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閣常年空置著，地又偏，平日裏人跡罕至，夜裏也無人巡守。

如錦順著燒的香味尋去，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到了屋子後面的竹林。

竹林之外，就是侯府的后牆了。

清冷的月下，竹林中約可見一道人影，正席地而坐，撕扯著什麼東西。

燒！

如錦忍不住了，「分我一點可好？」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將林中人震得不輕。

那人迅速以防守的姿勢對著林外，「什麼人？」

踩著無垠的月，如錦步履輕盈地走進林子，終於看清楚那人的臉。

這是一個和年齡相仿的年，不，可能比還要小一些。

他生得很好看，哪怕上穿著最簡樸的布衫，也遮掩不住他俊秀的面容。只是眼角眉梢帶著幾分憂鬱，眼神里又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令他看起來顯得有些。

如錦問道，「我肚子了，這燒能分給我一點嗎？」

年舉著燒指向，沉聲喝道，「我問你是什麼人！」

如錦欺靠近他，十分自然地從年手中接過燒，自顧自撕了一條，又還給他。

滋滋地啃了好幾口，這才笑了起來，「你不必這樣張，今日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年愣在原地。

他沒有想到會如此大膽，居然直截了當就搶走了他的燒……

惹不起，躲得起。

年原本打算拎著燒就跑，可正在這時，月照在了上。

對面的瘦弱纖細，像是紙折的娃娃，脆弱得人心疼。上的衫髒，髮髻也都散開了，臉上還有些臟污，看起來好像剛剛經歷過慘烈的事件。

他心裏猛然升騰起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覺來。

在這深夜裏，以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裏，想必與他一樣也是個有故事的苦命人吧？

年逐漸放鬆下來，指了指地上鋪好的草墊，「站著有些打眼，你還是坐下吃吧。」

如錦是真的了，三下五除二便將一整隻啃了個乾淨。

目盈盈地向年，「能再給我一點嗎？我現在沒有錢，等以後有錢了會報答你的。」

年看了眼手中的燒，有些猶豫起來。

他對這得來不易的味是很珍惜的，每次都先從脖子腳這些零零碎碎的開始啃，最後才捨得吃最多的大。

剛才被不客氣地撕走了，並連著一大片的，已經算很大方了。

沒想到，居然還沒吃飽……

如錦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不行嗎？」

年抿了抿，將剩下的一個遞了過去，「你吃吧。」

而自己，只剩下一副空的架子。

腹中飽了，也好像暖了起來。

如錦側著年問道，「你是臨安侯府的人？」

這幾乎是一句廢話。

這裏雖然地偏僻，但仍舊是臨安侯府的地盤。侯府守衛森嚴，而後牆高聳，尋常飛賊也進不來。

但這句廢話，卻是打開話題絕好的開場白。

年警覺地著，「你不是？」

如錦笑了起來，「我？算是吧。」

頓了頓，「這燒是廚房的吧？」

年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你胡說什麼？這是廚房剩下來沒人要的，我只不過是不忍浪費罷了，怎麼能？」

如錦看了他一眼，「你急什麼！就算是你來的東西，我也吃了大半，咱們倆個就是一夥的。」

笑了笑，「我說過了，今日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年想了想，覺得有理，心神便放鬆了一些。

他小聲嘀咕，「這真的是廚房不要了的燒，我沒有。」

如錦拍了拍年的肩膀，「嗯，你沒有，我知道了。」

一邊啃著一邊問道，「你什麼名字？父母是在這裏做事的嗎？晚飯他們沒有讓你吃飽嗎？怎麼大半夜的在這裏吃東西？」

年瞪了一眼，「你吃了我的……兩個，這些問題不是該先回答嗎？」

如錦笑笑，「吃人，你說得好有道理哦。」

頓了頓，「我如錦，今天是我第一天進府，他們沒有給我準備晚飯。我是被醒的，聞到你的燒香味實在忍不住找過來。至於父母？我娘早死了，我爹……從來都沒有將我當是兒，不提也罷。」

前世也就罷了，母親榮福公主大婚六月產，駙馬孔煊從來都沒有將自己當是親生兒，母親死後，和孔家就完全斷絕了來往。

只是不清楚臨安侯為什麼會和大兒如此生疏，甚至連個名字都吝嗇不給。

年聞言，一時有些怔住。

果然，對面的與他一般，都算是沒爹沒娘的苦命人。

不，比起他來，的境遇顯然更加不堪。

他了惻之心，連聲音都下來，「我青山，是個孤兒，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爹娘，天生地養，在市井街道混著長大。七歲那年，侯爺將我帶進了這裏。只不過，他後來也沒有再管過我……」

欺負倒不至於，畢竟是侯爺親自帶進府中的人。

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在暗的氣可多得很，還無可訴。

青山抬頭看了如錦一眼，「以後你若是著了和我說，我在廚房當差，總有機會帶出來好吃的東西給你。」

他指了指地上的骨頭，「晚上二老爺宴客，這好好的燒都沒就倒了，我覺得可惜就藏了起來。朱門酒臭，這種事時常有，都不稀奇了。」

如錦點點頭，「好，那我以後沒東西吃就和你說。」

比起和春香在一起時的防備和算計，青山顯然是一個相起來極其輕鬆的對象。

儘管這年上也似乎藏著心事，但他的善良和簡單都是寫在臉上的。

嗦完最後一骨頭，「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青山點點頭，「你先走吧，我還要打掃一下這裏，免得被人發現。」

他頓了頓，「如……如錦……」

如錦回過頭，心很好的樣子，「嗯？」

除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名字，原來是這樣的覺啊！

青山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你以後了就去廚房找我，也不必出聲，讓我看到你就好。然後再到這裏來等我。」

如錦笑了起來，「好。」

沖他擺了擺手，就順著來時的路又回去了。

一明月高高地掛在空中，銀輝灑滿天地山河，也落在了這一方小小的竹林上。

青山怔怔地看著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徹底不見了，這才收回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