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做決定的時候堅決的，但其實陳黛薇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怎麼讓一個人的神狀態變好？也不知道。回到病房，看著病床上安安靜靜的陳雪澤，開始到棘手。

陳雪澤閉著眼，睫長長，在稀薄的下泛著冷白調。他應該知道又回來了，因為進門的時候，他睫微微了一下。

但對于又回來這件事，他的反應也僅限于此。

拉開椅子，在他邊坐下。椅子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音，他也不理。

“陳……陳先生？”

陳黛薇試探著了他一聲。

他不理。

陳黛薇安靜了一會兒，好聲好氣地問:“陳先生，你有哪不舒服嗎？”

“……”還是不理。

窗沒關，有風吹進來。陳黛薇問:“陳先生冷不冷？”

這是個雙人病房，另一張病床上的人一直沒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陳黛薇想了想，自作主張地起關窗。

窗戶一關，病房里更安靜了。

陳黛薇回到陳雪澤邊，也不管陳雪澤理不理，語氣輕快地告訴他:“窗戶關好啦。”

“……”理所當然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陳雪澤連眉都沒皺一下，這次真是徹底無視了。

陳黛薇想，他現在心應該是――隨便吧，由你吧，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懶得理也懶得管。

這樣可不行。

陳黛薇一點也不想看見一個死氣沉沉的陳雪澤。怎麼做才能讓他好起來不知道，只知道，目前想要的是讓陳雪澤有點正常人的反應。

于是清清嗓子，繼續煩他:“陳先生，你在想什麼啊？”

“……”

“陳先生，你會不會有點無聊啊。”

“……”

“肯定有點無聊，都沒事做。”

“……”

“你想不想看看書看看電影什麼的？看球賽呢？”

“……”

“噢對，你看不見的。”

“……”

“雖然看不見，但能聽見聲音。要不然我找個球賽的回放給你聽？”陳黛薇不了解球賽，很忙，一直都忙，小時候忙著學習長大了忙著工作，沒有什麼娛樂時間。住在陳雪澤家那段時間，聽過陳雪澤跟人討論球賽，知道他有時候熬夜看球賽。

所以覺得他應該很喜歡球賽。

想起了陳雪澤一個喜好，陳黛薇心里有些激。馬上拿出手機準備找個回放給陳雪澤聽。

很快，安靜的病房響起解說聲，歡呼聲。

陳黛薇看陳雪澤。

陳雪澤眉骨輕微皺了下，似乎是嫌煩人，干脆背對著了。

陳黛薇:“……”

陳黛薇默默關了球賽。

陳黛薇在醫院陪了陳雪澤整整一天，整整一天，陳雪澤都沒理。

心態還算好，就這麼自說自話到了晚上。臨走前，還跟陳雪澤打招呼說自己明天再來，明天給他燉湯。

陳黛薇走了，陳雪澤終于睜開眼睛。

睜開眼，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他又閉上。

終于走了，好吵，好煩。

但病房一下子又變得這麼安靜――

陳雪澤居然有一些不習慣。

之后幾天，陳黛薇每天都來。

其實陳黛薇公司離醫院遠的，上班又忙，本來每天就夠累了，還要一天兩次地跑來醫院，早就吃不消了。陳雪澤又冷冰冰的，一直也不理人。不管說多話，都得不到他簡單的一個單音節。

連醫院里護士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陳黛薇從來不是三分鐘熱度的人，有一條人生準則，要麼不做，要麼死磕。于是每天準時準點去醫院看陳雪澤的冷臉。

陳雪澤的確總是冷著臉。

但哪怕再想無視陳黛薇，他也不可能真能把無視掉。漸漸地，他連陳黛薇每天會出現的時間都記住了。到了那個時間，他表面看不出什麼，心里難免有一波。接著，他意識到這一波，馬上會皺眉頭。

這一天，下雨了，到了陳黛薇應該出現的時間，陳黛薇卻沒出現。

同病房住著的病人外孫出去買午飯，臨走前看看陳雪澤，猶豫著問用不用多帶一份。

陳黛薇前兩天把他出去說了陳雪澤的況，還給他買了小禮，拜托他要是有特殊況照應一下。

在一個病房住了好幾天，他就沒聽陳雪澤說過一句話。陳雪澤不止是不搭理陳黛薇，陳雪澤誰都不理。有時候病房里好幾個人聊起天，陳雪澤也不參與。一個人靜靜的，好像孤立著所有人。

雖然陳雪澤于弱勢，但他莫名就是有這種覺。覺不是他們孤立陳雪澤，是陳雪澤孤立他們。他也不太敢惹陳雪澤，跟陳雪澤說一句話都忐忑。

陳雪澤沒說話，倒是躺在另一張病床上的老爺子中氣十足地先開了口:“帶啊，怎麼不帶！外邊這大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薇薇肯定不能來了。小宇你多買個粥回來。”

才三天，陳黛薇就跟所有人混了。別人都薇薇了。

小宇答應了兩聲，轉要走。陳雪澤忽然出聲:“不用……謝謝。”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緒，嗓音略微艱，說話時面無表。

小宇愣了，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話，更沒想到他會說謝謝，有點寵若驚。

小宇:“哦，哦，好。”

“好什麼好！”老爺子不同意:“雨這麼大，薇薇肯定來不了了。”

窗外雨聲嘩嘩，還打了幾聲悶雷，有閃電晃進來，照在陳雪澤的臉上。陳雪澤眼睫低垂，沒什麼反應。

老爺子使喚小宇:“小宇，你――”

話還沒說完，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了。陳黛薇左手拎著還在滴水的傘，右手拿著保溫桶，氣吁吁走進來。

傘是的，人也是的，頭發都在滴水，整個人極其狼狽。走進來的時候一瘸一拐，因為剛才崴到腳。

“我來晚了！”放下保溫桶。

聽見的聲音，陳雪澤明顯一怔。

服都那樣了，還帶著泥點，保溫桶卻干干凈凈。打開保溫桶，語速很快地說:“早上沒來得及做飯，我就隨隨便便買了點。你先吃這些，等明天差不多能出院了，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

陳黛薇把保溫桶里東西一一拿出來，看看時間:“我先走了啊，晚上再來。”

然后就拎著那把仍然在滴水的傘轉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跟小宇他們打招呼說拜拜。

來得快走得也快，一陣風似的。走了，老爺子才找到說話機會:“哎呀，薇薇這孩子，這麼大雨還來，把自己搞這樣，一瘸一拐的下午怎麼上班？淋那樣，可別冒了啊。”

陳雪澤又是一愣。

連小宇也忍不住大著膽子嘟囔:“薇薇姐可真好，可惜……”

小宇悄悄瞅了陳雪澤一眼，然后被外公趕出去買午飯了。

老爺子趕走了小宇，看著似乎陷沉思的陳雪澤，言又止。

老爺子:“小伙子，不是我說你，你對你朋友也太冷淡了，哪有這麼對朋友的？時間長了，小姑娘再喜歡你，心也涼了。這麼好的姑娘，可別錯過了。”

陳雪澤:“？”

陳雪澤難得呆滯了一秒，飛快反駁:“不是我朋友。”

他嗓音還是有些啞。

“不是？”小宇外公詫異了一秒，篤定道:“那就是喜歡你，喜歡你。”

陳雪澤:“不，――”

小宇外公不聽，小宇外公語氣相當肯定:“大爺是過來人，看人準。聽我的沒錯，薇薇就是喜歡你，看你眼神都不一樣。聽我的，別錯過了，好好珍惜吧。”

陳雪澤了沒有的，想說什麼，最終沒說。

晚上，陳黛薇準時來了。

中午就空把自己清理干凈了，換了一服。腳腕也好了一些，本來崴得就不嚴重，現在走路完全正常了。只是，好像有點冒，頭暈暈的。

來時隔壁床的大爺已經睡著了，陳雪澤還沒睡。靜靜地靠在床沿，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黛薇坐在他邊，太:“我來了。”

聲音不像往常那麼輕快。

陳黛薇語氣有些懶:“陳先生，今天覺怎麼樣？”

說完也不等陳雪澤回答，端詳了一番陳雪澤的臉:“嗯……”

還沒說什麼，先咳嗽了一聲。

陳雪澤抿了抿。

陳黛薇起，倒水。倒完水自己喝一口，慢半拍想起問陳雪澤了:“陳先生要喝水嗎，我給你也倒一杯？”

陳雪澤沒說要也沒說不要，他靜了靜，問:“為什麼？”

他聲音低低的。

“嗯？什麼？”陳黛薇還以為自己又得不到任何回應，沒想到他會忽然出聲。

陳雪澤:“為什麼不走。”

陳黛薇眨眨眼睛。

陳雪澤接著問:“他們……給你錢了？”

他本來不想管了，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他無視就好。可是一個人不可能真正無視掉另一個人，尤其是這個人還每天在他邊繞。他不想知道的事，偏偏總有人提。

小宇說陳黛薇公司離這邊很遠很遠，每次來醫院，都要換乘兩次。

小宇說陳黛薇中午就啃了個饅頭。

小宇說陳黛薇忙得要命，吃飯的時候在回人微信，走路的時候也在回人微信，總看手機。

……

通過小宇的話，以及他不經意間的觀察，陳雪澤覺得陳黛薇大概有點缺錢。

那麼，也許是為了賺錢才照顧他？

陳雪澤說:“我給你錢。”

陳雪澤漠然道:“我給你錢，你搬走吧，不用再管我。”管他也沒用，只是浪費的時間。

那麼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掰兩半來過，干嘛在他這種不值得的人上耗費時間。

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錢？沒有人給我錢啊。”陳黛薇莫名其妙。

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頓。

沉了一兩秒，陳黛薇說:“不過，既然陳先生提出來了――”

陳黛薇:“你的醫藥費是我墊付的，你看什麼時候方便，記得還錢。”

陳黛薇只想讓陳雪澤狀態變好，沒想讓陳雪澤花的錢。

在心里算了算，很快報出一個數字。

正郁郁寡歡思考人生的陳雪澤:“……”

陳雪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