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春暖

李老夫人也笑了起來，

“若是個有造化的，就是的福份了，你也回去歇著吧，明後天到了家，收拾安頓、落葬，事多的很呢，你要多顧惜著自己，空就歇著，趕回去吧，早點歇息著。”

周夫人笑著起告了退，回去歇息了。

李老夫人歪在牀上，閉著眼睛思量了片刻，了孫嬤嬤過來，斥退了衆人，示意孫嬤嬤坐到牀沿上，低聲待道：

“你明天送那丫頭回去下里鎮，讓冬末也跟你一起去，我再派個穩重知禮的管事和兩個小廝跟著一起過去，你仔細著些，留神看著那些本家說話行事，外頭再讓管事和小廝悄悄打聽了，若那些本家是真心對小暖好，就把給李家養著，也就罷了，若有一分不妥當，你就帶回來。”

李老夫人頓了頓，思量了片刻，接著吩咐道：

“若妥當自然好，若有不妥當，不要瞞著小暖，你只實話說給聽，聽的意思，若堅持著留在李家，不管多不妥當，你也別管，回來就是，若能明白咱們這份心意，你就帶著回來，往後，就讓跟著我長大人。”

孫嬤嬤怔了怔，笑著說道：

“老祖宗，表小姐再怎麼懂事，也不過才六歲的孩子，又沒見過什麼世面，這些事，哪裡能懂得？”

李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看著孫嬤嬤，慨的說道：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李家耕房的勤哥兒？”

“怎麼不記得？！那孩子，見過一眼的人，誰會忘了的？！那個長相，那份聰明！我跟著老祖宗見過那麼多孩子，連及他半分的都沒有！說句打的話，就是老爺，狀元之才，小時候那份聰明，也及不得勤哥兒一半去！”

孫嬤嬤高挑著眉梢慨著，

“可惜，八歲上頭就傷了，唉！”

“是啊，慧極必傷……”

李老夫人傷的嘆息著，孫嬤嬤擡頭看著滿臉傷痛的李老夫人，忙轉著話題：

“老祖宗怎麼突然想起勤哥兒來？這都幾十年前的事了。”

“連玉啊，小暖這丫頭，這份聰明，只怕就不比勤哥兒差！”

孫嬤嬤怔了怔，

“老祖宗……”

李老夫人擡手止住了孫嬤嬤，接著說道：

“這一路上，冬末對，可是越來越恭敬，你見做過什麼沒有？冬末那丫頭，是個心高氣傲的，脾氣又倔。”

孫嬤嬤仔細回想著，點了點頭，

“老祖宗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剛離了京城那幾天，冬末最喜歡表小姐的臉，因爲這個，我還說過，這幾天，跟著表小姐進進出出，真真是畢恭畢敬，倒真是沒見再過表小姐的臉！”

“嗯，纏著蕭兒，借了他讀過的幾本書去，我問過冬末，這幾天在車上，那丫頭已經把這幾本書看了一遍了，唉……”

李老夫人擡眼看著屋角晃的燭火，慢悠悠的說著，

“可惜，是個兒家，又沒了爹孃……”

孫嬤嬤皺著眉頭，思量了片刻，往李老夫人邊挪了挪，低聲說道：

“老祖宗也說過，這慧極必傷，表小姐若真是這樣聰明，那……”

“無妨，小暖沒了父母，這命已經夠苦了，再說。”

李老夫人臉上浮出笑意來，

“你別忘了，唯心大師曾經守著，唸了一天的經！這丫頭，又是個知道守愚藏拙的，日後必有大福份。”

孫嬤嬤眉頭舒展開來，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老祖宗放心。”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李小暖辭了李老夫人，換了烏篷船，往秀州下里鎮行去。

劉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坐在最前頭的一條烏蓬船上，中間一條船放著棺木，孫嬤嬤、魏嬤嬤和冬末，侍候著李小暖坐在最後也是最大的一條烏蓬船上。

李小暖掀起簾子，打量著外面。

前面兩條船，船上都是兩名梢公，一個搖擼，一個撐蒿，們這條船上，用了三個船孃，兩個三十來歲的船孃一左一右撐著竹蒿，最後面一個年紀略大些的船員娘搖著擼，一行三隻船首尾相連，飛快的在清澈的河水中進行著。

臨著河的，是長長的一落水廊街，正打著呵欠醒過來，長滿青苔的青條石臺階上，已經站了不早起的主婦、婆子和丫頭，洗刷著，打著招呼，說笑著，後面的廊街上，早起貨郎的賣聲清越綿長。

李小暖滿眼迷的看著那青灰的廊街頂，紅紅的圓木柱和遠飛挑出來的雪白馬頭牆，要是趕著下雨天，雨水從廊檐口滴落一道長長的雨簾，落河水裡，該是何等的詩畫意！

烏蓬船飛快的穿過一個個圓圓的橋，很快出了小鎮，岸兩邊的莊稼和樹木，碧綠青翠中出黃衰敗之意來，已經是八月下旬，秋意濃重起來了。

中午沒有停船，船孃流吃著飯，撐著船飛快的前行著，傍晚時分，魏嬤嬤掀起簾子看了看，笑著說道：

“就要到了。”

李小暖忙坐起來，掀起簾子往外看著，青翠的農田圍著個不大的村落，村落裡犬相聞，嫋嫋的炊煙正在升起。

三條船靠著簡陋的小小的青石碼頭，栓了攬繩，魏嬤嬤上了岸，和劉管事一起往村子裡走去。

不大會兒，村子裡奔出十幾個拿著繩子、扁擔的青壯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走在前頭，腳步有些踉蹌的往河邊奔過來。

李小暖直起上，就要站起來，孫嬤嬤著的肩膀，低聲說道：

“外面，姑娘不宜拋頭面，回到家再拜見請安也不晚。”

李小暖乖巧的重又坐了下來，隔著輕紗簾，看著那老者奔到中間的船上，淚流滿面的輕輕拍打著兩棺木，脣抖著，半晌，才用袖子抹著眼淚，指揮著後面跟來的青壯用繩子捆了棺木，擡了下去。

魏嬤嬤上了船，不停的抹著眼淚，只說不出話來，孫嬤嬤仔細的看了看李小暖的著，冬末取了帷帽過來，給李小暖戴了，自己也戴好，才扶著李小暖，跟在魏嬤嬤後面下了船，往村子裡走去。

老者站在岸邊，瞇著眼睛看著戴著帷帽、被三人簇擁在中間的李小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