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讓這個近乎死寂的村莊變得忙碌起來了。
春雨已經接連下了兩天,原本乾涸的小溪,也變得充盈起來,再一次出現了白的浪花。
塵土漫天的日子不見了,地上溼漉漉的,踩上去就會發出“咕嘰咕嘰”的很有實力的響聲。
“咕嘰咕嘰”雲昭從屋檐下跑到接雨甕後邊。
“咕嘰咕嘰”雲昭又從接雨甕後邊跑去了花壇。
兩隻大白鵝疑的從小土房子裡探出腦袋,沒發現什麼不對之後,又回腦袋,在翅膀下取暖。
雲昭從花壇上跳下來,快跑兩步就躥出了宅大門。
雲氏的糧庫就在中庭,今天正是分發種子糧的時候,雲昭對古代地主家的生活很是好奇,就冒著被大白鵝攻擊的危險悄悄來到了這裡。
普通人家的地,也就選不出最好的種子,種子的質量不好,雲氏大房地多,所以就能在更加廣袤的田野上篩選種子,選出來的種子也比別人家好不。
二斤糧食換取一斤種子,這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規矩,府不允許地主家把種子賣的很貴,同時鄉民公約裡也有這方面的約束。
去年的時候,來雲氏換取種糧的人不多,主要是一畝地下種子就要下十斤,大旱年月裡,夏日收割的時候未必就能把種子收回來。
今年不同了,春日裡雨水足,人人都願意在田地裡下本。
春種的時候,徐先生是不教書的,學堂裡也看不見人影,徐先生帶著那條黃狗上了玉山,據說是踏春。
雲昭很想跟著去,先生不允許。
所以,只好坐在面無表的母親邊,看管家雲福給鄉民們兌換種子糧。
農人看到種子的那一刻,臉上的皺紋就會如同花一般綻放開來,這種歡喜是從心底裡發出來的。
沒有強買強賣,也沒有剝削一說,兩斤糧食換取一斤種糧非常的合理。
雖然他們在地主家大院子裡,對地主家的家丁們卻毫無畏懼之,更與地主家的管家絡的如同一家人。
“不要一顆一顆的挑揀,雲氏的種子說到底還是你們挑選的,有什麼挑揀頭,就算是不好,也是你們挑的不好。”
喜淡菰的雲福,今日裡好長時間沒有菸了,心很是糟糕,想要跑出去過過癮,見大娘子,大爺都瞪大了眼睛盯著,只好強自忍耐,只希這些鄉民快些辦完事離開。
“今年種麥子的人多啊。”
雲娘見種子分發的差不多了,就對雲福道。
雲福笑的合不攏,著手道:“是啊,年景好,種麥子的人就多,誰都知道面比糜子好吃。”
“可惜了,前兩年的稻種已經不了,要不然今年就能種一茬稻子。”
聽母親說稻米,雲昭就不由自主的流口水,這病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的,很久很久以前,他最討厭吃稻米了,總覺得那東西吃不飽人。
現在倒好,聽到稻米就口水流的嘩嘩的。
雲娘小心的幫兒子了口水,沒好氣的道:“只要聽到吃食,就流口水,太沒出息了。”
雲昭鬱悶的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興許是最近就沒有吃過幾頓飽飯的原因。”
雲娘冷笑道:“你每日的餐飯可都是裝的滿滿的。”
雲昭嘆口氣道:“雲卷,雲舒兩個太能吃了,有時候雲樹還來幫我吃飯,您想想,有他們三個在,我能吃飽肚子纔是怪事。”
雲娘見最後一個換種子糧的鄉民離開了,就恨恨的道:“是你要收買人心的,如果讓你吃飽了,還收買個屁的人心,你吃的飽飽的,人家只會覺得你活該給他們吃的。”
雲福在一邊笑道:“鬥米恩升米仇,爺莫要做爛好人,最後會吃虧的。”
雲昭一笑了之,他知道自己想要徹底的收攏這些散的人心,還需要時間跟契機。
雲福鎖好了糧庫,將鑰匙給了雲娘,然後道:“雨下的多了一些,等天地乾爽還需要幾天,老奴以爲家裡的農也該整飭一下,有些三年都沒有用了,犁頭該修修,犁架也該該好好打理一下。”
雲娘道:“找誰呢,雲家莊子可沒有合適的鐵匠。”
雲福道:“賀家窪的劉宗敏前幾日託人問到老奴頭上,想攬下咱家的活計。
此人算是我藍田縣有數的好鐵匠。”
雲娘聞言笑了,指著雲福道:“你以爲我沒聽說此人的過往是不是,我可不願意把一個罪囚招到家裡來。”
雲福尷尬的拱拱手道:“此人與老奴沾些親。”
聽雲福這樣說,雲娘擺擺手道:“既然如此,自然會讓你如願,反正啊,人是你帶來的,你就要看好,在雲氏莊子支爐子打鐵可以,卻不能給我們惹出麻煩來,如果壞了事,你雲福擔著就是!”
雲福笑道:“他老子娘都在,還能反了天去?大娘子放心,老奴會看的好好地。”
雲娘撇撇鄙視了雲福的私心,就拖著雲昭離開了中庭。
雨還是在下,雲昭的心裡卻像是著火一般,史書中的流寇大賊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了,此時此刻,他無比的雨水早點停下來。
雲昭兩世藍田人,若是在不知道藍田縣出的這個蓋世賊寇,那就太不應該了。
雨水出來了,圍繞在玉山山腰上的薄霧就消失了,過稀疏的雨,偌大的玉山就暴在天化日之下。
不知怎的,雲昭很願意將眼前的玉山跟將要見面的蓋世賊寇聯繫在一起。
他們都是一般的雄壯,一般的神,一般的讓人產生想要窺伺的慾。
雲楊很喜歡打鐵,聽聞藍田縣手藝最好的鐵匠要來雲氏莊子打鐵,心不是一般的好。
鐵匠在雲氏莊子打鐵不假,可是,走的時候會把爐子留下來,這對雲楊來說非常的重要。
“打鐵一點都不賺錢!”
雲昭坐在廊檐下的石頭板凳上對正在麻繩的雲楊道。
“打鐵很賺錢,我問過了,打一把菜刀就能收十文錢,就這還不算鐵料錢,加上鐵料至要收一百文錢。”
雲楊頭都不擡的就反駁了雲昭。
“你還沒有算自己的人工,與柴碳錢!折算下來,一百文一把菜刀一點都不貴,你賺不了多錢的。”
雲楊將妹子扯回來,這個小丫頭正在把子往外探,想要用接屋檐水喝。
“力氣不值錢,睡一覺就回來了,柴碳也不值錢,咱們雲家莊子最多的就是柴碳,同樣是費點力氣罷了。”
“我娘準備讓你們都去家裡幫忙種地,工錢應該不給。”
雲楊整理一下已經好的麻繩,堆在一邊,給妹子餵了一些水,笑的道:“這方面大娘子是大方的,勞作一日給糧三斤,都是上好的糧食,如果是糜子就能多到四斤,忙碌一個月就能掙到兩月的口糧,是個好買賣。
阿彘,你知道現在外邊的糧價漲到什麼地步了嗎?”
雲昭聽雲楊他阿彘,嗓子眼裡微微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本想發怒,想到母親那張臉,就無奈的道:“一擔米已經漲到二兩四錢銀子了。”
雲楊笑著指指雲昭的圓腦袋道:“果然是地主家的大爺,對這些一點都不知道。
告訴你吧,你說的糧價是天啓年間的事了,去年八月皇帝死了,他弟弟了新皇帝,新的年號做崇禎,今年已經是崇禎二年了。
二兩四錢買一擔米,你想的倒,你去集市看看,一擔糜子現在都要一兩七錢銀子,二兩四錢銀子連一擔麥子都買不來。
我就等著今年夏糧收,可以買一個好價錢,好給娘跟妹子一人做一套新裳。“
雲昭笑了,拍拍雲楊的後背道:“既然種地賺錢,你幹嘛還要想著去打鐵?”
雲楊的笑了,左右瞅瞅見四下裡無人,就低聲道:“我準備給我打一柄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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