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親自為湛王選的府邸, 自然不會差。長柏去時, 府裡的下人正在兢兢業業地掃灑。長柏查看了一番,又代了幾句。
他走後,府裡做事的人都在誇讚他。說他看上去年紀不大,做事卻面面俱到。有人說他是劉正平的義子, 旁人更是噤聲,不敢馬虎大意。
長柏走之後沒有回宮, 而是尋了個藉口,避開同行的兩個小太監, 獨自一個人鑽進一輛轎子,報了個地址。小轎七扭八轉,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
長柏繼續往裡走, 最終在一個破舊的老房子外停下來。房子有些年歲了,和毗鄰的宅院一樣不起眼。這條街道比較偏僻,大多院子的主人也已搬走, 留下的人日子也都不太好,這裡幾乎是整個京都最多窮人的地方。
長柏微笑著穿過小院,走進廂房。然後他打開廂房的櫃門,裡面是一條通往地下暗室的道。長柏往裡走著走著,臉上的笑逐漸淡了。
開了三道門後,一惡臭傳來。
昏暗的暗室關著一個人, 一個被敲斷了四肢趴在地上的男人。男人抬起臉,出一張被大火燒過的可怖臉龐。
男人死氣沉沉的眼睛在看見長柏時,頓時變得驚恐萬分。他的子也跟著發起抖來。隨著他的, 帶一陣鐵鍊聲。原來就算他的四肢已經被敲斷,長柏也要用鐵鍊鎖起來,以防萬一。
長柏拿起火盆裡的烙鐵,朝男人走過去,面無表的將烙鐵男人弓起來的後背。
皮燒焦的滋滋聲,讓長柏心裡產生一陣快-。
男人聲音沙啞地嗚嗚著。大概了太多次,嗓子早就傷壞了。
長柏用烙鐵挑開男人背上破爛不堪的服,一邊用滾燙的烙鐵在他背上畫圓圈,一邊說:“爺,長柏昨夜又夢到青兒了。”
“哐當”一聲,烙鐵落了地。長柏蹲下來,抓著男人臟兮兮的頭髮,抬起他面目全非的臉。他問:“爺,你毀了青兒,毀了一切。”
不停發抖的男人瞳子猛地放大。他忽然聲線沙啞地嘶吼般:“狗東西!如果不是我,也不會把指給你這背主的狗東西!是你把給我的!”
長柏抓起烙鐵的手有一發抖。通紅的烙鐵再次在男人的上,男人拼命掙扎,鐵鍊晃。
“你就在隔壁,你聽著哭著喊長柏哥哥救命……可是你讓忍!是你……啊——”
長柏用遍布倒刺的鐵鞭鞭打這個男人,直到男人如狗一樣趴在地上,沒了反應。長柏丟下鐵鞭,合上雙眼,重重地-息了兩聲。待睜開眼,他慢慢笑起來,單純又乾淨。他用最好的金瘡藥給男人治傷口,甚至親自給他餵水餵飯,耐心地等著他甦醒。
男人醒過來,沙啞的聲音如砂礫磨過耳。他用盡全力,才虛弱地問:“什麼時候才能給我一個痛快?”
“當我想起青兒不會再痛。”長柏站起來,走出骯髒的暗室。
到了下,他立在艷下理了理雲紋擺,然後微笑著去康王府。
段無錯自然不會見他。他尋到了不二,詢問許多新府邸及大婚之日的事。不二一五一十代了,最後笑道:“雖說湛王如今在佛門,可到底頭一遭娶王妃,各各細節可不能馬虎了。”
長柏一一應下。
不二回去段無錯邊伺候的時候,忍不住誇了兩句:“以前就听說過劉正平那老東西收的小娃子,雖然瞧上去細皮的,可是做事很是周到。又有劉正平扶持,日後要有大作為。”
“一個閹人罷了。”段無錯有些煩躁地扔了手裡的細刀。
不二立刻噤聲,扯著笑臉說:“爺,您讓我記著雁心蘭開放時辰,又有一株今晚會開!”
段無錯臉上的表這才好了些。
段無錯倒不是針對長柏,他連長柏是誰都不知道。剛剛不二說的話,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他煩躁是因為今天當真有衙門的人上門來,詢問一樁案件。當然了,段無錯本沒跟人回衙門,他理也沒理,直接將人趕走了。最近京都連續慘死七人,且死法都是三年前段無錯用過的。之前康王還對段無錯提到過這事。
陷害的意思太過明顯。不過就是不知道是有人真的打算陷害段無錯,還是有人看他留京不順眼,又或者有人想栽贓聖上的暗示,挑撥他與天子的兄弟分。總有人將他簡單的想法揣測得萬分複雜,又是一副如臨大敵、未雨綢繆的冠冕堂皇德行,令人作嘔。
“混賬東西。”段無錯忽然開口。
不二嚇了一跳,這下是真的什麼都不敢再說了,恨不得把上。
長柏從康王府離開後,又按照劉正平的提點,前往別宮,詢問未來主人對新宅院的意思。畢竟接下來的半年,段無錯回永晝寺,花朝公主才是新宅院的主人。
他自然也見不到花朝公主,而是通過聞溪傳話。聞溪像模像樣地讓他稍後,離開片刻後再回來,說些注意事項。若什麼要求都不提,反倒不符合花朝公主的做派,聞溪便隨便說了些。
打發走了長柏,聞溪回屋。
青雁揪著小眉頭,正在努力地練習寫字。頭也沒抬,問:“剛剛是誰來啦?”
“宮裡的宦。詢問新府邸和大婚的事。”聞溪隨口答。
青雁便隨口說:“可惜哩。要是來接我進宮的有多好。”
“還想著冷宮小日子?”
青雁放下筆,沮喪地說:“聞溪姐姐,為什麼我寫的字橫不平豎不直?我分明照著書上一筆一劃寫的。我眼睛又沒歪,怎麼落筆就歪了呢?”
又問:“深宮裡有冷宮,王府裡就不行了嗎?聞溪姐姐,多給湛王找幾個側妃什麼的?”
“你以為湛王邊沒個暖床人是為了給未來王妃的尊重?不過是這人實在太自大了些,沒個看上眼的。他盡挑都沒挑中,你以為你能那麼容易找到令他心儀的側妃?”
青雁歪著頭,不說話了。
聞溪收拾好床鋪,回頭看見青雁還是歪著頭想事。走過去,說:“青雁,也許假扮公主並沒有那麼難。消了湛王的疑,你就是真的花朝公主,真的湛王妃。安心著穿不完的綾羅吃不完的珍饈,還有人人羨慕的夫君。”
青雁眨眨眼,驚訝地著聞溪,吃驚問:“怎麼可能呢?我怎麼配呢?”
“為什麼不配?”聞溪問。
青雁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我從小到大運氣都不太好。這樣吃穿不愁的日子不會太久的,我知道的。都習慣了。”
越是不甚在意的模樣,越是讓聞溪覺得有些心疼。聞溪對青雁的過去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在很小的時候被父母賣掉,再後來被花朝公主救下時被人敲碎了骨,而在那之前上的傷才剛好。至於期間的十年是怎麼過的?聞溪便不知道了。
“對了,”聞溪忽然想起一件事,“青雁,你是不是才十五歲?”
“十六了呀,昨天剛滿十六。”
聞溪驚了,道:“你昨日生辰?怎麼都沒說過。”
青雁一臉的莫名其妙,說:“是你說的公主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公主的生辰就是我的生辰。所以我今年十八,生辰二月初七。”
聞溪怔了怔,啞口無言。
侍衛在外面敲門,禀話:“啟禀公主,康王府來人傳話,湛王請您過去一趟。”
青雁轉過頭,從半開的軒榥出去,日頭已經偏西大半。
這個時候,收拾一番,再坐馬車趕去康王府,豈不是都要傍晚了?
“不去!”青雁的口吻相當氣。
聞溪換了婉轉的說辭——“距離婚期不足七日,婚前不宜相見。”
得了侍衛傳話。不二了頭,一臉無奈。別人不知道,可他清楚段無錯今日心很不好。所以他一想到回去把花朝公主的拒絕禀告段無錯的場景……有些犯怵。
然而,正在烹調的段無錯聽了不二的禀告,只是輕飄飄的“呵”了一聲。
不二猜不段無錯的意思,也不敢霉頭,尋了個藉口,趕溜之大吉。
段無錯冷著臉,往濃油砂鍋里扔了一捧桂皮和八角。
是夜,青雁睡得正香。段無錯提著一個食盒,明正大地走進別宮。彼時,他為了看看的臉,悄無聲息而來。此番倒也不必遮掩,亦無人敢阻。
青雁正在做夢。夢裡,不需要學習各種為公主必須要會的“本領”,不需要擔驚怕哪天被人識破婢的真實份。只是自己,以青兒的份吃想吃的。
紅燒的味道是那麼香。只是聞到那個味道,眼前就浮現紅燒五花三層濃油赤醬的品相。吸了吸鼻子,想要湊近紅燒,再聞多一點。
不由自由地張開,將紅燒吃到里。因是夢裡,再不用顧慮為公主的吃相,厚的櫻開開合合,榴齒磕嚼。
紅燒聞起來香,吃起來更是味。而不膩的質口即化,香甜鬆,回味無窮。
一塊紅燒吃完,青雁哼唧了兩聲,張開縈了一層澤的櫻口還想要。直到第二塊紅燒塞進的裡,才開心地吃起來。吃著吃著,角翹翹,酒窩深深。夢裡的幸福得不得了。
一邊吃著,一邊眼睫,遲鈍地睜開眼睛,對上段無錯含笑的眉眼。
蒙了一層霧氣的眸子漉漉的,帶著幾分呆怔。可是小卻本能地嚼個不停,吃完第二塊,下意識地張開了小,等著投餵第三塊。
段無錯將第三塊的紅燒餵給。
青雁被紅燒的香味兒熏得暈乎乎的,一邊吃著紅燒一邊吐字不清地說:“怎麼夢裡還能夢見這個花和尚,好掃興……”
“哦——”段無錯拖長了腔調。
青雁吃完第三塊,急不可耐地手去抓段無錯手裡的筷子。暖呼呼的小手搭在段無錯的手背,涼氣讓的手了回去。使勁兒眨了下眼睛,懵懵地著眼前的段無錯,染滿油漬的櫻口半張著,驚訝不已。
不……不是夢嗎?
青雁清醒過來,杏眼驚圓。下意識地想人,卻在出聲的前一刻急急摀住自己的。
段無錯滿意地了的頭。
果然啊,看著這小姑娘專心吃東西兩腮鼓鼓的樣子會讓他心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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