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清氣化龍篇……”
莊冥看著這滿是藥材的浴桶,看著那暢游其中的淡云蛇,仍有些心緒異樣,當日的遭遇,至今恍惚如夢。
當年在跌山中,以為必死。
遭遇枯尸之時,他察覺對方古怪,后來也確實兇險。
聽聞那位前輩要傳功時,他實則心中不以為然。
想他本,就出自于仙山,授業恩師白圣君,也是赫赫有名的得道真人,門中功法亦是上乘仙訣,可自質問題,道印崩潰,并擊穿丹田,無法繼續修行,便是連驚才絕艷的白圣君,也都無能為力。
更何況,他還跌斷了雙,已了殘廢。
他縱然對心懷期盼,但也不怎麼相信那一被困在山下的枯尸可以讓他踏上修行之路。
可萬萬未有想到,對方經過試探之后,才傳下的這一部功法,竟是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這一部功法,修煉的竟不是他這人。
這一部功法,是要在外,煉就一真龍之軀。
待真龍之軀大,再讓自的魂魄,主其中,從而化真龍,長生不朽,暢游九霄。
“我得至法,一氣化三清。”
“上清及玉清二氣,化乾和殷明這兩古尸當中,以念運使,作為護衛。”
“唯獨太清之氣,以法化于外,凝聚一線,宛如生靈,即為龍。”
“若我有生之年,可以將這一線清氣,化一尊太古真龍,那麼在我人老朽之后,我的三魂七魄,意識神智,都將隨著氣機牽引,化龍之。”
“從此之后,我的本,便不再是這殘缺的人,而是那神龍之軀。”
“只不過,有生之年,真能將這條云蛇,煉一尊真龍麼?”
在外人面前,淵深莫測的十三先生,此刻眼神之中,卻盡是茫然。大風小說
當年初修此法,不過只是一縷氣息,借功法凝實,化作一線,細如發,長不過三寸。
經過了六年景,汲取日月華,并且搜羅各種藥材,尋天材地寶,日夜溫養,才僅僅讓這一線清氣,變得有食指細,尺許來長。
據太虛清氣化龍篇而言,這一線清氣,要煉到一定火候,才會“開眼”,經過縱,如同生靈一般。
“我花費了六年景,費盡了一切的心力,來經營如此龐大的生意,從而聚斂金銀財富,搜羅天材地寶,招攬無數下屬,借用在凡塵俗世的勢力,搜尋一切能夠滋養神龍的寶……”
“六年之久,也才在今年初夏,勉強開眼。”
“可開眼化蛇,也只是第一步。”
莊冥深吸口氣,徐徐吐出。
他的進境,只在第一步,但此后云蛇還須繼續長。
開眼之后,才是開口。
而后,生出鱗片,繼而長角,進而生爪,從而化蛟。
繼而蛟龍再變,鹿角、龍須、魚鰭等等細節俱,方能初得龍。
最終凝龍珠,經過天地洗禮,才是真正化龍。
只有到了這一步,得以功化龍,此法才算大。
可如今花費六年,連開眼都才初。
距離化龍,太過于遙遠了。
“只有這一線清氣,功化龍,才能牽引我的三魂七魄,融其中,讓我為真龍。”
“但在化龍之前,我若人死去,魂魄無依,這一條龍也必將煙消云散,功虧一簣。”
莊冥微微閉目,低聲道:“都說人壽過百,但人生七十古來稀,六十即是一甲子,凡塵俗世,又有幾人能過百歲?”
“即便我蘊藏真氣,可以活絡筋骨,行通氣,從而延年益壽,歲延過百,可我懷有傷病,雙殘疾,未必可以活得長久,且如今年過二十六……還有多個六年?”
“六年火候,云蛇長的進度,也不過如此。”
“再有六十年,又能如何?”
“莫說六十年,就算我本還能再活一百年,這條小蛇想要‘化龍’,怕也是希渺茫。”
“但這已是我唯一的修行之路,豈能輕言放棄?”
他嘆息一聲,手將那龍撈了起來,方是開始寬。
之前有大夫說過,以他的底子,恐虛不補,也并非空話。
盡管他懷真氣,但是當年擊破丹田,日漸虛弱,后來墜山崖,腳斷折,而臟腑也都損,全憑真氣護持生機,保住命,但本依然虛弱。
而這些藥材,雖然都不屬于天材地寶一列,但也是大補的猛藥。
他若當真借此為藥浴,藥力強猛,可虛弱,承不住,消化不開,將是真正的虛不補,命不長久。
只是,這藥浴本就是為這條龍準備的。
如今龍暢游其中,汲取藥,包括藥材在,其藥殘存,已百不存一。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可以勉強承得住藥,進行藥浴,強健魄。
如此殘存的藥力,方能有益于這殘。
——
半個時辰后。
殷明推著莊冥,來到了院中,旋即便退到假山暗。
“公子。”
這時,頭發灰白的管事,匆匆而來,低聲道:“中山的潛龍山莊,已然完工月余,中布置均已妥當,白老之前已提前安排了六十余人過去。”
這是在城的管事之一,姓孫。
莊冥神淡然,說道:“吩咐下去,明天搬至潛龍山莊。”
孫管事又遲疑道:“但是這城的生意,昨天才定下來,您這就離開?”
莊冥淡然道:“局勢雖昨日方定,但此前已有月余布置,而今城已盡在我掌握之中,余下這三家,只能依附我們,唯有向我們尋求合作才有出路,再也翻不了什麼浪花。既然大勢已定,如今在這城池之中,也太過喧鬧,明日便搬去山莊,還能得個清靜,正好修養。”
孫管事頓時點頭,道:“老奴這就去準備。”
莊冥揮了揮手,說道:“去吧。”
孫管事施了一禮,目微微一掃,卻似無意地問道:“乾和殷明兩位大人,怎麼不在公子邊?”
莊冥沒有說話,抬頭看了他一眼。
孫管事心中微凜,低下頭來,道:“老奴多了。”
莊冥收回目,看向水池,平靜道:“下不為例。”
孫管事心有驚悸,只覺得背后像是已經被汗水,忙是退下,不敢再停留。
——
乾、殷明。
在武林之中,這兩人的功夫造詣,堪稱聲名顯赫,能開碑裂石,能生撕牛馬,極為強悍。
但誰也想不通,兩位武道通玄的武者,為何會聽命于手無縛之力的莊冥,為護衛,六年之間,寸步不離。
而在傳言之中,六年前的莊冥還不是淮安府首富,只是無分文,殘廢病弱的年輕人,可這兩位武道強者,就已經跟隨在他的左右。
這些年間,易上的來往,牽扯到太多的利益,總有人想要刺殺莊冥,但無一例外,都被這兩位擋了下來。
“很多人都想要打探他們二人究竟在不在我邊,嘗試能否找機會殺得了我這病弱殘廢。”
莊冥看著花園當中的景,漸漸出神,喃喃道:“孫管事說話,一向有分寸,今天失了分寸,多半有些問題,該查一下了。”
院子角落,有個聲音,應了一聲。
然后一個影浮現出來,他材消瘦,相貌清朗,只是神嚴肅,大約三十來許的年紀。
這是五年前被乾擊敗,被莊冥收服的武林高手,名為陸合。
除乾、殷明這兩古尸之外,陸合可算他手下第一高手,且自年時行走江湖,在武林中有許多人脈,消息靈通,三教九流,無所不識。
“五天前,宣城那邊的事,查清楚了。”陸合緩緩說道:“宋、錢、趙,這三家不安分,聯手做的局,我們損失慘重,人手也折損了不。”
“宣城的生意,是我在兩年前定下的局。”莊冥輕著袖中的云蛇,淡然道:“我雖離開,但也留下布置,可在兩天之,就被人擊潰,致使全盤崩塌。這樣的手段,不像是宣城這三家的人所能做到的。”
“我看那位宋老太爺,很不簡單。”陸合遲疑道。
“那位宋老太爺年輕時或許有這種魄力,可他現在老了,只盼著守,不敢妄,所以兩年前他才敗給了我。”莊冥平靜說道:“照目前來看,宣城定是多出了個通謀劃的局外人,他兩年前不在宣城,也不在局中,便也不在我算計里,但近期來到了宣城,他為了局外的變數,才能輕易破局。”
“我知道了,今夜我就去查。”陸合應道。
“不但要查,還要準備反擊。”莊冥輕聲說道。
“公子要從哪家手?”陸合出聲問道。
“按道理說,是被我拿住把柄的趙家。”莊冥輕聲說道:“宣城這三大家族,趙家兩年前被我拿住了把柄,所以當初被迫與我聯手,讓我得以借力立足,從而服其他家族,了宣城第一家。但趙家這次膽敢叛我,想來這個把柄,多半無用了,甚至,那人極有可能會在趙家上文章。倘若從趙家手,準備反擊,怕是會落他的陷阱……不過,兩年前我還是留下了后手的。”
“您是說錢家?”陸合應道。
“錢家的生意來源可不是正道。”莊冥說道:“兩年前我就想從這里手,但還是選了趙家,留了錢家,沒有以此發難,也算我在宣城留下的后手。這一次,你照我準備的做,等適當時機,再讓錢家的家主知道,是誰住了他的命脈……到時候,他會親自來找我的。”
“我明白了。”
“行事謹慎一些。”
“是。”
陸合這樣應了聲,后退越過院墻,竟無半點聲息。
莊冥微微閉目,仰面向天。
他最初的心愿,只是修道長生,遠避塵囂。
但如今為了修行,為了養得一真龍之,他便只能世,以凡塵勢力,以金銀錢財,聚斂一切所需之。
而在這其中,他招攬無數人手,讓他們為自己效力的同時,卻又擔負著這些屬下的生計與活路,無形之間,又多了一分責任。
為此,他在紅塵之中,勾心斗角,甚至有時,將所有力投其中,與人博弈,與人鋒,會讓自恍惚覺得,他本是商人,而非修行人。
“我本天上人……”
莊冥喃喃道:“泯然于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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