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衛窈窈在心驚膽提防著可能會鬧鬼的院子里住了幾日,慢慢也適應了，輕松下來，偶爾才會想起臥房床下有個暗道。

不過這日醒來,卻聽陳嬤嬤說：“異公巷的宅子已經收拾妥當了，娘子想今日搬過去嗎？”

“什麼宅子？”衛窈窈愣住了。

陳嬤嬤瞧見臉上的迷茫，心里跟著咯噔一下，有些疑,難道三老爺沒有告訴娘子？

但三老爺和說起此事時提到娘子的語氣，并不像不知道要搬家的樣子啊。

衛窈窈翻找腦袋里為數不多的記憶，終于找到了一些蛛馬跡。

記得有一晚，好像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問,是不是不想住在這里。

當時太困，只知道說話的人聲音很好聽，衛窈窈印象中自己好像還笑了兩聲,不過已經記不清自己回了什麼，應該就是點頭之類的。

反正第二日醒來,沒想起這回事。

衛窈窈仔細回憶了一番，應該就是這般了，輕輕的“啊”了一聲,掰著手指數了數,好像也不過才三天：“這麼快嗎？”

陳嬤嬤道：“聞謹的本事一向如此。”

要不然他怎麼會被孟紓丞挑到邊替自己打理前院事務。

聞謹也剛從開封府尋藥回來,還沒歇息呢,這又馬不停蹄地替孟紓丞置辦下了一套宅子。

衛窈窈聽著都替他累。

“娘子不了解他們，他們在外頭行走的,哪里能歇半刻？三老爺份貴重,下頭多的是人等著聽使喚,稍不留神,差事就落到旁人手里了，今兒丟件差事不要，可要是主子使得順手，明兒丟的可能就是在主子跟前的臉面。”

陳嬤嬤做的也是伺候人的活計，和聞謹算是知，對他的心思能出幾分，現在怕是他休息兩日，他都不肯呢！

陳嬤嬤也在心里琢磨呢！也就是月娘和婆婆李氏是才送上來伺候的，要是三老爺再從京城要個資歷深厚的老嬤嬤過來，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舒坦。

們正說著話，那邊聞謹就帶著幾個實仆婦走進客院，站在廊下：“娘子，我送來幾個婆子幫您抬箱籠。”

剛還提到的人突然出現面前，衛窈窈沒忍住笑了出來。

帶著濃濃的笑意說：“勞你費心了。”

“娘子客氣。”聞謹眼神示意幾個仆婦仔細聽用，又邁著步子匆匆離開了，想必又是去忙別的事了。

*

此時被署南監的霍敬再也維持不住冷靜，愈發狂躁。

自他被收監后，沒有人來提審他，也沒有人對他用刑，只有王氏被關押到他隔壁時，來人告訴了他一聲，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靜。

“外面發生什麼事？”

南監偏僻，但霍敬仍然可以聽到遠儀門方向傳來的聲響。

看守監門的錦衛瞥了他一眼：“這幾日府衙大門敞開，由百姓們和各家商號來衙門認領失。”

霍敬隔著鐵欄向遠，只看到一泄進來的天，他微微失神，上回府衙這般熱鬧，還是百姓們過來認領尸首的那幾日。

想必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心吧！

霍敬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孟紓丞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但隨著時流逝，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籌碼也隨之一步步減輕，主權早已旁落。

而他此刻的境況，外頭該知道，也都知道了。

恐怕現在即使孟紓丞不要他的命，也有人想要他永遠開不了口。

他對錦衛說：“幫我請孟閣老。”

不止濟寧署，整個濟寧城都格外嘈雜。

烏鳴山沉船的商戶有大量的過路的外地商戶，不過濟寧府提前向其他州府送去了消息，他們看到當地署張的告示后連忙帶著車隊騎著快馬趕來濟寧領失，因此濟寧幾條主街道被得水泄不通，馬車寸步難行。

衛窈窈掀開車簾往外瞧，大家并沒有太過高興，便是有笑容，眉眼間好似都帶著苦。

著茫茫人海，衛窈窈心尖忽然刺痛，不知其中可有的家人。

衛窈窈有一瞬間的沖，跑出車廂，站在車轅上，沖人群大喊一聲：“快來瞧瞧，我是誰家的！”

衛窈窈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吸吸鼻子，苦中作樂地想要是真這般做了，大家怕是都以為得了瘋病，就算瞧著眼，都不敢來認了。

扯干笑了一聲，放下簾子，坐穩了，不忍再看。

紅玉在人群里，形輕盈，一個沒站穩就被人卷著往前走了兩步，漁娘眼疾手快地把拉回邊：“你跟了。”

紅玉大口息著點點頭，大聲和說：“我會注意的。”

漁娘個頭高，甚至比同齡的男子都要高，眼尖地瞧見了從署里出來的崔大郎，沖他揮了揮手，拉著紅玉走到角落里等著。

“我問了老爺，他那兒一共有三十五戶衛姓的品，只剩一個徽州紙商的財沒有人領取。”崔大郎把紅玉寫給的紙條還給。

紙條上大大地寫著一個“衛”字，崔大郎兄妹兩個不識字，紅玉只能用這個方法讓崔大郎幫忙尋找。

從烏鳴山搬回來的品，只有一部分刻有標記，更多的是沒有標記的。

有標記的，需要拿著戶籍憑證按照自己的姓氏去掛有姓氏旌旗的倉庫領取。

沒有標記的就麻煩了，本朝法規規定凡離家外出去一百里以外的地方都要有里長寫的路引，因此要想拿到補償，就需要出一份由里長親筆所寫的承認他辦理過路引的文書，還需寫一份自己丟失件的清單，衙門按照清單的四分補償，再另五吊錢。

雖然有，但這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衛家的除了特別貴重的件，其余的沒有做標記，而被衛窈窈帶出來的，也只有一些金首飾刻了字。

紅玉他們三人天沒亮都進城了，趁著人的時候翻找過存放著沒有標記的品的倉庫，紅玉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生怕有，但還是沒有看到衛家的東西，也沒有守到衛窈窈，等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人人了。

好在紅玉提前托崔大郎幫去有標記的倉庫里看了看，又是一無所獲。

“那你打算怎麼辦？”漁娘問紅玉。

紅玉手里的金鐲子已經被典當了，手頭有了錢，心里還是原來的打算，說：“我準備回江。”

還存著幻想，說不準祎姐兒也回江了，總要回去看看的，就算沒有，家里的人還不知道姐兒出事了。

而且估著柏哥兒和滿哥兒正在回程，再與他們商量進一趟京城，畢竟和姐兒走散前的目的地就是京城。

“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護送我回江？”

他們這對兄妹也不是每日都能捕到魚，生活實在窘迫，給他們銀兩也不要，只收了幫買藥的錢，想幫一幫他們，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

“一人六十兩，定金先給你們一人十兩，剩下的等我到了江就給你們結清，行不行？”

“行……”崔大郎剛要應下，就被漁娘擰了一下后腰。

漁娘有些不敢相信，六十兩，不吃不喝也最要五年才能攢到：“你確定？”

“正常請兩個鏢師也是這個價格，”紅玉看出他們的猶豫，想了想說，“便是不雇你們，我也會找旁人，更何況你們手好，我與你們也悉，途中有你們照映，我更自在一些。”

“好，那我們什麼時候走。”漁娘知道這個價錢還是們兄妹占了便宜，但們現在也的確缺錢，總歸不是白得的，心里稍安，便沒有再猶豫。

紅玉有過坐船的經驗，知道船上什麼東西都缺：“我們留兩天時間準備行李，大后日。”

漁娘點頭：“好。”

*

“他都代了？”秦靳舟在南監外等孟紓丞出來。

孟紓丞將霍敬寫的供詞遞給他。

“申維和暖香閣？就這些？”秦靳舟翻了翻供詞，皺眉問。

“再深的，憑他現在的品級應該接不到，”孟紓丞淡淡地說，“申維……”

秦靳舟冷哼一聲：“申維和他那個青樓就給我吧！”

孟紓丞點了點頭，兩人走出南監，此時天已經暗，秦靳舟見孟紓丞還和自己往外走：“你不回去？”

“我在異公巷置了一宅子。”孟紓丞說。

“嘖！所以現在后院就我一個人了？”秦靳舟停下腳步，轉看他。

孟紓丞只是平淡地笑了一笑：“是。”

“孟晞你還真的……”秦靳舟忍不住抬手指他。

孟紓丞抬手，輕輕地將他對著自己的手拂開，抬腳步伐沉穩：“你若是不想住在署，可以去我那兒住，前院還有幾個空房。”

秦靳舟嘲諷地呵笑一聲：“那我肯定……要去，你等著我讓人去收拾行李。”

聞謹早早地帶人將異公巷的宅子整理干凈了，這個宅子比兗州的那個還要大，后院分了四五個獨自的小院落。

地方大了，衛窈窈就有了自己的小院子，也無需再像之前一樣和孟紓丞在一起。

“那孟晞住哪兒？”衛窈窈問陳嬤嬤。

陳嬤嬤道：“三老爺住在主院，主院就在您隔壁，離得很近。”

衛窈窈皺了皺眉頭：“我不可以也睡那兒嗎？”

睡在兩個院子里，好麻煩的。

直白得讓陳嬤嬤噎了一下，也沒見過這般邀寵的，陳嬤嬤躲開衛窈窈期待的眼神，沒有權利替孟紓丞決定：“這個還要問過三老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