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哪可能跑得，邁出一步就是一個踉蹌。回頭看向陸青崖，張口，嗓子是啞的，發不出聲。

搗鼓行李袋裏東西的那人頭也沒抬，沉聲：“老陸，你也撤。”

陸青崖看他：“你一人能行？”

“我們反恐中隊就是幹這個的，我不行你行？”

“有什麽話嗎？”

“沒什麽話，就一句，是青山可埋骨。”

陸青崖不再什麽，肅然而立，向他敬了個標標準準的軍禮，轉頭問林：“還能走嗎？”沒待回答，將胳膊一攙，摟住肩背，半提著走下觀眾席。

場館裏人撤得差不多了，他們跟著前來維持秩序的執勤人員出了大門，撤離到了安全範圍。

後門闔上，“哐”地一響。

幾乎是同時，林一屁跌坐在了草地上，肩上掛的包也下去，有幾樣東西灑出來。

為了避免恐慌，場館裏發生的事沒往外聲張，這時候參會的人早已被疏散，如泥牛海。

一排武警守著安全範圍一線，不讓任何人靠近，支援安保的機中隊，現在是指導員沈銳在調遣。

陸青崖低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林，張了張口，想兩句話，抬頭一看，不遠支隊的副參謀長李釗平，領著幾名穿著便裝的排分隊的戰士過來了。

陸青崖急忙立正，敬了一個軍禮，“副參謀長！”

李釗平：“高峻同誌在裏麵？”

“正在拆彈。”

李釗平後一名戰士道：“副參謀長！反恐中隊一排排長請求支援中隊長！”

李釗平沉聲道：“全力配合高峻同誌！”

“是！”

話音剛落，後那門打開，一名執勤的武警奔過來報告：“副參謀長，危險解除，行李袋裏裝的不是炸彈，但估計是有人想惡意幹擾會場秩序！”

李釗平：“聯係刑偵大隊，把這人揪出來。”

“是！”

三分鍾後，高峻把東西給人去分析，從場館撤離。

李釗平聽陸青崖和高峻匯報完況，笑問：“發現東西的是哪位同誌，留聯係方式了嗎？這麽冷靜的人可不多見，得謝幫咱們避免了一場。”

陸青崖這才返，走到林旁，出手，沉聲問：“能站起來嗎？”

林朝他的手看了一眼，緩緩抬起手臂，把手放上去。

陸青崖頓了頓，，用力一拽。

手心裏有汗，分不清是他的還是的。

陸青崖鬆了手，蜷了蜷手指，轉過目，平視李釗平，介紹道：“我老鄉，林。”

他能接到林的電話，純粹是因為巧合。林電話打過來那會兒，他正好跟李釗平匯報完工作，趁著空當開了手機，給在營地駐防的副隊長撥了個電話詢問況。

電話就在他正準備關機的時候打進來的。

號碼歸屬地是江浦市，他腦海裏立即閃過林的名字，猶豫了十秒鍾時間，但還是接了。

如果早五分鍾，如果晚五分鍾，如果這電話他沒接，況都會不堪設想。

商洽會這是第三屆，卻是銅湖市承辦的第一屆，與會人員來自新馬泰澳緬老越等各個亞太國家，安保本就是重中之重，他們機中隊和反恐中隊都被調來支援，為的就是防止一切突發狀況。這種重要場合，國際上多雙眼睛在盯著，出一點紕就得被外拿來大肆做文章。

換做其他人，發現疑似炸彈的東西，恐怕第一時間就嚇得嚷了起來。

林今的冷靜反應，確實當得起支隊副參謀長的一個“謝”字。

林渾力，尚未完全從方才的驚魂之中平靜下來，隻是看著李釗平，微微頷了頷首。

今商洽會還有一時結束，大家各有任務，也未多做閑話。李釗平安排完工作，臨走時笑：“陸同誌，謝林姐的任務，支隊就委托給你這個中隊長了，你們既然是老鄉，林姐遠道而來，你也得給接風洗塵。公的私的，你一塊兒辦了。”

陸青崖：“是！”

人都散了，陸青崖抖口袋煙，點燃吸了一口，再去看林。

臉上恢複了一點，神仍有幾分茫然。

“怕？”

林微微抬眼，看他。

當然不可能不怕，但這種生死關頭，還是別的緒倒一切。兩分多鍾的時間裏，想了很多，最後就一個念頭，想回到二十一歲那年。

有些話，過了八年，已經不出口了，可那時候的至還敢死皮賴臉不管不顧。

這些也隻是轉念。

林搖了搖頭，了一下手臂，低頭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參會證了，才想起還有工作在。

陸青崖把作都看在眼裏，“謝謝。”

沒諷刺，也沒聽著讓人難的生疏客套，這句“謝謝”，倒顯得很真。

“沒事，應該的。”

出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撥出去。

陸青崖煙得慢，無風的下午，煙霧筆直地騰上去。經過方才這幾分鍾，兩個人原本稀鬆平常的一次重逢，驟然變得意味莫測。

林打完電話，著手機，掌心剛剛被他握過的開始回籠。

看著他，“那你呢，怕嗎？”

沉默一霎，陸青崖咬著煙，很沉地笑了一聲，似是不屑，“我怕什麽？”

林目一斂，微微抿了一下，但什麽也沒。把手機揣回兜裏，撿起草地上方才掉落的挎包，把跌出來的傘和防曬霜等品一件一件塞回去，“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背著，陸青崖的表不大能看見，林停了一下，轉。

走了快四五米，忽聽後陸青崖：“晚上代表支隊請你吃飯，等我電話。”

林腳下一頓，沒回頭。

·

林跟走散的老外客戶，在北館的休息區上頭。

老外裏有個文森特的，會兩句蹩腳中文，“發生，什麽事？”

林按照廣播裏的方發言給文森特解釋了一遍，文森按住口，誇張地：“嚇死，我了，我以為……b！”他往後倒，做出個被炸彈擊飛的作。

林：“……”

這人直覺真是準得嚇人。

離會展中心閉關還有半時，經過剛剛的閉館事件，今的會大家也沒心思再開了。林跟克瑞斯的人通過後，直接把人帶去預定好的晚宴地點。晚餐有另外的人負責翻譯，今的工作告一段落。

林摘了牌剛準備走，文森特湊上來，邀請晚餐後去酒吧喝一杯。

林：“我不加班。”

文森特在學中文，強烈要求林跟他講中文。

“不，不是……是死人，”文森特舌頭打結，“私人……privae……”

林笑了：“我今有約了，改吧？”

林回到賓館，卸妝洗澡換服，虛褪去，被另外一種不清道不明的焦慮取代。

上吹風機，坐在床上慢慢吹頭發。

手機振。

眼皮神經質似的跳了一下，一看，來電人是“周炎炎”。

周炎炎三屆，是本科時認識的一個學妹，銅湖市本地人，前兩年林來銅湖旅遊，就是接待的。

周炎炎要給接風洗塵。

林猶豫。

“怎麽啦？有約了？”

林：“不準……我有個朋友，在你們銅湖武警機中隊……”

“巧了！這是我們報社的軍民共建單位啊！”

“你認識他們中隊長嗎？”

周炎炎笑：“談不上認識吧，見過兩麵，覺是難相一人，我跟他們的政治指導員打道比較多——你朋友就是他？”

林心想，豈止很難相，如果不是打不過他，早八百回把他揍得下不了床了。

這時候，又進來一個電話，林拿下手機看一眼來電人，讓周炎炎先別掛斷，切換了去接陸青崖的。

陸青崖公事公辦的語氣，“下班了嗎？飯店5號包廂，過來吧。”

林：“我能帶個朋友嗎？”

那邊頓了一下，“隨意。”一句廢話沒有，直接掛斷了。

飯店5號包廂，被陸青崖帶來支援安保的中隊的兩個班的人，已經圍著圓桌坐下了。

了武警製服換上便裝，大家都不拘束，況且有二排排長關逸在的地方，就沒有冷場這一。

關逸單兵作戰素質極強，尤其擊這一項，整個總隊能和他比肩的一隻手就能數出來。但關逸這人有個致命的病，就是話多，沒人理他自言自語，有人理他更是滔滔不絕，不知道是不是胎教時他媽媽聽多了單田芳落下的病。

下午的事，中隊的人都已經聽了。又聯係中午吃飯時陸青崖哪兒哪兒都不對勁的反應，大家對這位“林姐”的好奇心已經徹底按捺不住。

關逸挨陸青崖坐下，“陸隊，我聽指導員了，林姐是你同鄉？江浦市離咱們這兒得有一千公裏了吧？這遠道而來，倒是寇準抱塊清匾——名副其實啊！”

陸青崖手機一振，來了一條短信。

林：我們到了。

陸青崖把手機鎖屏，瞅向關逸，“這麽好奇？”

關逸笑：“當然好奇，咱們都好奇，對吧？”

大夥兒不約而同地點頭。

“既然好奇，那你下去接人吧。”

關逸立即從座位上彈起來，兩步到了門口，又停下腳步，“陸隊，人我沒見過啊！”中午那會兒，他去上廁所了，唯獨他一人錯過了那場“好戲”。為這他後悔不迭，嚎了一下午。

坐在對麵的“視眼”虞川清了清嗓，“不用見過，人堆裏最漂亮的那個保管就是。”

大夥兒怪。

換作平時，陸青崖肯定要板起臉訓兩句，甭管是真訓假訓。

但此時此刻，他隻是點了煙，悶頭了一口。

關逸下去了，沒過兩分鍾，領著人上來了。

中隊任務繁重，一群大老爺們兒常年廝混在一起，接人的機會之又。這會兒一來來了兩個，方才關上門滿口跑火車的陣勢煙消雲散，瞅著門口兩道影，各個都跟上了似的。

好在指導員沈銳是見過大世麵的，起笑道：“銅湖市武警機中隊，歡迎兩位。”

大家齊聲：“歡迎！”

聲浪快把屋頂給掀了。

林被這陣仗嚇了一跳，目不自覺往陸青崖上掃去。

他椅子往後拖了些，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指間夾著煙，低著頭，沒看。

大家站起來挪位置，直接把林按到了陸青崖旁坐下。

虞川仔細打量神幾分不自然的林，忽然意味深長地了句：“林姐，眼睛大的。”

屋立刻安靜下來，一屋子人，幾十道目，齊刷刷向著林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