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的震驚只是那麼一下下,轉眼便恢復淡定,手拿過男人面前的空碗,“幹一天活了,你便好好休息吧,我給你盛飯。”說著,也不等他的反應,直接轉去了廚房。
廚房,蘇漣漪回想剛剛那一幕。
他的臉棱角分明,鼻樑高,眼窩深邃,兩道濃眉如劍一般向上鬢,按理說應是男子一枚,問題就出在他的皮上,這也是剛剛初見震驚的原因。
大虎的臉上長滿了瘡,那瘡一層層的長,爬滿了臉,整個臉上甚至沒有半寸整之地。紅紅的瘡,有些還流膿,看起來噁心又恐怖。
如果沒記錯,這種瘡搞不好是天皰瘡,一種惡皮病,病因主要是免疫力缺失,所以,這種瘡難治又傳。若是嚴重者,甚至有生命危險。
是腦科醫生而非皮科,雖然在醫科大學時多接過一些皮方面的病例,但並未深研究,之所以記得天皰瘡,是因爲這種皮病太過嚴重。
突然,漣漪頓了一下,而後輕笑著搖了搖頭,又犯職業病了,看見病癥便忍不住開始分析,但,發誓這一生不再行醫。
長長舒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再也不許去診病。
將盛好的疙瘩湯端到房間,看向大虎的眼神已經十分平常,淡淡微笑,“大虎,鍋裡還有一些,若是不夠吃,一會我再給你盛。”
男人終於忍不住驚訝,這蘇漣漪,今日絕對反常!
若是平時,不可能對他和悅,更從來不正眼看他的臉,甚至一再認爲自己臉上幾個疙瘩是被他染上,有那麼一陣子,連院子都不讓他進。
將碗放到他面前,漣漪一指中間的青菜盤子,“吃些菜吧。”
男人愣愣的點了點頭,而後夾了一些沾著麻的菜葉口,頓時,蔬菜的清香夾雜著麻的濃香口,別有一番風味。
他震驚了,本以爲蘇漣漪隨意將水和麪扔鍋裡出來的“豬食”,卻如此味,本以爲不會炒菜而隨意抓些菜葉,卻不想別有風味。
漣漪繼續坐下來吃,也是壞了,但吃飯的姿勢也是十分斯文。
男人一邊吃著,一邊暗暗觀察對面之人,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這真的是蘇漣漪?
晚飯吃完了,漣漪將碗筷收拾到了廚房,用之前灰的抹布仔細乾淨了桌子。
收拾碗筷之時,男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並未,但犀利的目卻時不時掃向。
東西收拾完了,安靜的室平添了曖昧和尷尬。
“大虎你先睡吧,我還有些服要洗。”漣漪儘量把話說得自然,心中開始有些張。
倒不是嫌棄大虎的長相,卻實在做不到和一個陌生人同牀共枕,此時此刻還沒捋清頭緒,一會一邊洗服一邊想辦法如何迴避這個問題罷。
男人修長的手指,指向收拾得工整的牀,“你是說,讓我睡牀?”而不是睡廚房?
因太過詫異,今日竟反常的說了兩句話之多,平日裡的他惜字如金。
大虎說的話,重點在“牀”,因爲蘇漣漪本尊爲了李家二公子“守如玉”,自然不肯與大虎同牀共枕,當然,即便是蘇漣漪想同牀,也得問問大虎同不同意。
牀只有一張,蘇漣漪本尊睡了,他自然就睡了廚房。
但同樣一句話,聽在漣漪耳中,重點自前移到了“我”字上,那意思就是——難道你讓我孤枕難眠?
頓時,警惕心四起!
姑且不說大虎的容貌,此時就算是給牀上放個絕世男,也不會心同睡,雖是現代人,卻比古人還保守。否則,不可能在現代三十一歲還是老。
“對,你幹一天農活想必是累了,別等我了,先睡吧。”漣漪微笑著,儘量把話說得自然,好像是夫妻間平常談一般,不出半點破綻。“我還有活要幹,明天……明天再陪你睡吧。”明天怎麼辦?明天自然還有明天的活。
“……”他不是這個意思。
也不等他有什麼反應,漣漪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開始洗服,打掃院子。
木盆很大,很重,漣漪將水注進去後,又倒了不皁角,挑了幾件這個時節能穿上的服,扔水中浸泡。
懷疑這些服就從未下水洗過,藉著銀白的月,白的皁角水見服,便開始有黑渲染開來。漣漪的角忍不住了以,這些水怕是可以直接當墨用罷。
乾脆了鞋子,直接跳到木盆裡開始踩。
白胖胖的小腳在污水中若若現,蘇漣漪這個理科生竟突然有了詩畫意之心,猜想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出淤泥而不染”。
踩著服,擡頭欣賞著明亮月。
天空是純淨的墨藍,得讓人忍不住想手,這是在現代都市見不到的景觀。
無論和平還是戰、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現代還是穿越後的古代,頭頂的月卻永遠如初。
晚風徐徐,有種東西包圍著,是傷和寂寞。
不是激烈的人,上學時人們書呆子,工作後人們稱工作狂,但思念家人和故鄉,也是有的,心異常抑沉重,卻不知用什麼方法去發泄。
古人認爲,月亮懸在世界的天上,但作爲現代人的蘇漣漪知道,月球和地球是分開的,相隔甚遠。
想必幾十萬年前,月亮也是如此吧。
與這些天文現象相比,人的一生是多麼短暫,人又是多麼渺小。在這短短百年中,又要經歷那麼多命運坎坷、纏疾病、生離死別,這世間最辛苦的便是人,那麼爲什麼不給自己找些樂子,也算是苦中作樂。
死了,好在還有兄弟姐妹,能照顧父母,也算是了了唯一的牽掛。
從盆中跳出來,開始埋頭幹活,不再想這麼多悲觀的事,用的勞累遏止自己的胡思想。
服太髒了,髒到蘇漣漪無奈的笑。整整換了五盆水,用了皁角無數,纔將服的本來洗出來。當把服擰乾,掛在高高的晾繩上,漣漪已經累得汗流浹背,腰痠疼。
再次擡頭月,月已經向東沉去,剛剛墨藍的天空,漸漸有了青紫之——竟洗了一夜的服。
與幾個時辰前的抑不同,現在的心竟豁然開朗,還覺得痛快無比。
蘇漣漪楞了下,遙遙想起兒時看過趙本山的一個小品,其中一句名言是——我覺得勞人民纔是最滴人!
想起趙本山一“登”的農作時裝,再配合其濃濃的東北味兒,既十分稽,又能引起人的共鳴。
清脆的笑聲在院子中響起,悅耳如銀鈴,婉轉如夜鶯,剛剛抑的沉悶被一掃而,恬靜的田園小院滿是歡快。
房間的燈熄了,無人發現,窗前那抹高大的影,冰冷眸子若有所思,兩道劍眉深深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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