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蟈蟈（三）

「黑胖子！你竟敢這樣罵我？」林七好半天才勉強出這句話來，紅了眼圈委屈地看向周圍眾人，但見林亦之把眼看著天空裝作什麼都沒看見，陸經仍然一臉莫名其妙的死人笑，吳襄雖一本正經，眼角卻是彎的，陸緘則是淡淡地看著，一雙好看的眼睛裏似是充滿了鄙夷和不屑，林謹容和林五更是不用說了，一臉的厭棄，而陸雲則半垂著眼聳著肩頭在抖。

今日丟大臉了！林七那可憐的的自尊心頓時到了非常嚴重的傷害，所有的呼地一下往頭上涌去，不假思索地將手裏的蟈蟈籠往地上使勁一砸，跳著腳上去踩了個稀爛，嗚咽悲號一聲：「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告訴祖母去！」然後捂著臉朝竹林外就是一趟。

「七妹！」林六見狀，恨恨地瞪了林謹容姐弟一眼，也跟著追了出去。

雙胞胎那縱的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春芽想了想，也趕快步追了出去。

「最毒不過婦人心，這話果然是真的，這蟈蟈兒招還是惹了？我費了多大力氣才得來，就這般送了命，真是命苦呀。」陸綸搖頭晃腦地嘆了一口氣，又鄙夷地道：「多大的人了，自己犯了錯還好意思倒打一耙去告大人，呸呸呸！真無恥！」

「哎呀，七妹本來就在換牙嘛！不無齒誰無齒？」林五風趣地幽了一默，笑道：「自來就是這樣的脾氣，不懂事的，倒表哥們看笑話了。」邊說眼睛邊往陸緘上瞟，陸緘察覺了，朝淡淡一笑，林五頓時嚇得睫一，一張臉紅得猶如滴，滿心想的都是，他朝笑了，他沒怪！他記的！想著就口而出：「二表哥，先前我不是有意的，你別怨我。」

陸緘認真地道：「表妹多慮了。本就是我自己的錯，怎會怨你？沒來得及同你道謝，謝謝你了。」

他的樣子並不似作偽，林五頓時大喜過。想來也是，林六和林七那種品行，誰會喜歡們？還有平時溫嫻靜的四姐，今日竟也會做出這種彪悍兇惡的事來，多虧得陸五那隻蟈蟈，真是的福星。四個姐妹同時倒了三個，林五笑彎了眉眼。

正自陶醉間，就聽一旁的林慎之扯著那還沾著綠的爛蟈蟈籠子，蹲在地上咋呼呼地一聲哭將起來。他那眼淚來得便宜，不要錢似的一串串直往下淌，一會兒功夫就把他面前的泥地給浸了一大塊。

林謹容看得頭痛，只好蹲下去安他：「別哭了，過兩天我另外想法子給你尋一隻更好的。」

林慎之不聽，扯著的袖子哭得聲嘶力竭：「我要它活過來！我就要原模原樣的那一個！」

陸綸皺眉道：「林七弟你好沒道理！死了就是死了，哪兒能活過來？大不了我改日另外尋只好的給你。你守著你四姐哭啥哭？有本事就去踩你七姐幾腳！」

林謹容哭笑不得，也不嫌林慎之手上沾滿了髒兮兮的死蟈蟈的醬和泥，只將他摟在懷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聲哄道：「好，好，咱們想法子讓它活過來，就要原模原樣的。七弟別哭了啊，咱已經長大了呢，人家要笑，乖。」

林慎之摟著姐姐的脖子，哭聲漸漸低了。林謹容抱著弟弟又又暖的子，一種久違了的又又酸的覺突如其來地襲上心頭，曾幾何時，也是這樣抱著一個小小的子輕聲哄著搖著，可是走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小生命就變冷變再也不會哭不會笑了。到底是誰的錯？林謹容頓的心口頓時一陣刺痛，眼角也發酸起來，只兀自拚命忍住了。

「看看林七弟這樣子……」吳襄眼裏有了幾分笑意，低聲同陸緘道：「我想起我小時候犯橫，我大姐哄我的事了。」

陸緘沉默地看著林謹容姐弟倆的背影，不發一言。

林亦之在一旁磨蹭觀了許久，才走到林謹容姐弟邊試探著道：「七弟你別傷心了，我那隻金錢借你玩幾天。明日我就讓人去給你捉蟈蟈，雖不見得有這個好，但也能挑出不錯的來。」

林謹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朝他點了點頭：「哥哥有心了。」到底是隔了一層，如果林亦之是的胞兄，又怎會眼看著雙胞胎欺負林慎之而沒有任何舉，直到這個時候才上前來示好？不過也罷了，原也不需他待他們親無間，兩肋刀，所以是連多的想法都沒有。

林亦之得了一聲謝，忙在耳邊低聲道：「六妹和七妹一定會去告你狀的，怎麼辦？」

林謹容漠然道：「不怎麼辦，是怎樣就怎樣。本就是們無理，這麼多人都看見的。」難不要讓眼睜睜地看著弟被雙胞胎欺負而忍氣吞聲？都是林家的子孫，憑什麼要讓三房的人氣？忍氣吞聲，不過是讓其他兩房越發看不起三房，想怎麼踩就怎麼踩罷了。

林亦之擔憂地道：「二伯母必不會善罷甘休的。」二房太過寵，自來爭強好勝慣了，野心愈大，最近甚至有想同大房爭個高低的勢頭，這會兒林謹容和陸綸一道，讓雙胞胎在陸、吳兩家的子弟面前本畢，出了大丑，二伯母又豈會輕易饒了林謹容？別說，就怕是自己也要遭了池魚之殃。

林謹容抬眼看著林亦之：「哥哥你怕？我卻是不怕的，誰要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兄弟姐妹，除非從我上踏過去！」這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從前那個凡事總想息事寧人和稀泥，怯懦習慣自然的林謹容，漸漸離遠去了。

這句話說得不小聲，陸家兄弟和吳襄都聽見了，紛紛朝看過來，陸綸更是朝了個大拇指，大言不慚地道：「徒兒，你終於出師了！你要只是哭鼻子，或是躲著不敢吱聲，我都瞧不起你！」

吳襄偏頭看著，送了一個微笑。至於其他人，林謹容下意識地掠過沒去看。

林亦之的眼神了，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只低低嘆了口氣，道：「我去尋父親。」

林謹容不置可否，對林三老爺從來不抱任何指，想必林三老爺一定會拿腔拿調地說，小孩子的事這個姐姐瞎摻和什麼？勸一勸也就算了，何必節外生枝？然後就不了了之。他對們來說，也不過就是擔著個父親的虛名而已，有他在，們無非名義上不是孤兒寡母，但他不在，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壞。

但今日這事兒，也真不知道最後會如何收場。從陸緘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開始，有些事就不控制的出現了偏差，就比如說後來陸緘中了的計，惹怒林玉珍，再到剛才的蟈蟈事件，都有偏差和不控制的地方。

可是那又怎麼樣？林謹容垂下眼看著林慎之的頭頂暗想：這始終是小孩子間的一場紛爭，這麼多人看到的，祖母就是再偏心，二伯母就是再兇，也不能偏到哪裏去。再說了，就算是真的有那麼偏，真要懲罰，也認了，人活這一輩子，是不能總做個被人瞧不起，撿著欺負的腳蝦的！人都有種劣，就喜歡欺負被欺負了卻總是忍氣吞聲的人，再也不做那隻總被人吃，總被人欺負了還認為理所當然的豬。

年不知愁滋味，見這邊的事告一段落，男們便都不再把心思放在這上頭，而是湊到一起去說笑。林謹容沒心思在那裏看陸緘噁心自己，同時也有雙胞胎去告狀有可能留下的後癥要理，便行了個禮道：「我領我七弟去洗臉換，哥哥們請隨意。」

林五見真的要走，忙跑過去扯著的袖子低聲道：「你真的要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怎麼辦？」

林謹容把自己被林慎之抓得滿是泥和綠不明的袖往面前湊了湊：「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合適在這裏獃著？還有七弟這樣子，讓人看到也不好。」

「嘖！」林五嫌棄地後退了一步，跺著腳皺著眉頭嗔地道：「那我怎麼辦？」

林謹容瞧了瞧正答答地同吳襄說話的陸雲，道：「你總不能丟下陸家表妹不管吧？不然人家會說我們失禮的。」

林五頓時眉開眼笑，理直氣壯地道：「那你快去吧，我得陪著雲表妹。」然後朝林謹容眼，小聲道：「你剛才真兇啊，不過真是解氣，你放心，等會兒那兩個小心眼的蠻子鬧起來，我自會替你作證的，們不蝕把米。」

林謹容淡淡一笑：「那我先謝過五妹了。」在教林慎之心正正，自己卻干著不懷好意的事。從夢醒的那一刻起，雖沒想要做個普渡眾生，捨仁的佛，卻也沒想做個違背自己的原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毒小人。人是自私的，趨吉避兇是本能，可是該做到什麼地步？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蛻變中的林謹容痛苦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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