋友，但是奢想和他發展出點什麼關系的生，直接會被劃黑名單。

這樣對雙方都好。

沉默幾許，陸玨說：“如果你不信，你去問問宋折意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對有意思了，我想會告訴你的。”

聽陸玨口氣，許縝也意識到或許真的是會錯意了。

認識這麼多年，對陸玨的脾還是了解的，他不是那種敢做不敢認的格。

“這也不怪我，是你太反常了，而且兔子那麼乖，你對有意思也無可厚非。”

許縝理不直氣也壯。

陸玨都被氣笑了。

他就不該答應許縝去拍什麼照片，給自己惹一事兒。

他往空了的杯里倒酒，半真半假地說：“我覺得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一下那小兔子，看著我就臉紅，我還怕喜歡上我。”

聞言，許縝嗤笑道：“陸玨，你可別自作多了。雖然你是長得有那麼幾分姿，人緣也好，但我家兔子也不是沒人喜歡。”

“而且人家有喜歡的人，刻在心坎上那種，金發碧眼翹長的大帥哥，我看不會比你差。”

“不怕打擊你自尊，姐實話給你說，人家本看不上你！”

結束這通帶著辱的電話后，陸玨靜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所以，宋折意對他沒意思，許縝和他姐想要撮合他們，還義正言辭拒絕了……

將不小心就倒了滿滿一杯的紅酒一口吞了下去后，陸玨著外面陷落在黑夜里的樹林，又想起了宋折意站在玉蘭花樹下的單薄影。

他忽然覺得自己可笑得很。

那兔子不過問一句為什麼對好而已，他就誤會人家姑娘對他一見鐘。

仔細想想，今天一直是宋折意在拒絕他，是他堅持要送人家回家，還威脅上了。

大概率因為這樣，宋折意才會如許縝一樣誤會他喜歡，才會問他為什麼要對好。

等他開口后，這樣人家姑娘才有機會對他“說清楚”，然后告訴他自己有喜歡的人，禮貌地拒絕他。

別墅區在半山腰，夜里蟲鳴喧囂，一聲一聲，像是了的心跳。

陸玨手臂搭在眼睛上，無聲笑了。

嘖。

看來許縝說得不錯，他還是真的是……自作多啊。

*

宋折意在樓下的診所打了退燒針，回家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夢里一直不安寧。

又夢到了在倫敦發生的事。

那時去倫敦不久，恰好遇上萬圣節，被室友拉著去街上參加萬圣節活，其名曰為融節日氛圍。

室友是個埃里克森的國佬。

金發碧眼，高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對中國文化充滿了興趣，最喜歡的中國人是嫦娥，因為可以住在月亮上。

嫦娥出現在萬圣節委實格格不，宋折意抗議：“嫦娥不是鬼怪，是仙，不嚇人的。”

也不知聽懂沒有，埃里克森擺著手，笑瞇瞇地用撇腳的中文說：“霉淦細，星汝兒Good！”

于是萬圣節那天，社區大街上一群魑魅魍魎在黑暗的大街上橫行，還混雜著一道白飄飄長發蓋臉的“鬼”。

在嫦娥仙子出現的方圓百米，尖四起，不見一個鬼影。

宋折意突然覺得，埃里克森才是頂尖整蠱高手。

“Song，怎饃妹人。”

穿著狼人服的埃里克森東張西，藍眼睛充滿了大大的疑。

宋折意：“……”

宋折意撥了撥又垂下來擋住半張臉的假發，抱了懷里那只丑到的玩偶兔子，嘆氣道：“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兩人朝廣場那邊去，埃里克森走在前面，還在津津有味地同宋折意回憶去年萬圣節上他英勇的表現。

宋折意正在回媽媽發來的信息，忽然埃里克森發出一聲高的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瑟瑟發抖的埃里克森抱住了胳膊。

里還在驚恐地小聲禱告：“OMG,HLEPME!!!”

“……”

宋折意看了眼像無尾熊一樣掛在自己手臂上的大個子，才抬眼向前方拐角突然竄出來的人影看去。

白無常的裝扮。

頭戴尖錐高帽，臉上白慘慘的，鮮紅舌頭從里長長垂落下來。

是同胞。

見宋折意看，白無常又翻起了白眼，平舉起雙手，嚨里發出低沉的鬼，埃里克森又抖了抖，吼間發出聲嗚咽。

但宋折意始終面鎮定。

“你同伴呢？”

“？”

白無常愣住了，鬼臉呈現呆滯狀，“什麼同伴？”

“就黑無常。”

頭發不知第幾次落下來，遮住臉，宋折意已經懶得撥了。

白無常恍然大悟后，笑了起來，轉臉朝著燈覆蓋不到的黑暗招呼，“玨哥，有妹妹找你。”

宋折意：“？”

什麼時候找那個所謂的玨哥了。

接著，一個穿著黑長風的男人映了視線。

他穿得很正常，只有臉上戴著半面銀灰面，出拔鼻梁，和形狀很好看的薄，看得出來他并沒有多想融萬圣節的氣氛中。

男人朝著宋折意隨意瞥來一眼，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帶著點戲謔笑意問：“誰是黑無常。”

頓時，宋折意渾就像是過電似的，泛起了麻意。

臉也紅了。

但還想聽男人多說幾句。

宋折意是聲控，但以一向挑剔的眼來看，這男人的聲音也算是迄今為止聽過最的。

“說你呢。”白無常對男人說，“不過你這一還像的，嘿嘿，來把我的桂冠給大哥。”

白無常下帽子，就要遞給男人，被無地擋開了。

“無聊。”

宋折意了拳頭。

耳朵要被燒了。

這時，埃里克森氣若游包含驚恐的聲音傳來，“Song，go……leavehere。”

被拉回了現實。

男人視線只在宋折意上短暫停留，就落在半蹲在地上狀似鵪鶉、還閉眼默默念叨的埃里克森上。

白無常也看了過去，幸災樂禍，“嘖，膽小鬼，還不如人姑娘。”

“你不看看你什麼鬼樣子。”

黑男人從宋折意邊走過，時招呼同伴，聲音在極近的地方炸開。

“周文源走了，別真把人嚇壞了。”

寂靜的街上，宋折意怔在原地，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腳步聲漸遠，那白無常的嗓門很大，順著風送進了的耳朵。

“玨哥，你看到了嗎，好像扮的是嫦娥誒。”

“不是貞子嗎。”

“不是，懷里抱著兔子呢。”

“……”

“玨哥，你不如去問問看，你那只小兔子，是不是被那恐怖的嫦娥帶走了。”

……

醒過來時，天大亮。

腦中的昏沉已經平息了，宋折意拿起手機，看到許縝發來的消息，才想起昨天回家沒給回消息。

打了過去，首先道歉：“縝縝姐對不起，我昨晚回家就睡著了。”

“沒事，對了，你今天有時間嗎。”

“上午有的。”

“那來工作室一趟，我有事和你商量。”

宋折意到工作室之前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遇到陸玨。

昨晚的事太尷尬了。

雖然陸玨沒說什麼，但他應該多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了。

按照陸玨的格，以后應該也會將自己當陌生人。

這樣也好，也能快點忘記他。

到了工作室，如愿陸玨不在。

許縝找也沒什麼大事，就說了關于照片的事，以及未來的一些構想。

聊完工作，下午宋折意約了研一的同學郭盈盈看電影，也沒有多待。

和工作室同事打了招呼離開時，聽到許縝在里間打電話，開了免提，能聽到陸玨懶洋洋的聲線飄出來。

“我已經過來了，大概半小時后到。”

許縝：“嗯，等下在樓下咖啡廳見。”

宋折意不敢多聽，趕離開了。

出了工作室，如天氣預報說的那樣，沉的天下起了雨，宋折意盯著懸掛在屋檐下的雨看了一會兒，拿起事先準備的傘，走進了雨幕里。

陸玨投資的有個項目，以前許縝一時興起注了資，如今許縝專注漢服事業沒興趣了，想將份換現金流，陸玨就是來和談這事兒的。

在十字路口等待漫長的紅綠燈時，陸玨朝蒙著雨霧的街上隨意瞥看了眼。

下雨天，街上沒什麼人。

他一眼看到站在街邊便利店門口的宋折意。

穿著白外套，領有一圈絨絨的，下埋了進去，看起來臉更小了。

手中撐著柄湖藍的傘。

傘面遮住，還有便利店門口一只被繩子捆著脖子、被雨淋了皮看起來臟兮兮的貍花貓。

小貓很兇，對宋折意呲牙。

或許是怕嚇著小貓了，和貓保持了一段距離，傘面住右邊傾斜，遮住小貓，小半邊肩膀卻暴在雨中。

陸玨看著街邊的人，手指無意識地挲著方向盤。

他突然想起許縝說的那句話。

“兔子那麼乖，你對有意思也無可厚非。”

確實很乖。

越來越像他養的那只兔子了。

他漫無邊際地想著，直到后響起了鳴笛聲，才反應過來，已經綠燈了。

收回視線，踩下油門，將車開了過去。

后視鏡里還能看到那抹纖細的影子，陸玨無端覺得嚨有些發。

想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