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安，沈纖纖心裏的委屈反而更濃了。勉強止住眼淚：“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蕭晟承認得痛快，單臂抱了，彎腰撿起地上宮燈就往外走。

他是在眾人祈願結束後假稱有東西落，才持燈返回的。而且此地還有尚未完全消散的香氣，不宜久留。

“要不是你今晚把我帶進宮，我才不會有這種危險……”

蕭晟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點，他無法否認。的確是因為他才會陷險境。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說不定我今天就……”沈纖纖回想起來，猶自後怕，“今晚真的是太糟糕了，糟糕了。”

殿點燃的催香極其霸道，沈纖纖雖然及時疏通空氣，可也多多吸了一些。之前強自忍耐，但這會兒被他抱著，鼻端縈繞著他上傳來的混合著檀香的淡淡冷香，又覺得難起來。

掙紮著下地，小聲說：“你離我遠一點，我現在難得很。”

蕭晟：“……”

他心說，明明是你剛才死命抱著我脖子的。這會兒倒要讓我離你遠點了。

可是燈下，兩頰酡紅，淚眼朦朧，說話聲音有氣無力，倒比平時更多了幾分的弱和魅。

蕭晟心裏哪還有一一毫的不滿？反而罕見地織著憐惜、自責與歉疚。

明明他令假扮真時，就料到了會有危險。但真見因此而遭罪，他心又發堵。

他視線微移，見手上似有痕，輕聲問：“你的手怎麽回事？”

呼吸著新鮮空氣，吹著冷風，沈纖纖稍稍平靜了一些，聲音極低：“我不是被人帶去換服嗎？左拐右拐把我帶到這裏。剛一進來，門就被鎖上了，裏麵有人點了奇怪的香，很不好的那種。我沒辦法，隻好用簪子劃破窗紙。大皇子當時也在裏麵，怕失控，我們就刺自己的手。想著疼一點，分散注意力，就能熬過去了……”

話語簡單，語氣平淡，可蕭晟聽後，心裏更不是滋味，那種名為心疼的緒，漸漸纏繞在心底。

他線抿，沉聲問：“帶你去換服的，是薛貴妃的人？”

“不是，是淑妃邊的。”

蕭晟眸微沉：“魏淑妃？”

魏淑妃一向溫婉嫻靜，素有賢名，與薛貴妃大不相同。

“對。”沈纖纖覺得費解的就是這裏，“如果說是淑妃要害我，那怎麽能未卜先知，事先知道薛貴妃讓我去換服呢？”

雙眉鎖，不等晉王回答，就又低聲自言自語著分析：“可如果是薛貴妃，要買通淑妃邊的宮，好像也不容易。難道是們聯手？或者背後另有其人？反正應該不會是大皇子，他明顯也是被算計的……”

蕭晟略一沉：“這件事本王自會派人去查。”他略微放了聲音：“你現下稍微好一點沒有？”

“沒有。”提起這個，沈纖纖就心生懊惱。

要不是他讓假扮真帶進宮，又何至於今日這般罪？

若是沒能劃開窗紙，疏通空氣。若是大皇子的忍耐力更差一些，或是沒能功跳上房梁，或是在橫梁上被人發現了……

那現在是什麽境況，簡直不敢想象。

一切說起來，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兩人夜間行走，離得並不遠。沈纖纖上酸無力，雖沒再被他抱著，卻拽著他的袖借力前行。

驀的抬眸，乜斜了晉王一眼。

見神古怪，蕭晟眉梢微：“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沈纖纖黛眉微蹙，言又止。

“有話就說。”蕭晟心神微，如此難以啟齒，難道是藥效的緣故？想要向他求助？

可他如果幫，那就要……

思及此，他忽然覺手心一陣發燙。

卻聽小心翼翼地問：“我現在能嗎？”

蕭晟眼皮跳了一跳：“什麽？”

沈纖纖聲音極低，頗有些不好意思：“我與九郎真摯，已人人皆知。其實以後不在人前出現，也無礙的，是不是？”

其實更想問的是，能不能現在就離開。

他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晉王心裏那點漣漪瞬間散得一幹二淨。他眉心狠狠一跳，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沈纖纖一聽這話，就知道他不答應。好在也隻是試探著隨口一問，對這個答案，倒也稱不上多失。隻輕輕歎一口氣：“那好吧。”

的歎息聲又輕又細，蕭晟覺似是有什麽在他心頭撓了一下。他靜默一瞬，低聲承諾：“今天委屈了你。你放心，本王自會給你一個代。”

眼下這形，讓離開是不可能的。不過他肯定不會再讓有任何閃失。

因為大皇子醉酒這個小曲，皇帝心不快，魏淑妃也興致缺缺。是以神樹祈願後，小公主的滿月宴就結束了。

蕭晟返回玉章宮偏殿接沈纖纖，赴宴的皇親國戚則盡數告辭出宮，娘娘們也各自回了寢宮。

晚宴上，皇帝給足了魏淑妃麵，當晚卻宿在了薛貴妃。

魏淑妃一回到寢宮，臉上的溫笑意就瞬間消失不見。

臉發白，眉尖若蹙，良久才捂著口慢慢吐出一口氣，聲音極低：“可惜。”

——

大皇子蕭世鈞現在很不好。

在玉章宮的偏殿被人發現時，他曾短暫猶豫過，要不要借機喊冤求父皇查明真相，然而須臾之後，他就打消了念頭。

他與沈姑娘被人下藥關在偏殿中，孤男寡共一室。誠然他們之間無事發生，但外人又怎會相信？若是對方反咬一口，說那香是他自己點的，是他圖謀不軌，屆時他又該如何自證清白？說不定他宮裏那幾個會彈箏的宮就是他見起意的明證。

跟老二老三不一樣，他沒有盛寵的母妃，也沒有可倚仗的舅家，他不能賭。

何況沈姑娘已功躲了起來，幕後黑手詭計落空，又何必冒險多生事端？

因此短短數息間，大皇子就決定，先佯作醉酒將此事混過去，過後再慢慢查證，揪出真兇。

被送回寢宮之後，大皇子在淨房草草紓解兩次，又在冷水中浸泡許久。等奉命前來的太醫為他診脈時，發現他已發紫，臉鐵青。

太醫一驚：“殿下，這，這不像是醉酒之態。”

“對。”大皇子麵無表點一點頭，“勞煩太醫開兩副藥調理一下。”

事關宮廷，太醫也不敢多問，隻匆忙隨著大皇子心腹侍前去開藥。

大皇子緩緩合上眼睛，今晚的事，一點一點浮上心頭。

他素來善飲，晚宴上隻喝了兩三杯，就覺得昏昏睡，隻記得恐前失儀，出去醒酒。後來竟人事不知，再有意識就是在玉章宮的偏殿裏了。

多虧沈姑娘警醒冷靜，臨危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幕後黑手到底是誰？沉默寡言的老二？熱笑的老三？

大皇子不知道酒是在哪裏出了問題，但是對於帶著沈姑娘去更的宮，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看來此事要從那個宮上查起。

等等，大皇子心頭一跳，瞳孔驟。他怎麽把沈姑娘給忘了？不會還在玉章宮偏殿的橫梁上吧？

“王忠！”

心腹監王忠匆忙而至：“殿下。”

“你悄悄去玉章宮的偏殿看一看，若是裏麵有人，務必保證其安全。”

王忠遲疑了一下，點頭：“是。”

約莫兩刻鍾後，王忠才回來：“殿下，偏殿裏並無旁人。小人隻找到了這個，似是殿下之……”

說話間，他呈上一發簪。

大皇子眼眸微，手接過：“知道了。”

大概已經趁人不注意自行離開了吧？

大皇子背靠著引枕，雙目微闔，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出沈姑娘的麵容。

黑夜中，長發逶迤，神冷峻，跟那天在長公主府迥然不同。但相同的是，他隻要一想起來，就不自覺角微微勾起。

那幾個會彈箏的宮，必須要打發掉，不能落人口實。

而且，們跟沈姑娘一點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