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九月過完就是國慶長假,小學生們個個喜氣洋洋,真如雀鳥籠。
回家的地鐵都比平時擁,很多人提著行李箱趕往車站,沒有空位,林月牽著傅南往裡走,儘量站人的地方。傅南七歲了,可以自己攥扶桿,如果再小幾歲,願意讓座的人大概會多點。
看著小小的男孩子被大人們來去,林月難的,傅南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一心跟老師聊天:“放假了,老師要去旅遊嗎?”
林月搖頭,國慶各地遊客太多了,不想去。有人托著箱子往這邊挪,林月將傅南往自己邊拉,好奇問:“南南怎麼過節?”周凜常常加班,不像是會帶傅南出門旅遊的那類叔叔。
傅南清澈的黑眼睛裡出滿滿的期待:“周叔叔說,讓我去爺爺家住,開學了再接我回來。爺爺家有青瓷廠,每次我去爺爺都教我瓷坯,可有意思了。”
爺爺?林月暗暗吃驚,還以為傅南除了出差的爸爸沒有別的親人了,但,既然爺爺在,傅南爸爸為什麼要把兒子託付給一個忙碌的單刑警?
“爺爺家在咱們市嗎?”
“不在,周叔叔開車要兩個多小時呢……老師你看,這個就是爺爺。”
林月接過傅南的手機,照片上傅南一泥點,笑得燦爛,旁邊木凳子上坐著一位灰白頭髮的老人,六十歲左右的年紀。老人神不錯,只是,林月放大照片,不知為何,越看越覺得傅南的爺爺跟周凜有點像。
“爺爺對我可好了,就是不喜歡周叔叔,每次看到周叔叔都會繃著臉,還不讓周叔叔在家裡住,周叔叔走了他才肯笑。”傅南煩惱又不解地說。
林月問:“周叔叔惹爺爺生氣了?”
傅南不知道。
林月看看照片,約猜測,傅南喊老人爺爺只是禮貌,照片中的爺爺應該姓周,是周凜的家人。雖然很好奇其中的,但關係到周凜的家事,林月沒再打聽,傅南這幾天有人照顧,就放心了。
“老師,你有電話。”林月的手機放在挎包裡,傅南個子矮離包近,最先聽到震。
林月連忙翻出手機,螢幕上顯示“二嬸”。
猶豫幾秒才接聽,傅南仰著頭,注意到老師不笑了,眉頭也皺了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小學生疑地聽著。
周圍都是人,林月小聲說話:“二嬸。”
“怎麼這麼吵?在地鐵上?”
“嗯,二嬸有事嗎?”
“你又腰疼了,坐都坐不起來,去哪兒都得人扶著,天天念叨想你,怕耽誤你工作一直不我跟你說。這不放假了嗎,昨晚吃飯我說你回來,還生氣,堅持瞞著,七十多歲的人了,不是這病就是那兒難,說不定哪天……月月快回來住幾天吧,多孝敬孝敬你。”
林月心早就提起來了:“嗯,我一會兒買piao,明天中午到家。”
“行,記得先別告訴你,不然晚上又要數落我,你說我為了誰啊……”
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說當兒媳婦的又要照顧婆婆又要伺候孩子,一天到晚沒個空閒,翻來覆去,林月聽了不知多年。安靜地聽著,看見傅南迷茫的大眼睛,笑了笑,輕輕了小學生頭。
地鐵到站,這通電話才結束。
“老師,誰打的電話啊?”傅南想什麼問什麼。
林月想笑,笑不出來:“老師病了,老師要回家看。”
傅南急著安老師,天真地支招:“讓按時吃藥,吃藥病就好了!”
林月這次真笑了,握了學生的小手。
晚上周凜加班,十點多還沒回來,林月買的明早六點半的高鐵,覺得明早應該遇不到周凜,林月只好給他發消息:“周警,我明早回家,計畫7號回來,南南這邊,你看需要我調整時間嗎?”
怕周凜今晚通宵,明早傅南起來發現家裡沒人。
周凜剛下車,收到短信,他看眼五樓,回:“高鐵還是汽車?”知道林月是本省人。
林月有些意外,答:“高鐵”。
周凜停下腳步,幾秒後,撥了過去。
夜深人靜,鈴聲顯得非常突兀,嚇得林月手機差點掉床上,慌慌張張接了。
“明早六點,我去車站接人,你幾點出發?早的話順路送你。”
林月慢慢坐了起來,居然這麼巧?
“我六點半的piao。”
“嗯,五點四十,準時上車。”
沒有再邀請,沒有再商量,直接定了出發時間,語氣冷像教下達命令。
掛掉電話,林月有種奇怪的覺,但又說不出哪裡怪。外面傳來開門聲,是他回來了,林月坐在床上,聽他腳步來來回回,似乎還在傅南門前停了會兒,最後才去了他自己房間。再沒有聲音傳過來,林月檢查一遍鬧鐘,躺下睡覺。
定的五點十五,五點十分,周凜推開傅南房門。
傅南睡得沉,被人醒,小學生賭氣地翻,就不要起床,周凜追過去,對著小學生耳朵說:“林老師要去車站了,你不去送送?”
傅南都沒想過這茬,現在聽說可以去送老師,傅南雖然還是很困,卻著眼睛坐起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要去。周凜就知道會這樣,抱起男娃去衛生間洗臉,傅南睜不開眼睛,木木地站在洗漱臺前,周凜好牙膏再塞到他裡,傅南這才機械似的來回刷牙。
林月洗完臉從主臥衛生間出來,就聽外面傅南問早飯的事。
“去車站吃。”周凜的聲音。
林月扭頭看窗外,早上五點多,外面天剛濛濛亮。
“南南怎麼起的這麼早?”打開房門,林月驚訝地問學生。
傅南現在特別神,咧笑:“我去送老師!”
林月震驚地看向剛剛走出次臥的周凜。男人穿了一淺灰運衛,放進人群毫不起眼的那種,但周凜一抬頭,沉靜深邃的眼睛,瞬間改變了整個人的氣場,人本能地要避開那雙黑眸。
林月就沒敢看,心裡困,周凜跟說要去接人,卻告訴傅南起早是為了送,到底哪個說法是真的?還是說,昨天無意向傅南過出發時間,這孩子自己記住了?
“東西收拾好了?”周凜看眼門,問。
林月點頭:“現在出發?”
“嗯。”
三分鐘不到,林月、傅南並排坐在了車後座,周凜將林月的行李放到後備箱,上車就走,一路都沒有說話。傅南對老師的家鄉來了興趣,好奇地問來問去。
“老師你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嗎?”
“沒有呀,老師跟南南一樣,都是獨生子。”
周凜專心開車。
“老師爸爸是做什麼的?”
“普通工人,蓋房子的。”
“哇,好厲害,我長大了也想蓋房子。”
小學生無憂無慮,林月握著男孩的手,思緒不知不覺回到了小時候。爸爸在建築隊上班,做的是力活,覺得爸爸很辛苦,每天爸爸回來都會去幫爸爸肩膀。爸爸又高又壯,喜歡將舉高高,爸爸長得很帥,是鎮上最好看的男人。
媽媽也很漂亮,夫妻倆大多數時都很甜,偶爾會吵吵,很快又和好。那年七歲吧,爸爸陪媽媽去買東西,出發前答應給買新子回來,乖乖在家等著,幫擇菜,想到可以穿新子就特別開心,隔一會兒就去外面一……
可爸爸媽媽回家路上出車禍了,肇事司機逃逸,一直哭一直哭,用沒撞壞的新子哄,也不喜歡了。
林月扭頭,假裝撥耳邊的碎發,指腹輕輕掠過眼角。
周凜往後看了眼,傅南還在自說自的,再的小學生,終究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
“七天假,作業多不多?”周凜突然問。
傅南不說話了,最不喜歡寫作業,還嫌棄地瞪了一眼周叔叔。
林月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
人真是奇怪,前一秒還很傷心,後一秒可能就會因為一個孩子小小的表笑出來。
“有不會的,記得問老師。”整理好心,林月抱住男孩說,想想要一周不見,還不舍。
~
到站六點,車站人不多,周凜林月稍等,他去買早餐,林月想拒絕,男人已經走出幾十米遠,一雙大長,一步頂林月兩步的。幾分鐘後,周凜提了兩份早餐回來,一份遞給林月,糖饅頭豆漿,都是熱乎乎的。
月臺不停通知乘客檢piao,林月沒有時間客氣,一聲謝謝,就要走了。
白皙的人,車上只掉了幾滴淚,眼圈就微微紅了,還沒消掉。
人是他帶來的小學生弄哭的,背後肯定還有段傷心事,出於愧疚,周凜:“林月。”
林月回頭,眼帶水,纖弱靈秀。
周凜怔住,糟糕,忘了想說什麼了。
林月還在等。
周凜隨機應變:“到家說一聲。”
林月盈盈笑:“好,南南再見。”又朝傅南擺擺手。
傅南不捨:“老師早點回來。”
林月點頭,拖著行李箱走了,排進隊伍。
就在林月影消失在檢piao口的那一秒,周凜終於想起來,他剛剛其實想說,回來時提前打個電話,他來車站接,算是傅南弄哭老師的補償。
“爸爸?”
周凜心頭一,及時拉住想跑出去的小學生。
傅南一臉焦急,指著車站一角說:“周叔叔,我好像看見爸爸了。”
周凜往那邊瞅瞅,笑:“看錯了吧,你爸爸在國,跟咱們隔了一片太平洋。”
是這樣嗎?
傅南依然盯著遠,他看見了,爸爸真的就在那裡。
他固執地拉著周叔叔去找,周凜無奈地跟著,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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