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是喜脈啊, 你兒媳婦懷上了。”

大夫像這麼說, 他話一出口, 姜和吳氏同時拔高音量:“真的？？？”

吳氏請來這個是村里的草藥郎中, 能耐是不及藥房里那些坐堂大夫, 在村上還有些名。誰家有人不舒服, 眼瞧著挨不過去都是請他來看, 辨辨氣，瞧瞧舌苔，再把個脈相……反正常見的病痛都能治, 重病指不上，把個喜脈問題不大。

大夫對他自己也相當自信，一聽這話沒好氣道:“你既不信請我來干啥？”

吳氏嘿嘿嘿。

“信！我信我信！我這不是高興嗎？”

大夫說著脈象還淺, 懷上時間應該不長, 這陣子不太穩當要吃好多休息累，劈柴挑水割豬草這些活不能再干了, 燒個飯喂個倒是還行。

“大夫你說啥呢？我以前就沒讓三媳婦劈過柴挑過水, 懷上了我還能刻薄？”

吳氏準備去給大夫拿銅板, 人家擺手說不用了, 只不過幫著把了個脈還收什麼錢？看他不要錢, 吳氏轉就去墻邊抱了個冬瓜出來，這冬瓜昨個兒才摘的, 個頭不小，又很新鮮。

“大夫你家里種的地不多, 你拿個瓜去吃。”

這回他收了, 他本來已經把草藥簍子背上，這會兒又放下來，把里面裝的全挪出來，將冬瓜放在下面，再把草藥放回去。都放好之后才重新把簍子背上，同吳氏告辭。

看他走了，吳氏一臉喜轉過，回到姜跟前，看媳婦還一臉不敢相信，就瞅著肚子笑瞇瞇說:“算起來就是收稻谷那段時間懷上的，三郎本事還是大，從你們親他在家的日子加起來也不多，這就有好消息了。先是陳氏懷了二胎，你也懷了，咱家雙喜臨門，好啊！”

吳氏說要去殺，燉鍋湯來給姜補。

姜本來還一臉喜捧著肚子，聽到這話站起來說算了:“我吃糖水蛋就行，下蛋就這麼殺了多可惜。”

“你別摳，大夫都說要吃好。”

“咱家從前個月起天天都是白米飯，蛋也吃了不，生活夠好了。”

“媳婦你別跟我爭，你現在是雙子，一個人吃兩個人補。殺一個不值得心疼，反正天冷起來它們就白吃食不下蛋了，全殺來吃也沒啥，明年開春我再去抱。”

“崽抱回來也要三四個月才養得大，五六月間才會下蛋。”姜這麼咕噥一句，吳氏問在說啥？沒聽清楚。趕搖頭，“沒說啥，我聽娘的。”

吳氏就喜滋滋往圈去，走了兩步想起來讓回屋歇著，說湯燉好了再喊喝。姜聽婆婆安排回屋去了，坐在床沿邊還覺得不真實。算起來進門正好一年，雖然已經有一年時間，和相公實際相就連半年都沒有，竟然懷上了！姜低下頭，手這還平坦的肚子，哪怕最近已經有各種懷孕的反應，還是覺不真實。

姜一會兒想到衛在家時他們親熱的片段，一會兒想到再等八個月孩子生下來之之后的場景，甚至都在琢磨它是男是，該取個什麼名兒……

想得正神，就聽見母掙扎喚的聲音，不多時候又沒靜了。

吳氏作是真快，這就給抹了脖子，放了一大碗，灶上燒了一大鍋水準備燙。

姜平常忙習慣了，一時還閑不住，讓歇在房里等吃飯怪難的，就從屋里出去，邁過門檻到屋檐下。吳氏放了個木盆在院壩上，已經放過的母被它暫時扔在盆里，人卻不在跟前，在灶屋門口守著等水開。姜剛出來，吳氏就注意到了，問:“咋的？是不是了？我給你打個蛋吃點兒墊墊肚子？”

姜搖頭說不:“我干坐著不自在，來給娘幫點忙。”

“不讓你做事你還閑不住？？？”

“讓娘伺候我，我坐著白吃干飯像什麼話。”

吳氏很想知道姜出嫁之前在娘家是怎麼過的，咋能養這種子？“你現在就是咱家第一要人，別說如今家里沒多活干，哪怕忙翻了天也不能累著你。從今天起，三媳婦你第一要養好，爭取來年給三郎添個大胖小子。至于說里里外外這些活，反正你別管，我有時間干。”

灶膛里火燒得旺，這會兒水已經開了，吳氏準備燙，手上作不停，里也一直在說。姜搬了個小凳子坐旁邊，看婆婆一點點把拔得干干凈凈，說:“也不一定就是兒子……”

吳氏抬眼看了看，問:“你覺是閨？”

“倒是沒什麼覺，就是看娘期這麼大，怕我到時候達不。”

吳氏停了一下作，想想說:“我覺得八是兒子，衛家這邊有生兒子的傳統。你看我生了三個，三個全帶把，你兩個嫂子也是……你要真能一胎生個閨，我跟你爹還是高興，左右你倆都年輕，要兒子傳宗接代往后接著懷，總會有。”

剛才聽說是喜脈，姜高興之余唯一害怕的就是生出閨公婆不喜歡。吳氏這話就仿佛是一顆定心丸，一下輕松不。

姜把心思擺在臉上，吳氏一眼就看穿了，問:“是怕生了娃娃我刻薄？”

“沒有。”

“你能騙得過我這雙眼睛？”

姜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出去洗服的時候遇見一些嫂子，聽們講了一些，都說頭胎還是生兒子好，生個兒子能聽很多閑話，日子好過一些……”

這話就太實在了，吳氏聽完還反過來勸了一句，說天老爺有安排的，凡人過好日子就，什麼心？

是男是不生下來誰說得好？哪家的火眼金睛還能看到肚皮里面？

吳氏著良心說誰家都稀罕兒子，有兒子才能傳承香火，但也想過，可能別人家閨不會有多稀罕，是三郎的就稀罕。說句不雅的，以吳氏疼三兒子的程度，衛就算放了個屁，那也香。一胎是兒是沒所謂，又不是以后都不生了，他們夫妻這麼年輕能生不出兒子來？

聽這一席話，姜舒服多了。

老老實實坐在小板凳上，拿手捧著下，看婆婆忙了一會兒，想起來問:“不是說地里沒多活了？爹咋還沒回來？”

“可能路上遇見人，站著跟人說話去了，他還不知道家里出了喜事。”

正好這時候有鄉親從衛家院壩底下路過，聽到這話揚聲問:“你家什麼喜事？這不年不節的還殺起了？喲喲喲，還是這麼的下蛋！”

吳氏就盼著多幾個人路過，才有機會顯擺。是以人家話音剛落，就說三媳婦上沒力氣又犯惡心請大夫來看了說是喜脈！懷孕了！

“姜氏這肚子爭氣！你們老三一年到頭沒幾個時間在家，回來一趟就讓懷上了！”那人拱手給吳氏道了恭喜，問剛懷上就殺？這麼闊？

“我家不缺吃，自然要對媳婦好點，殺一只算什麼？我以后月月都給殺一只，給吃喝湯補，補好了來年給家里添個大胖孫孫！”

“婆婆當到你這份上，那真比親媽還親！對了你大媳婦不是也懷了二胎？家里兩個大肚婆，夠殺不？”

吳氏跟個笑彌勒似的:“我這是給三媳婦殺的，大媳婦那頭男人知道安排。”

“咋？那就不是你孫子？”

“是我孫子。”

“那你這也太……”

吳氏問太什麼？

那人沒直接說太不公平，說秀才娘子金貴，給吃不給陳氏喝口湯？

“要分家，我遂的意把家分了，田地給了銀兩給了，咋的？現在懷孕還要喝我的湯？我和老頭子都靠老三養，我拿三媳婦喂的去給大媳婦補，我什麼了？再說那不是讓老三給老大養兒子？老大就當個甩手爹？有這種好事？”

……

吳氏不像姜和衛臉皮那麼薄，一方面很要面子，喜歡看人家羨慕，同時臉皮也厚，就沒有不敢說的。像這話，這麼直喇喇說出來人家都不知該怎麼接，只得連聲說恭喜，然后不廢話了地里還有活先走一步有時間再聊。

后來又有幾個人從衛家門前過，陸續都聽說了這個喜訊，衛父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半路上被人恭喜了一臉。

他懵得厲害，問什麼事？

“你兒媳婦不是懷上了？”

“那都是啥時候的老黃歷了？咋今天還在恭喜？”

“你是不是剛忙完才要回去？還不知道？”

衛父讓他有話直說別打馬虎眼。

“我這不是正準備說？剛從你家門口路過看你婆娘在殺，你說這節骨眼殺怪不怪？我就猜到有喜事，問了一句，說秀才娘子懷孕了。”

衛父一聽這話，差點扔了鋤頭。

問真的假的？

“你該不是編著話來哄我？”

“我哄你干啥？又不是吃飽了撐的。你要不信就回家去看看，我要是編了假話站著不給你揍一頓行不？但我要是沒騙你，那湯你分我一碗。”

兩人原地打起賭來，跟他說好之后衛父就趕慢趕回了家，還在院壩下果然就聞到湯的鮮味兒。

“老婆子！你人在不？在弄啥好吃的？”

他一嗓子就把吳氏喊了出來，吳氏滿臉堆笑，說三媳婦有了，請大夫看過肯定是有了，翻過年三郎就要當爹！

“那好！得想法子把這個好消息傳到府城去，讓兒子高興一下！”

吳氏說等等看，等下回再收到信，順便讓人回一封過去。兩人正商量著，姜了個話:“我覺得還是別著急告訴相公，相公出門之前還說跟著就不回家來，想在學堂踏實讀書，我怕這個消息傳過去讓他分心，爹娘你們想想，來年可就要準備考試了……”

姜這麼說，吳氏也有些猶豫，的確，以兒子對娘的重視，聽說懷孕肯定趕回家來，一去一來又要耽誤很多讀書的時間。

但是瞞著不說吧，好像也說不過去。

這可是大事！

姜堅持，說先瞞著，反正最遲臘月間人會回來，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嗎？反正生孩子也是明年四五月份，現在急急吼吼趕回家來又能咋樣？就連肚子都還是平的，啥都看不出。

“我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耽誤相公讀書，他加把勁，明年孩子從我肚皮里出來沒準就有個舉人爹。要是因為我懷孕的事耽誤了他，那耽誤的不是一天兩天是三年時間，舉人考試三年才有那麼一回。”

吳氏有些拿不定主意，轉頭看向當家的:“他爹你怎麼說？”

衛父想了好一會兒，說:“三媳婦說得也對，反正最遲過年也會知道，不著急寫信去說，距考試只剩一年時間他好生讀書才是正經。從現在到年前老婆子你讓三媳婦做點事，吃好些，把補起來，老三回來看紅滿面也能放心把人給我們照看，他過完年還要回學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