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

姜濃接到商樂行那邊傳來拒絕贊助的消息時, 正卷著新聞稿紙從演播廳走出來，掛了電話并未多言什麼，直接用口紅抹去招商名單上的商樂行三個字。

腳下高跟鞋踩著簌簌碎音, 還未走多遠, 就看到文娛中心的程讓端著兒保溫杯，跑到新聞部的茶水間來借熱水。

“程主播。”姜濃向他輕輕一笑, 算是同事間的打招呼。

程讓卻跟上腳步, 他這人名字有個斯文的讓字, 但是在文娛新聞界搶起收視率來, 可謂是出了名的眼毒辣，像個激進的瘋子。

“姜主播，臺長新招聘了一位主持進新聞部, 你知道嗎？”

姜濃微轉頭，在冷的燈清晰照耀下，過濃妝容在廓致的側上沒留下任何刻意痕跡，顯得濃淡相宜。

程讓欣賞的才華，勝過于這副仙子皮囊。

來這接水，只是為了向姜濃發出誠意的邀請函:“那位空降的主持雖是野路子出, 背后的勢力卻是港圈那邊的, 來歷不小。他已經被臺長定下, 接替梁韻的工作。”

這也意味著前段時間臺里傳得沸沸揚揚，說姜濃要回聯播組這事是徹底沒戲了。

程讓話聲落地。

又仔細看姜濃的表變化，見睫很長，微笑時彎起和弧度:“那林老師應該就能睡個安穩覺, 不愁梁韻離職后的事了。”

程讓語頓幾秒, 直白問:“林笑晏的聯播組錯失你, 是他瞻前顧后的, 怕得罪人，有興趣來文娛部跟我做搭檔麼？”

姜濃又笑:“承蒙錯。”

程讓:“真不考慮？”

姜濃輕輕搖頭。

會空降新主持這件事，比任何人都知曉的早。

所以無論是程讓來說，還是臺長的書正式通知了整個新聞部，在眾人都到震驚的時候，已經很平靜坐在化妝臺，卸下了妝容和耳飾。

冬至是第一個闖進來找的:“姜主播，你被截胡了！！！”

姜濃抬起眼，過鏡面看他:“嗯。”

“空降的那名主持據說是臺長親自請的，連林笑晏都要避風頭那種，姜主播……你這是什麼福氣啊，前面有后臺很的柳思悠虎視眈眈，后面又來了一位來歷不小的！”

冬至那雙鹿眼都要說哭了，他沒敢告訴姜濃，先前連慶祝回聯播組的酒樓都選好了。

誰知道來了個攔路虎啊！！！

反觀姜濃轉過，用一種很溫的語氣告訴他個更天崩地裂的事:“冬至，我要離開午夜直播了。”

“啊？”

“臺里正在策劃一檔新節目，我已經從臺長那邊爭取到主持名額，不過前提是，班底和贊助商都由我自己想辦法搞定。”

姜濃當初借傅青淮的勢在康巖朔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就是沖著這檔節目。

是立了軍令狀的，保證會在半年。

讓這檔全新的節目為臺里收視率第一。

所以這次換，給人發出誠懇的邀請:“冬至，你愿意繼續做我助理嗎？”

冬至都快把腦袋點下來:“姜主播，那總制片人也是你？”

“對。”姜濃將屜的那份招商名單上拿出來。

如今大部分冠名贊助商的名字都被口紅抹去，原本有把握拿下商樂行的投資，如今看來……

慢慢合上這份名單，指尖了眉心。

半響，冬至在旁小心翼翼地問:“姜主播，你招不到商嗎？”

“說對了一半。”

姜濃抬眼看他，隨即猶豫了很久，才拿出手機，手指細白一路往下到某個快三天都沒聯系的人上，逐字編輯:

“冬深霜重，青淮，可以來接我回家嗎？”

-

頂級溫泉會所的偏廳，桌邊的冷茶已經換了三盞。

溫禮則端坐在沙發上，指骨著無名指上戴了已久的婚戒，思忖了許久。

旁邊書高語過雕花木門看外面沒靜，忍不住低聲問:“這位神的傅總到底什麼來歷？”

待客之道也未免太不講規矩。

人遲遲不現，連端來的茶都是冷得刺骨。

偏偏溫禮則還不能負氣走，維持著平日的冷靜泰然道:“京圈公子哥背地里都要尊稱他一句傅三公子的人，也是我們心積慮通過楚綏那邊，真正要借的京圈勢力。”

“是他出手阻礙了我們拿下海外新能源市場？”高語不傻，反應很神速。

溫禮則看了眼:“傅青淮此人，出手向來不給人留條生路，最喜株連九族……這次他讓恒林在海外生意被搶，不久將來與我們恒林切生意合作的人，也會陸續跟著倒霉。”

時間久了。

商界那些人也會反應過來，為了明哲保，不再跟恒林有什麼利益牽扯。

高語:“他為什麼要孤立我們？”

溫禮則指腹掐進了腕表邊緣，沒回這話。

不久后。偏廳外終于有腳步聲傳來。

高語經過之前對話，早就對這位神的傅家掌權人起了濃重好奇心。

剛轉頭看去，驀然怔了秒，未料到是這副禍國殃民的樣貌，眼底驚艷之都來不及收回。

而只不過是個小人罷了。

傅青淮連眼角余都不曾掃過來，緩步走到主位。

跟其后的書立刻換了一盞熱茶，偏廳的氣氛莫名有些詭異。

溫禮則只字不提被晾在這三個小時，仿佛只是剛到般，神從容:“聽聞傅總喜歡收藏一些古籍，我這兒也有本孤本。”

他是有備而來，傅青淮致的長指端著茶杯，淺抿了口:“弄錯了。”

溫禮則神只凝滯了瞬，靜等下文。

傅青淮話聲剛落，門口就出現了閻寧的影，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幅明麗秀潤的山茶花古畫進來，作極穩掛在偏廳，隨著茶杯擱回桌上，他淡而冷冽的聲線也緩緩響起:“這山茶花才是我喜之，溫先生覺得怎麼樣？”

偏廳又陷寂靜。

溫禮則抬頭看向傅青淮，眼中緒復雜。

堂堂傅氏家主的喜之，旁人自然是不能來沾染一分。

“聽說恒林最近丟了海外新能源市場？”傅青淮話一轉，似閑聊般也沒放心上:“可惜了。”

溫禮則很快恢復如常，淡笑道:“楚綏最近跟閉關守孝一樣，怎麼約都不出來，海外新能源的事也只能耽擱了，先前我就想著來拜訪傅家主，請指點指點。”

聽著這番話。

一旁不敢吭聲的高語心里暗嘆，這就是權勢。

明知道搞垮生意的幕后之人就坐在眼前，還得故作不知。

傅青淮笑了笑，倒是也沒有指點什麼。

態度不明地與他聊了會生意上的事，就在溫禮則有意想奪回海外新能源市場，畢竟錯失的話，那幾十億的資投進去就眼看真收不回了，便想拿出更誠意的條件跟傅青淮談判。

傅青淮對利益并不興趣，直到他最后問:“傅總，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恒林為您做任何事都可以。”

“我不用恒林集團為我做任何事。”

位于主位的年輕俊男人眼神鋒利但語調冷淡至極，如窗外寒霜般響在空氣里，也使得溫禮則過了十多秒，才倏而抬起眼對視上。

略有遲疑，卻還是繼續問出口:“傅總或者是、

要我為你做事？”

“談不上。”

傅青淮薄緩慢扯，黑如羽的眼睫微抬，在璀璨明亮的燈下遙遙地落在那幅山茶花古畫上，靜默片刻道:“只要溫先生主放棄一門婚事。”

放棄一門婚事。

溫禮則沒有注意到隔著西裝的襯下已經被汗浸，冷茶喝多了，嚨溢出的語調也僵冷幾分:“我竟不知姜濃何時，了傅總的眼。”

傅青淮并不多言，語氣亦是很淡:“溫先生也不必太執著于濃濃，你和不是良配。”

奪人婚事。

溫禮則心知肚明，俊漠如孤山的臉龐上任何緒都褪了干凈。

……

十分鐘后。

偏廳重歸安靜，閻寧送走了溫禮則，回來時看到冷茶旁，被擱置下了一枚男士婚戒，在冷燈下微微閃爍著細碎的。

他拿起看，轉而請示還坐在主位的傅青淮:“傅總，這要怎麼理？”

傅青淮欣賞著山茶花古畫，連眼都沒掃過去，薄卻微抿起冷冽的弧度:“扔了。”

等閻寧去理這枚礙了自家老板眼的婚戒。

傅青淮隨意扔在旁邊的黑手機適時響起一聲提示音，他賞夠了畫，才淺淺看了過去。

*

姜濃發完短信，心底卻沒個準信會不會來接。

所以也遲遲沒有離開新聞中心大樓，拿紙杯給自己倒了點兒熱水，又找冬至的小糧庫借了點紅棗。

隨隨便便一杯紅棗茶就沖泡好，白細的指捧著，站在方格落地窗前凝著逐漸亮起的天。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

姜濃看連早間新聞的主播都來上班了，再待下去，怕是也等不到人。

淡紅的喝完杯底的水，隨即扔向了路過的垃圾桶，發出極輕的一聲響。

往僻靜無人的樓梯那邊走。

姜濃只是突然不想乘坐電梯，還要揚起微笑，跟陸陸續續上班的同事打照面。

于是便獨自穿著一雙尖細高跟鞋下階梯，走的很慢，放空的腦子里也有足夠時間想事，等走到一樓大廳時，連抵外面寒風的霜呢大也不急著穿了，垂掛著纖白的手腕，還有點余熱。

四周很靜，就在要往玻璃門方向走。

姜濃藕白的頸有涼風拂過般，莫名的回頭，就一眼看到了在左側供人臨時休息的沙發區域，坐著個男人。

他也不怕招惹眼，像極了專程來接人上下班的，西裝筆的靜坐著不，曲起長指還懶散地翻著茶幾上的一些新聞娛樂雜志。

沒有隨行的書，就獨，出現在這里。

姜濃近乎怔了數秒，竟有種荒唐的不真實覺。

這時外面的玻璃門緩緩開啟，一群帶著工作牌的同事端著咖啡杯，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聽說新聞部空降的那位男主持，是神級別的，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梅時雨。」

-「那文娛部的門面主播程讓和他比起來，哪個更絕？」

-「我覺得……咦，坐在沙發那邊的男人好絕，是哪位啊？」

姜濃站在原地，見路過的皆是對傅青淮當眾花癡起來，甚至還想拿出手機拍，微抿，清冷冷的音響在空曠的大廳里，每個字都聽得清晰:“還有十分鐘開始早會，各位想遲到嗎？”

圍觀的眾人回頭看是姜濃，見不笑時，看著似江南水般溫卻略帶一冷，都不自覺地愧收起想作案手機，紛紛地不敢逗留:“姜，姜主播早上好。”

隨后，你推我搡的就往電梯方向跑。

姜濃卷翹的眼睫收回視線，如淡淡清水般，卻在沙發那邊的男人影淡淡掠過了一秒。

為了避嫌。

先踩著細高跟走出新聞大樓，迎著寒風，看到停駛在路邊的車。

不善言笑的閻寧已經將車門打開。

姜濃彎腰坐上去，輕聲到了謝。

比起窗外，里面的暖氣開得很足，封閉空間彌漫著極淡的焚香氣息。

指尖了冷冷的下膝蓋，沒坐穩片刻，就被擱在抱枕旁的招商策劃書晃了眼，極為悉，上面還清晰地寫著節目的名字:

《傾聽》

“——”

姜濃幾秒才反應過來，側過時，車門又自外面打開。

寒冷的風裹挾而來是與車一樣的梵香，吹起了散在纖薄肩側的秀發，幾細細的烏黑發糾纏過，帶著不知自的艷。

看著舌很，很香。

傅青淮想，他品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