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帝沒有立即同意, 但也沒有拒絕。
衛良是東廠督主,之前又是司禮監掌印。秉筆批紅、監察百,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刀。如果別人提出帶走衛良, 他一定會多想, 懷疑對方心懷不軌。但是, 開口的人是越長溪,是他與孝靜的兒。
申帝看向小兒,一臉懵懂天真、信任乖巧地著自己,完全不懂得這句話代表什麼。如所說, 想要衛良, 只因為‘衛良是他的人,因此也愿意信任對方’。
申帝緩緩轉佛珠, 笑了,“你要衛良做什麼?”
我要他干什麼?衛良這個人,平時冷漠地像個大理石雕塑似的,還有讀心!我要他調查我吃小餅干麼!當然是為了對付皇后。
越長溪暗暗翻個白眼, 面上一派認真, 解釋, “馬上到春天了, 兒臣想在小花園里種花。聽宮人們說,冬天翻土能讓明年的花開得更漂亮。可惜永和宮人手不夠, 現在還沒著落, 正好讓衛良來幫忙。”謝烏草同志提供的線索, 組織會記住你的。
“哈哈哈,”申帝眉眼舒展,眼中細微的懷疑消散,他開懷大笑, 像是聽到什麼趣事,“你想讓東廠督主翻土?”
“不可以嗎?”越長溪茫然問道。
“可以,只要寶寧想,當然可以。”申帝轉向衛良,淡淡道,“廠臣,你意下如何?”
衛良面無表跪下,“臣遵旨。”
三方都同意,這件事很快定下,越長溪把手背到后,對衛良比個Yeah。
衛良一怔,冷淡的眉眼驀地,像是冰冷黑夜中驟然燃起的火,熾烈灼熱。
所有人都很滿意,唯獨皇后臉難堪,死死著手指,勉強笑道,“雖說,衛良免去司禮監掌印一職,但還是東廠督主,他留在寶寧宮中,不合適吧?”
“無礙,”申帝大手一揮,眼睛微瞇,表意味深長。
免除衛良職務,又讓他去永和宮,正是借機敲打他。衛良久居要職,難免心思浮,竟敢玩忽職守,沒有第一時間察覺造反。如今,他也該認清自己的份,他手中的權柄,自己能給、也能收回來。
“衛良依舊是東廠督主?”越長溪像是沒察覺到其中暗流涌,躍躍試道,“那太好了,他可以帶上東廠的人,一起給本宮種花。”啊啊啊,這是什麼智障言論,太恥了!為了獲得申帝的信任,真的付出太多了。
計劃被打,皇后臉不好,眉宇間著一層翳。沉地著越長溪,忽然,笑開口,“寶寧,東廠皆是朝廷命,怎麼能給你種花,你太胡鬧了。”
哦?又來挑事?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皇后,本宮佩服你的勇氣,所以決定送你一個小禮!
越長溪出不安的表,起擺,語氣愧又自責,“兒臣不知此事,險些犯錯,多謝皇后娘娘提醒。”
小心翼翼看向皇后,眼睛大睜,流出敬佩與敬意,“還是皇后娘娘懂得多,兒臣都不知道東廠是何。對了,您剛才說有個差事給衛良,是什麼差事?兒臣沒有耽誤您吧?”不生產事端,只是矛盾的搬運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申帝的手一頓,握佛珠,“皇后,你有差事給衛良?”
申帝面容嚴肅,語氣沉沉。他起疑心了!皇后臉上的笑容僵住,連忙解釋,“十二監有不空缺,臣妾想著,衛良悉各監差事,正好填補空缺。”
“是麼。”申帝不輕不重看了皇后一眼,沒有多言。
……
看了一場好戲,越長溪帶衛良離開,回永和宮。
路上,宮太監們看見,原本想打招呼,但看見衛良,頓時深深埋下頭,像個鵪鶉一樣,閉不言。
越長溪:“……”好新奇的驗,算不算狐假虎威?等等,一個公主,竟然要借臣子的威風,覺哪里不對?
懷著深深的疑,一行人返回永和宮。守門宮原本笑嘻嘻迎上來,忽然作一頓,規矩站好。
越長溪轉,果然,衛良站在臺階上,眉目低垂,淡漠平靜。寒風帶起他的角,如劍破長空。
他什麼都沒做,宮太監們已經十分敬畏,可見平時積威甚重。
越長溪:懷疑人生!深打擊!
回到寢殿,沒有外人打擾。越長溪放下便宜舅舅給的長命鎖,才皺眉問道,“衛廠公,你怎麼會被貶職?”不會真的因為吧?千萬不要啊,的良心承不住的!
衛良一手扶袖,另一只手拿起茶壺。一邊倒茶,一邊平靜解釋,“大皇子造反,天子震怒,必須有人對此負責。臣為東廠督主,有監察百之責,沒有察覺大皇子有異心,是臣失職,所以,陛下才會小懲大誡。”至于其他原因,公主不必知道,更不必為此憂心。
他頓了頓,垂眸道,“請您放心,懲罰不會太久,臣不會一直打擾您。”
“原來如此。”
東廠是申帝的耳目、爪牙,耳目不聰,申帝自然震怒。
還好還好,這事與無關!越長溪頓時安心,眼睛盯著衛良的手,思緒逐漸飄遠。他的手修長有力、皮冷白,落在氤氳水汽中,宛如大霧凝出的怪。
男人的手也能這麼好看?不得不說,酸了!越長溪別過臉,呼出一口冷氣,“這段時間,只能委屈衛廠公留在永和宮。”
托起下笑道,“廠公放心,本宮不會真讓你挖土翻地的。”
越長溪沒發現,的眼神十分明顯,視線掠過之,仿佛灼熱的火星燎燒荒原。衛良不自覺蜷了蜷指尖,語氣很輕,“臣……不委屈。”
心甘愿,又怎會委屈。
*
永和宮莫名和諧,另一邊,坤寧宮的氣氛則不太好。三皇子焦急地在房間走來走去,“衛良去了永和宮,怎麼辦?他會不會查出來兒臣賄賂山匪的事?”
“慌什麼,區區幾個山賊,你外祖已經派人去東昌,不會留下任何證據。山高皇帝遠,即便是衛良,也查不出什麼。”皇后不不慢撥花枝,語氣淡然,好像說的是摘花,而不是殺人滅口,慢悠悠道,“倒是你,下次做事小心,別再留下把柄。”
“兒臣知道了,”三皇子不耐煩應下,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反而抱怨道,“都怪越長溪那個賤.人,三番五次壞兒臣的好事,兒臣早晚殺了!”
“放心吧,”
咯噔一聲,花枝被剪掉,皇后放下剪子,笑容幽深,“很快,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拾起桌上枯萎的花枝,輕輕嗅了一下,喚來容,“把這枝花,送給宮監掌事,就說,本宮有事吩咐。”
三皇子:“宮監掌事?那個草什麼……烏草?”
“對,就烏草。”皇后拂過花朵,忽然用力一,鮮的花枝碎落一地。
皇后笑意莫名。
烏草,多好的名字,一用力,這不就倒了。
*
在現代,特別擅長際的人,被稱為社牛癥。越長溪發現,衛良有工作牛癥。
短短三四天,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每天早上起來,溫熱的飯菜放在床邊,每樣都符合的口味;無論什麼時候手,旁邊總有熱茶和點心;想要什麼東西,無需開口,只要一個眼神,東西馬上出現在眼前。
一開始,越長溪還沒察覺,只覺得最近很舒心。直到某一天,衛良去東廠辦事,連續咽下幾口涼茶,算賬時找不到筆,才發覺不對。
“本宮最喜歡的那支筆呢?”
為大宮,半枝聽見這句話,第一反應竟是,“奴婢去問衛廠公。”
越長溪:?
“衛良今天不在。”解釋。
“哦,”半枝頓了頓,翻開屜,“那奴婢找找。”
越長溪:??
衛良來永和宮后,把所有東西重新收拾了一遍,半枝不悉也正常,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筆架,對著十幾只筆,困道,“哪個是您喜歡的?”
越長溪:???毀滅吧,我要換一個宮。
類似的事還有很多,等越長溪反應過來時,衛良已經滲到生活的每個細節。這個人真的很神奇,明明很出現在眼前,某種意義上,他又無刻不在。
像是太,稀松平常,某一天看不見時,才會到遲來的冷意。
最夸張的一次,越長溪在看游記,里面寫道:滇都多玫瑰。,“我想吃鮮花做的餅。”可惜大申沒有鮮花餅,還沒發明出來。這是個商機,記下來記下來!
公主向來異想天開,有很多古古怪怪的想法,半枝已經習慣,一律當胡言語。“唔”了一聲,算是回應。
越長溪也沒堅持,并非真的想吃,只是隨口一說。但三天后,乎乎的鮮花餅出現在桌上。
剛看見時,越長溪還沒認出來,用筷子兩下,圓圓白白的團子晃兩下,很有嚼勁的樣子。
樂不可支,“這是什麼?”有點像扁的元宵,宮里新出的點心?大廚有創造力啊!
衛良正在收拾賬本,冷淡道,“這是臣做的鮮花餅。”
越長溪震驚,“……”誰做的?鮮花什麼?什麼餅?
恍恍惚惚吃完,都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后來去小廚房詢問,竟然真是衛良做的!
取一些新鮮花瓣,加砂糖和蜂,幾次,封發酵兩天。取出后,再加兩勺糯米,當作餡料。
外皮則用大米和糯米,混合后摻幾滴月季花,調淡。裹上滿滿的鮮花餡,再花朵的形狀。
放在鍋里蒸二十分鐘,出鍋后撒上幾片桂花,就是香噴噴、乎乎的鮮花餅。
大廚描述過程時,止不住夸贊,“沒想到,衛廠公在庖膳方面,也頗有造詣。”
越長溪沉默了,想,衛良果然是當代勞模,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漲工資,立馬給他漲工資!
震驚之余,也不忘囑咐,“鮮花餅還是烤的比較好吃,外皮要的,不要黏的。”皮永遠的神!
“有道理,這樣就能中和餡料的糯,妙啊!”廚飛快點頭,立馬跑去廚房,連行禮都忘了。
越長溪:“……”倒也不至于。
白天吃了太多糯米,不好消化。晚上就寢后,越長溪撐得睡不著,披著服去小花園消食。
走到石子路上,忽然看見遠一抹火。那個方向,是一片空地,放了幾個特制的鐵架子,平時用來燒烤。
越長溪:永和宮的伙食很差麼?至于半夜烤吃?最重要的是,還不帶我!真是豈有此理。
放輕腳步,湊近去看,沒看見吃的宮人,反而看見衛良。他前是一個四四方方、灶臺一樣的東西,火正是從那里發出來的。
衛良站在四方臺后面,上是萬年不變的黑,他專注地看著前方,深紅火倒映在眼中,明明滅滅,削弱了揮之不去的冷淡,竟然顯出幾分靜謐溫。
越長溪一愣,走到他旁邊,問道,“你在做什麼?”這個四方臺,之前還沒有,顯然是衛良自己搭的,這是他的興趣好麼?建筑大師?
衛良斂目,“臣在烤餅。”
“……”
越長溪用力掐了下胳膊,疼得倒一口涼氣,才敢確定,這不是夢。衛良真的在大半夜、獨自一人烤餅。
越長溪:我知道衛良有強迫癥,但我不知道,他神病方面還有問題。等等……烤餅?不是想的那樣吧?
看向前面的四方臺,中間開口,下面是火,很像烤箱。臺子上放著的,赫然是白天見到的鮮花餅,借著火,能看到外皮薄而脆,上面瑩潤閃著,應該是刷了一層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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