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雁回每日都要去乾清宮替謝昀上藥。陸安讓謝昀忌口，膳房自然不敢怠慢，但雁回還是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每每往乾清宮去時，都帶上了雪梨湯。

謝昀兩天就喝得膩了，問能不能換新花樣。

雁回沒應，一來自己什麼水平自己知道，二來，確實沒有什麼替謝昀下庖廚的心。謝昀不喝，便也就不打算帶了。

不帶雪梨湯的第二日，雁回空手去了乾清宮，正巧逢了膳房的人，那邊送了糖蒸酪和碧粳粥。朱公公在殿門外侯著雁回來，見了立即拿過膳房送來的小食，將人遣了這才對雁回笑道。

“適才萬歲爺和老奴打賭”

雁回靜靜聽著，出一個笑意。聽上去謝昀最近心頗佳，這心大好面上的傷口就能好的更快。

于是難得搭話：“哦圣上與公公賭什麼”

朱公公低眉順眼道：“賭娘娘今日會帶什麼來。”

雁回一嗆。

朱公公挑眉，目有意無意在手中致的吃食上打轉，道：“萬歲爺賭娘娘會帶些清粥，萬歲爺說了，娘娘雖知道萬歲爺偏甜食，但為了顧及龍所以才會帶清淡的吃食來。”

雁回看了看自己的兩手空空，沉默。

“娘娘素來思慮周全，瞧，無論是甜食還是清粥都帶來了。”朱公公樂呵呵地道。

雁回明白了朱公公的用意，端了什麼進去只要讓謝昀瞧見了，那也是謝昀自個兒的猜想，算不得欺君。

朱公公為了討主子歡心，早做了萬全的準備。雁回也沒有矯的道理，接過朱公公手中的白玉托盤，想著就算謝昀問了吃食的來，也可以誠實道明，謝昀若不問，更沒必要主提及。

只是雁回心里納罕，謝昀向來嫌棄自己，何故要與朱公公打這樣的賭，帶和不帶以及帶了什麼吃食來于謝昀來說，又有什麼關系

這段時日，謝昀的一些舉，雁回越發看不明白。

但也沒有過于糾結，待朱公公進殿向謝昀通報之后，便走了進去。

謝昀這幾日沒在養心殿理政務，按他自己的話來講，雁回是要教他為期三月的為君之道，這養心殿自古以來還沒有后宮議論國事的先例，便將奏折都搬到了自己的寢宮中。

雁回，謝昀正批閱完一本奏折，正要看下一本，余瞥見門口一抹倩影便停了下來。

雁回知他在看自己手中的小食，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謝昀過于古怪，不知道謝昀又要做什麼妖，倒先提前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糖蒸酪和碧粳粥。”謝昀念出小食的名字，劍眉一挑略有些得意地看向朱公公。

朱公公也不語，拱了拱子，臂彎間的佛塵與殿裊裊香煙絞在一起，倒像熏香有了實似的，好不有趣。

可雁回一點兒也不覺得有趣，開始捫心自問，自蘭貴妃畫至現在，可是又做了什麼讓謝昀不快的事，不然，實在想不到謝昀為何會出這樣的神，像是深淵出了森寒的獠牙。

謝昀并不知雁回所想，遞了朱公公一個眼神，朱公公會意，便走下兩層金階端走雁回手中的兩盤小食，隨后恭恭敬敬地擺在了謝昀手邊。

看得出來，謝昀龍大悅心大好，當下放下筆，驗毒試吃的小侍也被他斥退，他瞧著這致的糕點和秀可佳的粥道：“不錯。”

雁回認定謝昀有問題，想了想便委婉暗示道：“自是不錯的。”

膳房準備的吃食自是不錯的，只不過被下前半句。

謝昀淡淡道：“驕者必敗。”

對牛彈琴不外乎如此，與其猜想謝昀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雁回干脆轉了話鋒，道：“圣上，臣妾為您敷藥。”

謝昀“嗯”了聲，整個人往后仰，金椅刮著地磚蹭出一片銳聲，可破天荒，謝昀竟不覺得刺耳，倒覺得這像是刮在了自己心口，有些。

雁回上前，謝昀飛快掩了面上的緒，他閉上眼，不多時到面頰一片冰冷，冰冷未持續太久，繼而由一點溫熱取代，那是雁回指尖的溫度。

謝昀睜眼，撞見雁回邊帶了淡淡的笑意。

謝昀問：“笑什麼”

雁回誠懇道：“圣上的傷便要好了，臣妾為圣上高興。”

謝昀凝著雁回，看不似撒謊，心里卻沒由來得不快起來。雖然他知道雁回慣會拍須溜馬說些奉承話，可這人到底有沒有心他面頰上的傷若是好了，還能給每日親近的機會

就想不到這一點

雁回抹了藥，侍端著盆子上前。凈了凈手，想謝昀的傷口快些好，便多抹了些，這膏藥有些粘粘，便多洗了幾下，隨后接過侍捧來的布巾子去手上的水漬。

做好這些，一偏頭便見謝昀漸漸瞇了眼，方才的歡喜之意似乎消散了些。

雁回頓了頓，細細想來自己的一舉一，卻未發覺有何不妥之。

任憑雁回絞盡腦，也想不到此時謝昀心中所想。

謝昀想，朕瞧著凈手的作，怎得覺更是像是嫌棄了朕

今日為謝昀上藥已經完，雁回便要行禮告退，謝昀按下思緒，冷眼瞧：“采選之事如何了”

雁回已經開始著手張羅為謝昀納后宮之事，只是仍顧念著謝昀名便沒有廣而告之大興選秀。九品十八階，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家小姐能有資格參與，而繁復的遴選雁回也省去不，便是讓百送了家小姐的畫像進來，這里先挑，挑選后由太后再挑，太后挑選后再讓謝昀做最后的選擇。

雁回怎麼做便怎麼答：“回圣上，臣妾今日便要將畫像送給太后。”

謝昀道：“不必，母后一心禮佛，這事不必煩擾老人家，皇后直接將畫像送到乾清宮來。”

雁回答：“喏，臣妾告退。”

謝昀懶洋洋地一抬手。

待雁回退出乾清宮，謝昀才擺弄案上糕點，但已無食，他讓朱公公端了下去，隨后道：“這一局是朕勝了，但看下一局”

朱公公一驚，不知謝昀還要賭什麼。

謝昀道：“賭皇后待會兒送來的畫，朕打賭皇后挑的子要麼相貌平平要麼門第不高。”

朱公公不敢接話，畢竟他是親眼瞧見皇后娘娘空手而至的。

等雁回往乾清宮送畫的閑暇，謝昀問起朱公公工匠修復畫像的進度。

朱公公道：“回圣上，昨日便已經收了尾，今日應當能恢復完全。”

謝昀“嗯”了聲，吩咐：“派人盯著，恢復好了便立即拿來，待坤寧宮送了畫來，讓人給皇后帶回去。”

朱公公：“諾。”

不多時，雁回便讓驚絮將子的畫像送去了乾清宮。

參選子共有百人，雁回挑了二十人出來。

謝昀不再批奏折，興致濃濃地人打開畫。

四名小侍各執畫像一角，第一幅便完完全全呈現在謝昀眼前，一旁驚絮道：“稟圣上，這是張相嫡幺，張央過。其面容像極了貴妃，娘娘特意囑咐奴婢要將畫作為之首，供皇上看。”

謝昀：“”

朱公公：“”

朱公公心中一跳，覷謝昀面容，萬歲爺的臉已經沉了下去。

偏偏驚絮一點兒也不知，又打開第二幅：“稟圣上，這是禮部尚書嫡，蘇纖，才人。”

謝昀重重呼出了口氣，朱公公便要上前止了驚絮，但被謝昀一個眼神震住。

謝昀不信，他倒要看看雁回給他挑了些什麼人。

驚絮打開第三幅：“稟圣上，這是兵部侍郎嫡，氣度不凡。”

驚絮向謝昀介紹最后一副：“稟圣上，這是京兆尹二，雖是庶出，但容貌卻是驚若天人，其段更是婀娜多姿。”

“呵。”謝昀一嗤，這二十副畫像看下來他已然瀕臨發怒邊緣，驚絮是雁回的人，他冷冷看著驚絮，猶如看著雁回：“皇后真是大度啊。”

思來想去，謝昀只用了大度二字來嘲雁回。

可驚絮并未發覺謝昀的言外之音，還真心實意地替雁回好好念了一番萬歲爺的夸贊。

末了。

“滾”

謝昀冷道。

驚絮一愣，只覺得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怕多待一刻都會給雁回惹上麻煩，當即忙不迭地滾了。

朱公公了額前的細汗，恰巧這時修復畫像的工匠覲見。朱公公暗暗躲了躲腳，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人也是運氣不好，正撞上天子盛怒。

本可以領賞，這下可好，能安然離宮就算是祖上燒了高香了。

“讓他進來”謝昀揮袖，雙手叉腰，冷冷地凝著從殿外進來的人。

工匠小心翼翼地捧著致的檀木匣，給侍后，向大梁天子行大禮。

謝昀沒吭聲，工匠把這幾日的工作一一匯報了，大概之意是告之萬歲爺這畫本難以恢復，但好在他有獨門絕技，偏是將這畫修復如初，換了旁人不一定辦得到。

謝昀涼涼一笑。

朱公公捧著畫，躊躇地道：“老奴這便將畫像送去坤寧宮。”

“擅作主張的狗奴才”謝昀輕而易舉地食了言：“把朕的畫像打開，掛在那兒。”

謝昀指了指自兒個正面對著的雕花窗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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