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念一想,二表哥盡管端莊持重,他也是人,自然會有七六。
但是一想到二表哥的笑,又莫名有些懼怕。
二表哥似乎……和表面上的溫和儒雅有些不一樣。
有些看不他了。
雪裹著被子,在榻上翻來覆去,心煩意。
比較起來,似乎還是李如風更容易說話一些。
這會兒冷靜下來,又忍不住暗自慶幸幸好昨日沒拒絕他的邀約。
昨日散步回去時,隨口說了想吃荔枝,李如風便說他剛好留了一批三月紅,今晨會托人給送來。
算算時間,這時候他也應該來了吧?
可左等右等,從日升等到了日落,也沒等到李如風遣人送東西來,忽有些不安。
李如風那日明明信誓旦旦,對著無比熱絡,為何剛過了一日就改了主意呢?
一時想不明白,恰好京兆尹這幾日仍在為捉拿刺客的事焦頭爛額,因此仍需跟著二表哥去一趟,便打算到時候借機探一探究竟是何況。
陸雪凝與住在一個院子里,這兩日見總是打扮的彩照人的跟著二表哥一起明正大的出心下頗為忿忿,便借著給姑母請安的時候,有意抱怨了幾句。
二夫人正跪在佛堂里為崔三郎祈福,聽了的話,手中轉的佛珠慢了下來,果然面不虞。
但雪不在,反倒轉向陸雪凝將訓斥了一通:“先別提,只說你。來了長安也有數日了,你與崔二郎竟是連話都沒正經說上一句,往日里你母親究竟是如何教你的?你母親還讓我千萬要促這樁婚事,可你家世擺在這里,我那位趙郡李氏的妯娌是斷然不可能看上你,若是連崔二也不高看你一眼,那此事便徹底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陸雪凝立即低下了頭。
然而姑母這話說的倒是義正言辭,可這嫁給崔二難不只為著嗎?
還不是因著崔二遲遲不定親,姑母的三表哥也不好公開議親,姑母才這般急著接了府了麼?
陸雪凝不敢反駁,只是低聲抱怨:“那……我難不也要學了那個商戶的狐樣子,拋了臉面主去攀附崔二郎嗎?”
可這話算是到了二夫人的肺管子上。
陸雪凝話已了口才明白過來,旋即又張慌的賠禮:“姑母恕罪,我……我不是在說您。”
二夫人原本還只是微慍,被當著面一道歉,臉面徹底繃不住了,佛珠一收淡淡地瞥了一眼:“既如此,此次來長安你便只當是過來小住,等老太爺的壽宴結束后我便送你回去可好?”
這些日子見識了國公府的面和長安的富庶,陸雪凝哪里還愿意再回到江左,一連說了許多好話,又將母親搬出來,二夫人才終于消了氣。
但此番兩個侄一個比一個不省心,二夫人心又格外復雜,連佛珠也轉不下去了。
忍不住去想,難不舉頭三尺當真有神明?
昔日搶了那個人的姻緣,如今這報應盡數遭在兒子上了,的兒子生下來便帶有頑疾,到了如今竟須得那個人的兒沖喜才能活下去,這真是何等的孽緣……
*
德坊京兆尹
李如風原本是負責刺客畫像的人,但今日雪來的時候出奇的沒看到他,心里的疑愈發積重。
直到午間休憩的時候,雪才從那堆滿文牘的書架背后捕捉到了一青的服,溫溫婉婉地一彎行禮住了他:“四表哥安好。”
李如風渾僵,原本悄悄來取文牘的手往后了,仿佛剛發現似的驚訝地回頭:“表妹今日也來了?”
原來四表哥不知曉今日要來。
雪暗自松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畫師說還需校準一番,因此二表哥又帶了我來。”
說著,將磨的微紅的手指往后蜷了蜷。
李如風一眼瞥過,心里又起了憐惜,原本想離開的步子怎麼也挪不,上也控制不住地開口了:“此事著實辛苦表妹了,不知表妹可用了膳食否?”
雪輕輕搖了搖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尚未。”
一個過來幫忙的,子又這般安靜,難怪府衙里的人把忘了。
李如風瞧著不聲不響的模樣頗為心疼,昨日崔珩的提醒瞬間拋到了腦后勺,義憤地了一起:“這幫人著實是個心的,那表妹與我一同用膳吧。”
“這怎好勞煩四表哥?”雪面為難。
但這一聲四表哥喊的李如風愈發生憐,執意領著去了膳堂。
一頓飯用下來,兩人又仿佛回到了前日里相談甚歡的時候。
李如風看著這個既貌又乖巧的表妹著實有些舍不得,但做妻著實是夠不上,做妾又不知愿不愿。
話到了邊,猶豫了許久,飯后到柳蔭下散步的時候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要問一問。
可他正要開口之時,卻被偶然兄長李大郎住了。
他只得暫且抱歉,轉與兄長寒暄。
李大郎見他邊站了一個格外貌的子,疑心他也是像衛尹一樣趁著午休時候從平康坊招了歌姬來了,臉一板教訓著他:“你如今正在議親,卻招了歌姬來府衙,若是盧家知曉了你這婚事還想不想要了?”
李如風一聽他提婚事,連忙拉了他走遠了些:“這位是崔二的表妹,并非歌姬。”
崔家與他們有親,家里的幾個表妹他們都清楚,如今這個見也未曾見過,料想是個來打秋風的。
于是李大郎仍是沒什麼好臉:“不管是誰,母親心里已經定下盧家了,在這個當口你萬不可節外生枝。”
“已經定下了?”李如風慌張抬頭。“可我……”
“你什麼你,你如今要的是收心。”李大郎余里瞥了一眼那姿容太盛的,面不善。
李如風也不敢再反駁,只低著頭聽訓。
雪遠遠的站著,本不想去聽,偏偏今日有風,不巧將他們的談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當面被誤會歌姬已然十分辱了,眼下又得知原來這位四表哥竟然已經定下了婚事,慢慢了手心。
怪不得他昨日沒送荔枝來。
是以當李如風送走了他那位兄長,又回來找的時候,一抿,推了句:“四表哥,我有些頭疼,我先回去了。”
“你……你聽見了?”李如風原本也沒想瞞,如今正好免得他開口了。
雪也不想與他虛與委蛇,干脆問道:“表哥既已定了婚事,何故還來招惹我?”
李如風心有虧,連忙解釋:“此事的確是我有失,但陸李兩家門第相去甚遠,我昨日剛開口便被母親駁了回,不過……若是表妹愿意做貴妾的話,此事興許還能有轉機。”
“妾?”雪擰眉,怒火險些止不住,“我自知家世不顯,但畢竟也是吳郡陸氏的嫡,表哥即便是看不上我也不必這般折辱我。”
聲音還算平靜,但指尖已經氣得發抖了,險些要握不住帕子。
雙眼也涌出了淚意,鼻子一吸,強忍了住,可那雙眸盈淚,將落不落的樣子反倒愈發令人心疼。
李如風慌了神,湊過去手足無措:“我并無此意,那……表妹若是不應,那我便做一回逆子,回去與我母親說解了婚約。”
退婚?
這豈不是讓盧家娘子重蹈了阿娘的命運嗎?
雪愈發氣憤:“四表哥若是如此又把我置于何地?我雖則出不顯,但也絕不是那等毫無底線,要毀了旁人的姻緣的人。你若是真為我退了婚,那盧家娘子的名聲又該怎麼辦,你難不要去死,也讓我上平白背了一條命麼!”
李如風被說的面紅耳赤,張著要解釋:“我不是……”
“四表哥不必多言了。”雪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我有緣無分,今日之事我只當從未發生過,還愿四表哥與盧家娘子天長地久,永結同心。”
李如風著實沒想到這位表妹看著弱,里卻是個剛烈子,被一番訓斥頓時覺得臉上無,只好懊惱地轉:“那……表妹珍重。”
雪卻直接背過了,不愿再看他一眼。
原本以為上了個好說話的且品行端正的,沒想到對方竟要做妾!
等人一走,雪越想越氣,原本強撐著的面漸漸繃不住,一邊往回走,一邊忍著淚意。
淚眼朦朧的時候,一不小心看錯了路,腳底一歪摔進了花叢里。
只聽“刺啦”一聲,裳還劃出了極長的一道口子——
姑母,夢里的人嚇,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四表哥,沒想到也是個不可靠的。
如今連一叢花都跟過不去!
雪忍不住在花叢里抱著膝小聲哭了起來。
這時正在午間休憩之時,園圃里杳無人影,連日里的怨憤和委屈一涌上來,越想越難,哭的格外凄慘。
那斷斷續續的哽咽聲音順著窗子傳到高的閣樓里,連原本用余看戲的楊保都看的有些不忍了。
先是被問要不要做妾,而后又扭傷了腳,裳還劃破了。
這位表姑娘,今日委實太倒霉了些。
不做妾他是可以想到的,不過表姑娘能替盧家娘子著想,果斷拒了退婚之事,倒是讓楊保出乎意料。
他私心覺著,這位表姑娘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那哭聲實在太凄慘,楊保一時于心不忍,覷了一眼那站在窗邊的人。
只見公子微垂著眼,臉上無波無瀾,似乎全然沒聽到表姑娘的哭聲似的。
正是午后,日頭越來越毒辣,表姑娘的哭聲卻越來越微弱。
楊保站了片刻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悄聲問道:“公子,這柳林僻靜,又是在午休的時候,沒人經過,表姑娘的腳傷似乎不輕,上的服又撕破了,您看,咱們要不要去把帶回來?”
崔珩只是看著那抱著膝在花叢里痛哭的小姑娘,半晌沒應聲。
當看到一邊哭,一邊捂著撕破的裳,慌地遮住那一截細白的腰肢生怕被人看見時,才終于皺了皺眉,轉從架子上扯了一件氅下去。
頭頂上太火辣辣的烤著,底下的裳被花刺撕開了幾條極大的口子,有一道直接從腰上裂到了大,雪慌張地扯著擺遮住,生怕被人看見有損名聲,因此也不敢呼救。
但腳又崴了,自己沒法回去,若是不呼救一直干坐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
也不是,不也不是,雪糾結萬分,急的咬的下都出了,雙手地攥著撕破的服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些不抱希地去想消失了這麼長時間二表哥會不會來找?
但二表哥那麼忙,又怎麼會在意去了哪里……
何況前日在馬車里還那般蠢的惹了他不高興,雪著實不敢奢想,愈發地難堪。
然而正當瀕臨絕的時候,突然一件綢丟了過來將兜頭罩住。
那服上熏著淡淡的烏沉香氣,分明是個男子的。
雪眼角的淚痕還沒干,懵了片刻,無措地將那服一點點扯下來,亮一刺,眼是一雙悉的云紋履,再往上是緋的袍和那張朗目高鼻的臉。
——二表哥竟真的來找了。
雪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這般期待他的出現,原本強忍住的眼淚像泄了閘一般涌了出來,哽咽地朝他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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