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外面的人喊：“生哥——！飯好了沒？”楊昭馬上推開陳銘生，站到一邊。

陳銘生低笑了一聲，看著楊昭，說：“好了，收桌吧。”

外面稀裡嘩啦地把麻將收拾了起來，陳銘生轉把魚湯都盛出來，楊昭說：“我拿過去吧。”

陳銘生嗯了一聲，楊昭說：“還有其他的菜麼。”

看到案板上還放著幾盤切好的菜。

陳銘生說：“等會我再把這幾盤菜炒了就好了。”

楊昭端著魚湯出了廚房，桌子已經收拾好了。

文磊看見了，過來把魚湯接了過來。

“嫂子我來，我來！”楊昭說了句謝謝，轉又去了廚房。

陳銘生已經開始炒菜了。

楊昭進去的時候，陳銘生看了一眼，說：“馬上好了，你到外面等我吧。”

楊昭說：“你自己能端過來麼。”

陳銘生點點頭，“可以。”

炒菜很快，十分鐘不到陳銘生就把菜都弄好了。

他撐著拐杖，端著菜盤出來，在桌子上擺好。

文磊笑嘻嘻地過來，在桌子一角坐下。

“嘿嘿，生哥。”

陳銘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幹活。

飯桌是折疊的四角桌，屋裡一共六個人，文磊和宋輝各坐了個邊角。

陳銘生挨著楊昭坐在一起。

楊昭的另外一邊坐著蔣晴。

“吃飯了吃飯了，死我了。”

文磊說。

他一筷子夾了一口魚，放在裡。

“哦哦，生哥你的手藝這麼多年都沒變啊。”

他一邊吃一邊沖著陳銘生奉承。

陳銘生懶得理他，“吃你的得了。”

楊昭也夾了一口魚，味道確實很好。

看了一眼文磊，說：“他以前做飯也很好麼。”

“是啊嫂子。”

文磊說，“生哥做飯一流棒，居家好男人！”陳銘生：“……”楊昭：“……”老王在一邊開口說：“小文，你再皮就棒伺候啊。”

文磊聳聳肩膀，顯然是不怕。

他又吃了幾口飯，無意之中歎了口氣，說：“只可惜我們見面的次數太，我都沒有吃過幾次。”

“文磊。”

陳銘生看了他一眼，文磊垂著眉頭，也沒有看他。

楊昭看了看文磊，低下頭吃飯。

桌子不大，又坐了四個男人，十分的。

基本上每次抬胳膊都會到旁邊的人。

楊昭本來也不怎麼，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了。

只不過所有人都還沒有吃完，也沒有下桌。

宋輝一邊吃一邊對蔣晴說：“小晴，你也學學這魚，回去給我做。”

蔣晴笑瞇瞇地看著他，說：“我會做魚啊。”

宋輝說：“嗯，你的魚也很好吃。”

蔣晴轉頭問楊昭：“嫂子，你做飯好不好？”楊昭一愣，第一反應就是看向陳銘生，後者低頭吃飯，神態輕松。

楊昭說：“我不會做飯。”

蔣晴眨眨眼，說：“嫂子別謙虛呀。”

楊昭說：“我真的不會做。”

陳銘生在一邊嗯了一聲。

楊昭看他，他也笑著看回來。

蔣晴說：“現在有好多生都不會做飯的。”

楊昭不知道要回什麼，淡淡地說了句是麼。

蔣晴一邊看著，一邊手舀魚湯，說：“我是很小開始就做飯了，其實做飯很好學的。”

宋輝在一邊說：“上初中的時候就得看家了，還要照顧兩個弟弟。”

老王說：“那還不容易的。”

“嗯嗯。”

蔣晴說，“不過其實也沒——呀。”

蔣晴只顧著說話，沒注意手裡端著的碗偏了，往回收手的時候，魚湯流到手上，燙得馬上松開了手。

結果一碗湯都灑了出來，大半淌到楊昭的衫上。

魚湯確實很燙，還好楊昭穿了兩件上，沒有那麼嚴重。

站起來，躲開了還在流的魚湯。

“好燙好燙！”蔣晴使勁地吹自己的手指。

宋輝馬上站起來，“怎麼樣了，燙傷了沒？？”他從桌子另一邊過來，握著蔣晴的手仔細地看。

陳銘生看了一眼楊昭，的服上暈開很大的一片。

他開口想說什麼，楊昭的目和他對視上，輕輕搖了搖頭。

陳銘生就沒有再說。

宋輝過來，這邊就更了，楊昭把凳子拉開，自己站到老王那邊。

宋輝拉著蔣晴，說：“來，先拿水沖一下。”

蔣晴皺著小臉，跟宋輝到廚房去了。

他們走後，文磊看著楊昭，說：“嫂子，沒事吧。”

楊昭搖搖頭，“沒事。”

陳銘生撐著拐杖站起來，說：“過來，換件服。”

“嗯。”

楊昭跟著陳銘生進了臥室。

文磊一直看著他們走進屋，轉回頭，看見老王也一直看著這邊。

他們眼神對上，文磊低聲說：“你覺得咋樣？”老王說：“什麼咋樣？”文磊說：“嫂子呀。”

老王靜了一會，說：“看不出來。”

文磊說：“怎麼看不出來。”

老王低頭點了一煙，了一口，抬起頭來，說：“不是一類人。”

屋子裡，陳銘生把門關好。

“燙到了麼。”

陳銘生說。

“沒有。”

楊昭說。

陳銘生打開櫃，說：“我給你找件我的服吧。”

後沒有回答，陳銘生轉過頭，楊昭站在原地，意味深長地沖他笑著。

陳銘生挑了挑眉，“想幹什麼？”楊昭輕描淡寫地一搖頭，“沒什麼。”

陳銘生給他翻了一件白襯衫。

楊昭把服換下來，陳銘生看著那件被淋上湯的服，說：“等會我給你洗一下？”“不用了，這面料粘了油是洗不出來的，扔了吧。”

陳銘生抬眼看楊昭，楊昭正低頭系扣子。

他又看了一眼幾乎是全新的衫，低頭不語。

楊昭換好服，對陳銘生說：“走吧，別讓你朋友等太久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宋輝和蔣晴已經回來了。

宋輝坐在了楊昭的位置，看見楊昭出來，他對楊昭說：“咱們換一下吧，手燙傷了，我照看一下。”

楊昭點點頭，坐在宋輝的位置上。

蔣晴小心翼翼地說：“嫂子，等下我幫你把服洗了吧。”

宋輝拉著蔣晴的手腕，了，小聲說：“手都燙了怎麼洗。”

蔣晴努努，沒說話。

楊昭說：“不要，等下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陳銘生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頓飯很快吃完了，也幸虧有文磊在，桌上的氣氛看著一直不錯。

十點半的時候，老王說：“今天差不多就到這吧，銘生，咱們下次再聚。”

陳銘生點點頭，“好。”

吃完了飯，大家站起來的時候，陳銘生對楊昭說：“等下你進屋休息就可以了，我來收拾。”

這話剛好被文磊聽見，他調侃道：“生哥啊，做飯洗碗你都包了，這是打算讓嫂子娶你進門的節奏啊。”

楊昭看了陳銘生一眼，陳銘生點了煙，淡淡地瞄了文磊一下，文磊了脖子，沒話了。

蔣晴在一邊說：“我來收拾桌子吧。”

宋輝拉到一邊，小聲說：“你怎麼這麼傻，手都燙了還收拾什麼。

這屋就你一個的啊。”

蔣晴看其他人沒注意這邊，對宋輝輕聲說：“不是，我不是把的服淋了麼，又不用我洗，我就多幹點唄。”

宋輝說：“幹啥，又不是咱們家，給幹什麼活。

大不了一會咱們贏的兩百塊錢不要了，給洗服去。”

蔣晴皺眉，說：“啥服要兩百塊錢洗啊，都能再給買一件了。”

宋輝了蔣晴的頭：“大度點大度點。”

蔣晴還是有點不高興，“好不容易贏了這麼多呢。”

宋輝說：“就當給生哥了。”

蔣晴想了想，點頭說：“也對，他都這樣了，能找到個朋友也不容易，就當照顧一下你朋友，嘿嘿。”

宋輝看著蔣晴的小臉，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掐了掐，說：“行了，等會該走了。”

宋磊跟蔣晴說完，就去找陳銘生他們了，蔣晴在人群中看見楊昭，楊昭也看見了。

走過來，從錢包裡拿出兩百三十五，給蔣晴。

“剛剛打麻將的錢。”

蔣晴看了看，說：“不用了吧，我剛才把你的服淋了，你……你就給一點吧，剩下的你洗一下那件服，然後再買一件。”

楊昭一頓，說：“好。”

把三十五的零錢拿回來，蔣晴看見留下兩百，臉上不神，心裡已經高興壞了。

拿過兩百塊錢，自己揣了一百。

等宋輝拿了外過來的時候，把另外的一百塊錢給他，說：“給了不呢。”

宋輝看見一百塊錢，笑笑，說：“你自己揣著吧。”

蔣晴笑嘻嘻地又把一百塊錢揣了起來。

陳銘生和楊昭跟他們一起下了樓，老王說：“不用送了吧。”

陳銘生說：“我們正好出去買點東西。”

文磊過來，說：“買啥呀。”

老王一拳頭敲下來，“哪都有你。”

楊昭扶著陳銘生，走在最後面。

院子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幾盞老舊的路燈發著微弱的。

夜風吹過，寒意明顯。

文磊摟著服蹦躂兩下，說：“最近降溫降得很快啊。”

蔣晴打了個噴嚏，宋輝把自己的外套下來，給披上，說：“今晚打車回去吧。”

蔣晴說：“別別，坐公。”

宋輝說：“這離公站還遠的。”

楊昭看了一會，說：“我送你們過去吧。”

宋輝轉頭看，蔣晴連忙說：“嫂子你要請我們打車麼？不用麻煩了吧。”

楊昭說：“我開車送你們去公站。”

轉頭對陳銘生說：“我先送他們走。”

陳銘生點點頭，把手裡的垃圾袋扔到垃圾箱裡，說：“那我自己去買，等下直接回家。”

“好。”

垃圾箱就在旁邊，蔣晴無意中瞄了一眼。

在昏暗的路燈下，一眼就看見了垃圾袋裡灑出來的服。

那是剛剛楊昭穿的。

蔣晴一愣，後傳來短促清脆的電子鎖聲，轉過頭，看見楊昭已經走到了一輛車旁。

覺得，來城市裡生活這麼多年，已經完全了解了城市的生活。

跟著大學的室友，認識了好多的車，可是完全不出這輛車的名字，甚至在畫報雜志上都沒有見過。

看著車頭上的銀白豹子，如此力量迅捷，高昂著頭，躍遷而上，高貴而矜持。

在車上，蔣晴坐在楊昭的後面。

楊昭只在上車的時候問了一句公車站在什麼方向，就再也沒開過口。

蔣晴悄悄抬頭，從外後視鏡裡，看見楊昭的臉，就像車頭那只銀的豹子一樣，平淡而冷漠。

握著兜裡的二百塊錢，手一直在抖。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覺，擰著的心，讓渾都難。

想起剛剛在麻將桌上，每贏一次，就看一下楊昭的表，想找到勝利的覺。

可楊昭的神一直都是淡淡的。

一直都沒有笑，所以蔣晴斷定，心裡一定是生氣的，只是礙著一堆人在場，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人總是會不自覺地對比。

蔣晴一整晚都覺得，是優勢的那個。

年輕、聰明、是研究生……的男朋友高大強壯，陳銘生卻是個殘疾人。

現在，那一優越，被碾得碎。

楊昭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甚至幫助照看了蔣晴的小小自尊心。

可蔣晴依舊覺得腦海要炸開。

這個世界偶爾複雜難名，但大多時候還是簡單而暴的。

老天用錢和地位畫了一條清晰的線，那條線自己會說話，它清楚地告訴著蔣晴——你，在線的另一邊。

將他們送到車站，楊昭說了句再見，開著車離開了。

蔣晴一直看著那輛車，一直到消失不見。

宋輝在一邊皺著眉說：“這車是自己的麼，不錯啊。”

他說了一會發現蔣晴沒靜，看過去，蔣晴的眼眶有些紅。

他連忙摟住，說：“就算是的，也是家裡給買的。

富二代算啥本事，咱們小晴自力更生，比強一萬倍。”

蔣晴沒有說話，轉等公。

宋輝又哄了幾句，都不見蔣晴有反應，再多說的話他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心裡訕訕地，跟著安靜地站在一邊。

冰冷的風吹著，車站裡三三兩兩站了幾個等公的人。

蔣晴忽然對宋輝說：“我不喜歡那個的。”

宋輝說：“我早就說我不喜歡了，裝什麼裝。”

在宋輝全力貶損楊昭的時候，蔣晴想到的卻是另外的事。

不管是自己掙的，還是真的是富二代，反正楊昭肯定是個有錢的人。

長的也不賴，按理說條件應該很不錯，這樣的人怎麼會看上陳銘生呢。

蔣晴忽然問宋輝：“陳銘生以前是幹什麼的。”

宋輝一愣，說：“他以前也是公安系統的，後來出了事，就退了下來。”

蔣晴說：“做什麼的公安。”

宋輝搖搖頭，說：“幹什麼我也不知道，他的戶口什麼的都是後轉過來的，我也是聽上面的人說的，讓幫忙多照顧一下。”

蔣晴說：“他的是因公傷麼。”

宋輝說：“不知道，他來這邊也就一年多吧，你聽他口音，不是本地人，有點南方調。”

蔣晴點點頭，又問：“那他掙的多麼。”

宋輝笑了笑，說：“你看他現在這樣，你覺得掙的多麼。”

他看蔣晴好像還在想，說：“你問這幹啥。”

蔣晴搖搖頭，說：“沒啥，你不覺得那個的找上陳銘生有點奇怪麼。

那麼有錢，怎麼找個條件這麼差的。”

宋輝不太在意，“奇怪就奇怪唄，能有啥辦法。”

這時候，公來了，宋輝跟蔣晴上了車，蔣晴一路上，看著車窗外閃逝的路燈，依舊在沉思。

最後對宋輝說了一句：“我覺得，找陳銘生，肯定有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