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日。

夜空澄澈。

出租車駛老舊小區,慢慢停下。

應曦付過錢，等出租車開走，才一個人獨自上樓。

在家門口停頓幾秒,給宋千禾陳亞亞他們發了消息,這才出鑰匙,打開家門。

慣例，徐慧麗坐在老位置上看電視。

這周應橙倒是也回了家,沒留校準備考試。

此刻，正陪在徐慧麗邊，笑語嫣嫣、閑話家常。

聽到開門聲。

兩人齊齊回過頭。

向應曦。

應橙率先笑起來,開口問道：“曦曦,今天和朋友玩得高興嗎？”

語氣熱明亮，還是一如既往。

應曦訥訥地應了一聲：“……嗯。”

“那就好。我就猜你差不多要回來了,媽剛剛給你下了長壽面，放在鍋里悶著,這會兒應該還熱著呢,快去吃吧。”

應曦憋了個“好”字出來，轉過,回房間放了包、換上睡,再走進廚房。

時值六月初。

天氣已經一天天熱起來。

煤氣沒開火，只在上頭放了個鍋，但蓋著蓋子、也足夠保溫。

應曦掀開鍋蓋。

頓時,面香撲鼻。

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家、怕面在水里放坨,徐慧麗已經把水都撇了，單單留下面條。只另一個灶上,放了高湯做湯底,旁邊還有叉燒、香菜筍尖之類,倒在一起就是一碗湯面。

應曦練地弄好，端著碗、坐到餐桌邊。

實際上，晚飯吃得很飽。

就算沒吃飽，估計也已經被某個“不速之客”氣飽。

但這面還是得吃才行。

慢吞吞喝了口湯，再挑起一筷子面。

正放進里。

不知道什麼時候，徐慧麗踩著拖鞋走進餐廳，停下作、抬眼著。

應曦：“……媽。”

徐慧麗“嗯”了一聲，抱著手臂，又淡聲道：“爸媽祝你生日快樂。你爸說給你發了紅包，收到了嗎？”

“嗯，收到了，謝謝爸媽。”

徐慧麗點點頭。

頓了一下，竟然拉開椅子，坐到了應曦對面。

似乎是有話想說。

應曦放下筷子，抿了抿，同對上視線。

心中升起一抹疑。

忍不住猜測起來。

應家這套房子，餐廳和客廳原本是開放式，但老一輩不喜歡這種房型，裝修時、便裝了裝飾用隔斷，稍微隔點線和視線，但基本不隔音。

外頭，電視機里傳來廣告背景音。

還有應橙在輕笑。

許是看到了什麼好笑信息，笑聲清朗。

餐廳，氣氛靜默良久。

好半天。

徐慧麗終于開口：“應曦，你有什麼想要的禮嗎？”

應曦不明所以，瞪大眼睛，張了張口，發出一個單音節詞。

“……啊？”

徐慧麗：“是這樣，你姐姐不是學畫畫的麼，今天跟我商量了一下，說準備本科畢業之后再出國去進修一兩年、長長眼界。我想了想，覺得你也該去。你這個專業……爸媽雖然不太懂是學什麼的，但是現在理工科行業，本科學歷不夠用了吧？去國外讀個研鍍鍍金也好。正好和你姐姐做伴，還能住在一塊兒。免得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頭讀書、太寂寞。”

頓了頓。

徐慧麗往椅背上靠了靠，又平淡地補充了一句：“當然，這都隨便你。只是你從小沒什麼規劃，我們也是提個建議而已。爸媽總歸是為你好的，你看看，你一把，你不也能進江大嗎？出去讀兩年，回來工作也好找點。”

“……”

這面好像是沒法繼續吃了。

應曦角彎出一抹微妙的嘲諷笑意來。

抬眼，看了看墻上掛鐘。

再過沒多久，生日就要過去。

既然要長大一歲，很多事，也可以試圖變得不一樣一些。

原本覺得，這些事都無所謂、習以為常，引起不了什麼心波。

人生在世，難免做些違背心意的事。

確實是不可避免。

但這次，好像不想再聽之任之了。

應曦將碗往前推了推，手臂撐在桌面上，垂下眼，目落在虛無之中。

語氣卻堅定，一字一頓地開了口：“媽，如果我要去出國留學，那一定是出于‘我自己想去’的前提之下，而不是為了和姐姐做伴之類的目的。”

徐慧麗有些不高興，“怎麼說話的，小姑娘家家，什麼給姐姐做伴的目的啦？我們也就是覺得，兩個人一起在國外，有個伴而已……難道我還能想害你不？”

應曦笑了笑。

笑意卻遲遲不達眼底。

說：“那先謝謝媽。但是目前我沒有這個計劃，要是之后想去，我再跟你們說。”

要端平兩碗水，說到底，都在做給外人看。

既然想端，那就該徹底端平，別留下破綻，不是麼。

應曦沒再說什麼，站起，將面碗端進了自己房間里去。

直到這天過完。

面條吸飽了湯、凝一坨。

也沒再一次筷子。

-

下一周。

江大本學期期末復習周正式開始。

作為國頂尖名校，江大大部分學生，要不就是聰明、要不就是努力，才能考這個學校來。一般來說，平時上課都已經算是比較認真。

但總歸有人會臨時抱佛腳。

從圖書館被坐得滿滿當當場面，可窺一斑。

因此，陳亞亞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去圖書館占座。

這樣天天別人勞果，應曦有點不好意思。

干脆和陳亞亞商量之后，變流，兩人一人早起一天。

周四。

到應曦早起。

鬧鈴堪堪響了一聲，立馬驚醒過來，抬手按掉聲音。再輕手輕腳地下床，換服、洗漱，背包出門。

天乍破。

學校里已經有人在外行走。

皆是行匆匆模樣。

應曦看了眼時間，已經來不及去食堂買早飯，干脆調轉方向、直接往圖書館走去。

兩人常坐那個位置還沒有人來占。

松口氣，放下書包，了手機出來、給陳亞亞發微信。

應曦：【丫丫，你一會兒過來的時候，幫我隨便帶點早飯吧，沒來得及去買。】

應曦：【謝謝~】

陳亞亞應該還沒有醒。

遲遲沒有回復。

也不著急，將手機靜音，塞進書包，再翻本高數書出來。

這學期，有三門課不好過。

一是高數，二是大，第三就是C語言程序設計，且都是高學分科目。

應曦對于高績點拿獎學金，其實并沒有什麼很大目標，只求能不掛科、拿到這十多分學分就好了。

只是，學科難度太大。

對這種本來理科就一般般的人來說，實在是挑戰。

應曦深吸了一口氣。

沉下心，將注意力集中到題目上。

“設函數f（x）在[a，b]上連續……可導……試證明……使得……”

咬住筆。

不自覺蹙起眉頭。

好半天，才巍巍地寫下：【證明：設……】

然后呢？

然后就沒有什麼思路了。

什麼未來、什麼暢想，在這一刻，仿佛徹底被這一連串奇怪數學符號打敗，只人心生頹喪。

陳亞亞還沒有來。

應曦抬起頭，眼神無意識地在圖書館自習區里轉了一圈，試圖尋找救世主。

倏地。

對上了一個悉面孔。

朱巍推開玻璃門，正打著哈欠、向走來。

應曦還當是自己錯覺，以為他只是剛巧路過這一片區域。

沒想到，男生竟然真的直接拉開凳子、坐到了對面。

明顯就是沖而來。

朱巍眼睛下頭綴了好大一圈黑影，像是一晚上沒睡，瞧著十分憔悴。

又打了一個哈欠。

這才勉強撐起力氣，低聲音、喊：“小嫂……哦不是，應曦學妹。早上好。”

應曦：“？”

朱巍從包里出一杯豆，放到面前。

“你吃早飯了嗎？我剛剛從食堂過來，多打了一杯，請你喝吧。”

應曦擰起眉，“……為什麼？”

朱巍：“這哪有什麼為什麼，就是正好到你唄。人生何不相逢而已，順便，這位置給我坐會兒，就當占座的謝禮了。學妹，你可別嫌棄啊。”

“可是我還有同學要來。”

朱巍擺擺手，“用不了多久，我一會兒還去上課呢。”

應曦心中仍是疑竇叢生。

但見朱巍表一派坦，又是在圖書館里，周圍安安靜靜，也不好多追問什麼。

只得答應下來。

朱巍并不是來復習，只在桌上趴了會兒，似是休息。

沒過多久。

他打完瞌睡，了眼睛，站起。

“學妹，那我先走了啊。”

應曦還在和高數戰斗，沒法分心，只隨意點了點頭，算作應答。m.166xs.cc

朱巍踟躕一瞬。

到底還是覺得這事兒沒法開口。

謝采洲這狗東西。

他咬牙切齒地罵了幾句。

從書包里出一本一模一樣的高數書，放到應曦面前。

接著，便快步離開。

背影看似逃命一般，不給任何拒絕機會。

應曦隨手一翻。

書上滿滿當當寫滿解題過程、思路、答案。

還有標紅的考試重點。

那字跡，大氣秀麗，且尤為悉。

應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