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初升,金的灑在未化的雪地上,驅趕走了長夜積存的寒冷,帶來一暖意。
張扛著老爹十五斤重的纏鐵槍終於到了白鹿車騎府營門前,門口蹲在牆跟曬著太的當值府兵,連忙迎了上來。
“鐵槍老哥,今天來的好早咧。”
“咋咧,今天咋還找了個後生幫你扛槍咧,這是誰家後生,長的好俊啊。”
老爹咧開,高興的對兩貨道,“這是我兒,張。”
“你當我們好誑啊,鐵槍啥時冒出來這麼大一個兒子咧?”
“我新收的,不行啊?”
“真的,那我們就要好好恭喜你咧。”兩傢伙很熱的圍著張左右打量著。
“那真是雙喜臨門啊,老鐵槍。我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咧,聽將軍說你要授勳了咧。”
眼下是大唐立國之初,雖剛取得中原之戰的勝利,但天下未定。因此李唐對於大唐府兵將士們,也還是很大方的。那些上戰場的府兵,如有軍功,便有很大機會獲得勳賞。
爲了酬賞將士,大唐皇帝李淵兼採楊廣的散職與楊堅的散實名號,用來賞功。這些名號被稱爲國初勳名。
不過勳號與勳這個時候還是並行不悖的兩套東西。勳號特點是閒,而勳的特點是散,勳號是沒品沒階的,而勳此時是有品階甚至能升遷的。
李淵從太原起兵開始,爲了收買人心,大量授封勳號,到了此時已經有些氾濫的地步了,因此朝廷現在也在對此進行調整,意圖還是廢除氾濫的勳號,把勳號整合到勳這一系統中來。
國初勳名下其實是兩套勳名,一套是以各種大夫爲名的散職名號,一套則是以都督、將軍等周隋武職爲名的散實。這兩套勳名,前一套主要授給那些地方鄉人,後一套主要授給軍中立功將士。
當然最值錢的還是上柱國爲的勳系統。
散職和散實在唐朝後來漸漸形了文武散兩套散職,並沒有最終融勳系中。文武散後來還了唐朝員的一個重要確定品階的標準。授先授散職,散職確定品階,職則是確定其職事。
但在如今,散職和散實已經濫封過度,變的空有一個名號而已,與勳相比實在是天差地別。
最起碼的一點,授勳就有勳田授,而勳名則沒有田。
老爹雖然現在僅是一個府軍夥長,但他上也是掛著國初勳名的,而且還是國初勳名散實十階中的第八階大都督。
大都督聽起來很拉風,不過也僅僅是一個名號而已,授勳名的時候會有一筆勳賞錢糧,然後就沒其它卵用了。
因此老爹聽說又要授勳,並不以爲然。
“哎喲,你個老鐵槍,還裝上了。告訴你,可不是授勳名,是勳。勳十二轉中的武騎尉哩。”
勳十二轉,武騎尉是一轉,也就是最低一級。
可就算是最低一級,武騎尉也是視從七品。
勳有品階但無職掌,說白了就是某某級待遇,但不管事。這個待遇最主要的一條就是勳授田。
一轉的武騎尉,按制授勳田六十畝,這是永久授田,不用如口分田一樣歸還的。而且勳級別高了,子弟還是可以蒙蔭仕的。
“哦,是麼。”
老爹似乎有些過於平靜。
張覺得老爹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曾經也是做過校尉的人。步兵校尉可是正六品,還是個職事。張雖沒聽老爹說過他以前在隋時授過什麼散勳,但職事都有正六,一名久經戰陣的校尉,勳肯定不會低的,正常況下武將勳都比職高。
久經風雨,見慣大風大浪的老爹,似乎已經有些榮寵不驚了。
那些沒啥見識的關中府兵眼裡,視從七品的武騎尉相當了得,一個能分六十畝地呢。可老爹卻很平靜。
上午,白鹿車騎府6續來了許多府兵。多是上次召出征返鄉的,如今前來領賞。
府兵出征,也不是一次整個軍府的兵都徵召出戰,而是與番上、鎮守一樣,也是分批次的。
老爹上次召出征了十個多月將近一年時間,按大唐規定,出征過十個月,那麼回來後十個月免除番上。
原來白鹿車騎府是五月一番,一百六十人一組,每組流番上一月。十月就得兩次,現在出徵近一年回來,接下來的兩番上共兩月番上宿衛的任務算免除了。
今年出征中原,對是圍城戰,對竇建德的虎牢之戰也不算持久,戰事不算激烈,因此白鹿車騎府出征的府兵基本上都回來了。
府兵是沒有糧餉薪水的,但是訓練、鎮守、番上以及出征,都有補。尤其是徵召出征作戰,都有補,立功了還有賞賜,戰事結果若好,也還有賞賜。
張扛著老爹的鐵槍站在車騎府的校場上,現這哪有半點軍營的樣子,倒像是鄉下趕集。
熱鬧,喧囂。
車騎府八百人,一百六十人正在京番上宿衛,一百六是在軍府裡訓練值守,剩下的三班,兩班在家種田,最後一班一百六則是老爹他們這一班,出征回來,今天又都趕到軍府裡來領賞賜補。
值守的那一班人今天也不訓練了,全都在場上圍著歸來的同袍,或者說是鄉親們。白鹿車騎府的八百府兵,不是鄉鄰就是親戚。
大唐的府兵制其實是沿襲自北周,經隋到唐,以均田制爲基礎。
五戶爲保,百戶爲裡,五里爲鄉。
大唐三年檢選一次府兵,基本上是每保徵兩丁。按照的是每保五戶,每戶兩丁這樣計算。更點,則是財均者取強,力均者取富,財力又均,先取多丁。
一旦選中,就有了軍名,便是終服役,從二十一歲到六十一歲。
白鹿車騎府的府兵,基本上都來自於白鹿鄉及周邊幾個鄉,因此大家都是十里八鄉的人。
老爹他們這一班人出征,去時一百六,回來的時候還有一百五十多個,只死了不到十個,傷的有十多個,但都不太嚴重,這也算是非常不錯的結果了。
兩班府兵湊在一起,就跟鄉下做酒席時的老農們聚會一樣。
三個一羣,五個一夥,隨便找塊地蹲一起聊天。
當說到哪團哪旅的那個戰死了時,大家一起嘆氣,還有人說,他還是我三姑父大哥的兒子的妻子的三哥呢,可惜了,還這麼年輕。
大家一起談論著戰死者的過往事,說起戰場上當時的形,也有說到他留下的孤兒寡母的可憐的。
但說來說去,大家並沒有去過多抱怨戰爭,抱怨朝廷。當兵服役打仗,這在大家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就跟種地皇糧一樣正常。
到了將近午時,大家聊的也差不多了,這個時候車騎將軍出來了。
還有車騎府的一衆司功司倉等軍們,以及校尉、旅帥、隊正等各級軍。
老爹他們打完戰一路回來的路上,關於中原戰事的戰功記錄也早報到了長安,這段時間已經趕著驗過了。現在,上面已經把軍功驗證過,開始向凱旋的府兵們放軍功賞賜以及出征的錢糧補。
車騎將軍是個五十餘歲的男子,長的很壯實,頭花白。他的幾個手下校尉等看著還很有將領氣勢,但再往下的那些旅帥隊正等,就跟普通的農夫沒太大區別了。
校場上,除了三百多個府兵外,還有不圍觀的百姓,既有張這樣的府軍家屬跟著來的,也有鄉上的一些居民。
今天軍營這麼熱鬧,甚至還有一些聰明的鄉人,甚至都已經在營門口擺起了貨攤,或者架起了鍋竈,開始烙餅煮麪,準備趁機做幾筆買賣。
車騎將軍對這些進軍營的百姓平民,也沒有阻攔也沒驅趕,任由大家或站或蹲看熱鬧。
出征的錢糧補並不多,沒有軍功的話,賞賜很,尤其是錢。
大唐新鑄的開元通寶,明澄澄黃燦燦,可很多府兵都只領到了三四百枚。
這個數量讓張大爲意外,出征打了十個月戰,居然就給了三百多文錢補?三百多文可不是三百多貫啊。平均下來,一個月才三四十文,一天一文錢補?
這也太摳門了吧,一文錢能幹什麼?
可他看那些關中漢子們,每個聽到名字上前領錢時都異常的開心,笑的滿口牙都出來了,三四百文錢,在他們眼裡,似乎是一大筆錢。
打仗十個月,就換兩三斤銅錢?張想不通。
完銅錢補後,又開始糧。的糧食是小米,這個倒是多些,基本上每個人都有一石左右。這個石是十鬥,一斗十升,是個容積單位。米麥谷等同樣容積下重量卻是不一樣的,但張估了一下,一石小米,也就是一百一二十市斤的樣子,好在是去了殼的,要不然,張真的會不敢相信大唐如此摳門。
錢糧補完後,纔是軍功賞賜。
軍功賞賜,既有個人軍功,也有集軍功。
每人功績多,都已經有朝廷專人審覈過了,因此現在車騎府也只是按著上面的功績分對應的賞賜。
有人軍功多些,賞賜也多些,有人些,則賞賜也,還有人則沒有。
軍功賞賜既有賞勳名,也有賞錢糧,還有賞布匹絹帛,還有賞黃金和白銀的。當然也有賞勳和晉職的。
老爹在一衆功者裡算是比較搶眼的,他果然得賞一轉武騎尉視七從品。因爲這次出征的一個隊副戰死,最後還把讓老爹補了這個隊副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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