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頭有些惱了,他梯子都遞過去了,這死犟孩子不僅不順著梯子下來,把面子抹過去就算了,竟然還帶著弟弟妹妹反手狠狠的打了他們的臉!
老方頭此刻也有些厭煩這個不給面子的菡丫頭了。
方田氏臉鐵青,簡直想打死這個忤逆的孫,卻又怕礙了孫子的名聲,擋了他宗耀祖的路。
“你,你到底想怎樣!”方田氏呼吸重,卻又不得不爲了孫子剋制著脾氣。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方田氏心裡惡毒的想著。
方菡娘擡起頭,稚的面容上滿是堅毅:“請爺爺單獨將我們二房分出去過活吧!”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有些厚道些的人家就忍不住開口了:“菡丫頭,你們姐弟三個還那麼小,分出去可怎麼活呦。”
“是啊是啊,小丫頭片子不懂天高地厚,淨說些人心窩子的話,快點給你爺爺道個歉,趕家去罷。”
“這天寒地凍的,之前你也是一時誤會,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快點回家暖和暖和。”
不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勸了起來,無非就是勸方菡娘不要再鬧了。
他們莊戶人家,從來沒有將這麼小的孩子分出去過活的道理。
當然,更沒有天寒地凍將這麼小的孩子趕出家門的道理……不人心裡暗暗搖頭,覺得這方田氏一家太過毒辣,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們這簡直比老虎還心狠啊……
“謝謝各位叔伯嬸子關心。”方菡娘跪在院子中央,子得直直的,大聲道,“菡娘有手有腳,可以耕田,做飯,也會刺繡,補家用,可以養活自己跟弟弟妹妹。現在只想爺爺將我們這一房分出去,給我們一條生路。”
方田氏聽得方菡孃的分房說辭,先是一怒,繼而眉心一跳,心裡轉過彎來:
這小兔崽子仗著他們顧忌江哥兒的前程,肯定是趕不走了。既然這樣,還不如費些錢財將他們這一房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呢。
而且就這幾個小兔崽子,出去沒大人看顧,還不知道活多久呢。到時候要是有個好歹,也落不了別人的口實,怪不到江哥兒上去。
畢竟是他們自己要求分出去的!
方田氏眼珠子轉了轉,想明瞭其中的好,雖然也痛要白白分出去些家產,但總好過這幾個喪門星日日在家裡,招晦氣,克福氣的好!
更何況,等這幾個小兔崽子自生自滅了,東西還不是又都回到手裡?
“沒心沒肺的東西,長輩還在,就想著分家產了!”方田氏尖著嗓子罵了幾句,見方菡娘神變了變,心裡一慌,生怕方菡娘再改了主意賴在家裡不走了,又連忙加了一句,“算了,你這種白眼狼我們也養不,還是分出去咱們各過各的,全了最後這點香火!”這就是表態同意分房了。
老方頭冷哼了一聲。他原本就生寡,他孫子孫多,將來還會更多,不稀罕二房這幾個給他難堪的。
要他說,分出去也好,讓他們吃點苦頭,就知道聽話了!
大房的方長莊沒吭聲。
這個侄剛纔把髒水潑他的寶貝兒上,他心裡還惱著呢,才懶得去管這幾個隔了房的侄侄子。
方田氏看看老頭子,長子都沒說話,表示了默許,當即拍板:“行,今天就把二房分出去!老大,你去喊里正過來做個證。咱家可養不起這種不敬長輩,狼心狗肺的玩意!”
典型的得了好還要賣乖踩他們一腳。
方菡娘暗裡扁扁,現在心好的很,懶得跟方田氏計較。方菡娘垂下頭,話音裡卻帶出了幾分委屈,道:“可是之前看病還欠了六叔六嬸一些錢……”
方田氏臉一變,剛想破口大罵,但繼而想想即將分家後的輕鬆,強忍著一口氣,鐵青著臉咬牙道:“沒事,,給你出……”
方菡娘歡喜的帶著弟妹從地上爬了起來。
衆人見事塵埃落定了,沒什麼熱鬧可看了,三三倆倆議論紛紛的都散了。
人羣中一個不起眼的穿著一竹青襖衫的小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歲,雕玉琢的樣子可極了。他咬著手指,慢吞吞的向著村外走去。
幾個暗衛對視一眼,仍在暗地裡不聲的保護著這個小孩子。
若是有識貨的人在這,定會看出這孩上穿著竹青襖衫並非是尋常的布料,而是江南織造一年只出一匹的天菱紗。
此紗乍看無奇,只薄薄一層,卻十分保暖堅韌,京城中的貴人鑽破了頭也想討得那麼些許來做防。
而這孩,竟是大大咧咧的穿著天菱紗做的襖衫!
真是暴殄天!
孩爬上停在村口的一架馬車,興致的嚷嚷道:“小叔,我剛纔在村子裡看了個熱鬧。”
半晌,馬車裡傳來一句淡漠至極的聲音:“哦?”
話音平平,即便尾音微微上挑,也聽得出來聲音的主人對此本沒有半分興趣。
然而孩並沒有領會到聲音中的含義,他手腳麻利的鑽馬車,清脆的笑聲從馬車簾中了出來:“我看到個小丫頭,差不多跟我一樣大,領著自己的弟弟妹妹,求爺爺讓他們分出去單過呢。”
“呵。”風捲起馬車門簾,出了裡面那人的幾分真容。
那人十五六歲,本應是青春的年時,然而他卻像已到暮年,臉上毫無生氣。
他樣貌本是極爲俊,如同高山遠水間的白雲,卻因眉宇間籠著寒人心扉的冷意,無端多了幾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讓人遠觀也心悸。
他端坐在馬車錦墊上,垂著眼,彷彿一座雕像。淡青的外衫隨意的披在肩上,越襯得他面容如雲似霧,冷若冰霜。
馬車裡的孩卻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咯咯的笑著:
“小叔,你說我要是敢這樣跟爺爺說話,爺爺肯定一掌把我扇出去,還打著轉兒的那種……”
馬車漸行漸遠了,馬車裡出來的聲音也越輕了,一路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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