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無禮的斥責聲，謝寶真就知道定是臨安郡主元娉娉又在作妖了。

元娉娉是已故臨安郡王之，打小尖酸刻薄跋扈得不行，可若論榮寵，卻比不上有八個哥哥寵的謝寶真。加之臨安郡王風流早逝，郡王妃就想將兒許給謝淳風為妻，誰料被英國公夫人婉拒，一時間全人都知道謝府看不上臨安郡主，元娉娉淪為笑柄，故而每次見謝寶真都要怪氣地奚弄一番。大風小說

謝寶真懶得和拌，嫌折辱了份。

剛要走開些，又聽見元娉娉抬高聲音嗤道：“如此長相，想必生你的人也是相貌不凡，也難怪能迷得英國公暈頭轉向，將你認祖歸宗。只可惜啞似的沉悶無趣……喂，謝家人沒教你，份低賤之人見到郡主要跪拜嗎？”

聽到‘謝家人’三字，謝寶真頓了腳步，心中一，繞過帳篷走了十來步，果然后頭僻靜見到了被臨安郡主一行人前后堵截的謝霽。

這個元娉娉的手段也太惡毒了些，定是父兄前去講武了，獨留謝霽落單，便趁機辱出氣。

謝霽不能說話，哪里是牙尖利的臨安郡主的對手？他擰著眉，轉走，元娉娉便繞堵住他，嗤道：“你當真不會說話？”說著，元娉娉解下腰間的玉佩隨手一丟，那玉便重重砸在謝霽額上，又彈在地上摔兩半。

謝霽額上紅了一塊，眉頭皺得更些，可連一聲痛呼也發不出。

“咦，還真是！”元娉娉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件，看著他的目更是輕蔑，“小啞，平白壞了我一塊玉。”

此時四周無人，大家都在忙著歇息，奴婢們即便見了也不敢多事來管。見到謝霽孤立無援的模樣，謝寶真心中一火氣燒起，沉著小臉便大步沖了過去。

是個護短的子，謝家的人哪里得到外人欺辱？

“臨安郡主，我謝家人不白恩惠，這個給你！”說話間，謝寶真已解下腰間的香茶包丟過去。

元娉娉本想著罵謝家小啞幾句泄憤，卻沒想到全被謝寶真聽見了。惱怒之下，下意識接過那拋過來的小件，打開一看，卻是一包干花，貴們時常用來佩戴于，用以熏香。只是謝寶真別出心裁，用干花和茶葉混合，別有一沁人清香。

倨傲問:“這是什麼？”

“花茶呀，用以煎水喝能降火去味兒。臨安郡主方才咄咄人、好大的口氣，用這個泡茶喝去去里的味兒才好。”謝寶真乜著眼，笑得涼颼颼的，“禮尚往來，你砸我九哥一塊玉，我還你一包茶。”

元娉娉臉通紅，氣得滿頭艷麗的釵飾直發，將香茶包往地上狠命一擲，再踏上一腳，指著謝霽道：“你做什麼護著他！一個私生奴而已，你們謝府的丑聞皆知！我不過替你罵兩句出出氣，你非但不激，還來辱于我？！”

謝寶真道：“誰告訴你他是私生奴？九哥是前兵部侍郎義叔父的兒子，此事圣上也知曉，為表恤朝臣孤，這才特許九哥隨行圍獵。你這般污蔑忠良之后，難道是質疑圣上的決定麼？”

金堆玉砌的小，說話聲氣卻字字珠璣，駁得元娉娉啞口無言。

“兩位郡主都別吵了，若是驚皇上可不好。”有一個臉長寡淡的貴拉了拉元娉娉的斗篷邊兒，小聲勸道。

“是他無禮，先沖撞我的！”元娉娉一指謝霽，氣沖沖道。

謝寶真回看了眼謝霽。

錦帽貂裘的年直直地看著，搖了搖頭，也不知意思是‘我不曾沖撞’，還是說‘算了罷’。

謝寶真心中的無名火更甚，心想這九哥怎麼回事？旁人都騎到他頭上來了，他怎麼還是這副溫吞無害的模樣？

罷了罷了，這口氣兒，便替他出到底罷。

謝寶真哼了聲：“你欺負九哥口不能言，當然任你指鹿為馬、說黑為白咯。不過，九哥雖啞，旁人可不瞎，有沒有沖撞你，這麼多宮人侍從都看著呢！你若真委屈，我陪你去求圣上做主。”

“你……”元娉娉滿臉通紅，往后退了半步。

謝寶真近一步，眨眨眼道：“怎麼，害怕啦？”

“算了算了，都是皇上欽點的人……”兩三個子圍上元娉娉，一邊給平裳褶皺一邊低聲勸道，“便是為了這趕工月余才做好的新裳，也不要同永樂郡主置氣了。”

謝寶真還不解氣，瞄了眼元娉娉那描金繡銀的裾，‘哎呀’一聲說：“蜀地進貢的穿花緞子，千金難求，是上頭的團花銀蝶就要繡上好長時間呢。”

“還算你識貨。”元娉娉打量著謝寶真上的服飾，雖然也致漂亮，卻不及自己這費工奢華，頓時覺得扳回一局，不由將尖尖的下抬得老高。

謝寶真彎了彎眼眸，笑得一派天真無邪：“我們府上嫌這料子華而不實又太笨重，穿在上不舒服，一向是當桌布用的！今日看來，這桌布料子倒是和臨安郡主極配呀！”

臨安郡主也就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刻薄無腦，哪里說得過謝寶真？一時間氣得臉青紅加，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謝寶真心大好，還不忘抬手攏在邊忍笑道：“哎呀臨安郡主，我是不是氣死你啦？記得喝茶降火，省的說話好大酸味兒。”

等到元娉娉一行人徹底不見了蹤跡，謝寶真才轉過來，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睛。

謝霽的眼睛一直是虛無空的，人看不緒，全然不似現在這般冰冷銳利。

但只是眨眼一瞬，那子浸潤了腥的冰冷不見了，依舊是眉目溫和的模樣。謝寶真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

沒在意，只是蹙眉著謝霽額上的紅痕，‘呀’了聲說：“你沒事罷？疼嗎？”

殘如，天漸暗，已經有宮侍點燃了火把和燈籠。暖下，謝霽抬手了額上，那手蒼白干凈，已經沒了可怖的傷痕。

怔了會兒，他輕輕搖頭。

“唉。”謝寶真嘆道，“你除了點頭就是搖頭，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而后才想起，謝霽是可憐的小啞，沒法吭聲。

心中一，改口道：“下次有人欺負你，你只管打回去，有謝家給你撐腰呢！”

謝霽這會兒笑了，抬起右手，朝屈了屈拇指。

謝寶真看不懂手語，剛要問，謝霽卻已安靜轉，鉆自己的營帳中去了。

第二日清晨，一紅日懶洋洋爬上山頭，伴隨著雄渾的號角聲，狩獵角逐正式開始。

謝寶真和謝霽跪在最前沿的家眷人群中，垂首等著新帝在長皇子和肱骨重臣們的陪伴下威儀走過。

新帝還很年輕，年近而立，宇軒昂，眾臣都說他是難得的賢君，比喜怒無常的先帝要更好相些。

等到皇帝走到面前時，謝寶真便疊掌置于額前，頓首叩拜，不料皇帝忽的停了腳步，干凈的皂靴竟停留在自己和謝霽面前。

繡著騰云金龍的龍袍下擺在眼前晃，甚至能覺到天子的目落下，不知在打量誰。

然而只是停頓片刻，那雙龍靴便轉了個方向，重新邁開了。謝寶真如釋重負，快速直起，側首一看，只見邊的謝霽也緩緩抬起頭來，結，垂在側的手背青筋突起。

他垂眼看著下的沙塵，一滴汗順著他的鼻尖滴塵土，落地無聲。

九哥看上去，好像比自己的反應還大？謝寶真想：也難怪，第一次面見天子的人，難免有不張的。

……

巳時，策馬林，狩獵開始，各家都卯足了勁兒，馴鷹的牽狗的，挽弓的騎馬的，都打算在皇上面前討個好彩頭。

英國公府乃簪纓世家，謝寶真在父兄的教導下學過騎，馬背功夫算得上中一流。換了棗紅的束袖騎服，鏤金護腕，馬尾高束，騎馬沿著獵場邊緣繞了一圈，沒有找到謝霽。

奇怪，自從早上之后便再也沒見過他，又不會騎馬，能跑到哪兒去呢？哥哥們和阿爹都林狩獵了，總得替他們看好這個病弱的九哥才是……

正想著，清脆的鈴聲作響，三四個孩涉水策馬而來，為首的那個故意沖向謝寶真，直將的馬兒嚇得人立而起、嘶聲長鳴才堪堪勒住回。

謝寶真勒得掌心通紅才堪堪穩住-下驚的馬兒，不由皺眉怒目道：“元娉娉，你作甚？”

“不作甚，和你打個招呼而已。”元娉娉冷笑，“你等著，今日獵場我定要贏你！”說罷一馬鞭，領著數人踏水揚長而去。

謝寶真拍了拍上飛濺的水珠，正要發火，卻忽覺不對。

吸了吸鼻子，而后‘咦’了聲，著元娉娉離去的方向心道：還沒開始狩獵呢，怎麼飄過去一子腥味？

“寶真，來和我賽馬！”遠小山坡上，一襲松花袍子的七公主揮舞馬鞭道。

算了，不管。

謝寶真撇撇，勒馬回，朝七公主奔去。

誰也沒想到，謝寶真和七公主才賽了兩，就見林中傳來一陣，幾名太醫背著藥箱來回匆忙，接著元娉娉滿是的被羽林軍抬了出來，凄厲的痛嚎聲讓人聽了不骨悚然。

“怎麼了這是？”七公主攔住一個宮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方才臨安郡主獨自追著一只獐子了深林，迷了路，口難耐，拔了水囊塞子就要飲水，誰知水囊里的清水不知被誰替換了新鮮的雄鹿，郡主當即被鹿灌了滿滿，竟引來了一群野狼……”

說罷，宮捧著水盆巾等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