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殿里有個浴池，顧昕知道，但從來沒用過。

倒不是用不起，貴妃娘娘要洗個澡還能洗不起嗎？

主要是進宮的時機不大對，皇上第一次在秋圍時遇見，那時候都快深秋了。到進宮的時候都已經進了臘月，那個天氣冷的啊，簡直滴水冰。再加上會寧宮是個很久沒住過人的地方了，不算破敗，但也肯定需要修繕。

顧昕真要用這個浴池也能用，門窗全用厚氈擋上，擺滿一殿炭盆，那必然不會冷的。

只是不愿意這麼折騰，用浴涌也是一樣的，一樣洗的很舒服。

側殿里滿滿的都是熱騰騰的水汽，一進來就糊了一臉一。皇上已經泡在池子里了，隔著紗簾，顧昕只能看見他的肩膀。

并不象顧昕想的那麼骨瘦如柴。

顧昕這人不大詩畫風雅那一套，不過眼前這形，倘若能畫下來，以后可以常常拿出來觀賞回味，也是件事啊。

可惜手笨，畫畫不。琴棋書畫里，琴勉勉強強還能蹭上點邊，其他三樣都稀松平常。

剛剛顧昕抱著“早晚都要經這一遭”的決心，義無反顧就進來了。可進來之后，又有點懵，捧著兩件裳站那兒，手腳不知道該往哪擺。

可不承認自己是膽小！顧姑娘，顧貴妃，什麼時候也沒膽小怕事過。

但眼下形不一樣，膽子大，見識廣，也沒有和泡澡的男人這麼單獨相過。哪怕這個男人是名義上的夫君，那也……

側殿里太熱了，滿滿一池子熱水，怕下雨天涼，八又加了炭盆，顧昕的兩頰從微熱變燙熱，把手背在臉上想降降溫也沒用，手也熱燙，不比臉強到哪兒去。

“茶。”

顧昕險些被他的聲音嚇一跳。

過了片刻，沒見有靜，皇上又說了句：“將茶端過來吧。”

從屏風到浴池邊，也不過就五六步遠，顧昕磨磨蹭蹭，把茶果端了過來，斟了約半杯遞給皇上。

皇上將茶接了過去。

這一遞，一接，顧昕就看見了皇上的肩膀，還有半截手臂。

沒穿服的！

和穿著裳看見完全是兩回事啊。

顧昕只覺得臉好象比剛才更熱，只怕攤個蛋在臉上，轉眼就能把蛋給煎了。

皇上問：“今天生辰，過得可開心？”

“開心，自然是開心的。”顧昕胡點了下頭：“收了一堆禮，還吃了好吃的東西。”

“開心就好。”皇上朝后靠了靠，微微皺著眉：“有些頭疼，你替朕按一按。”

頭疼？

顧昕輕聲問：“皇上是今天太過勞，還是來會寧宮的路上冷風吹了？”

“這幾天都有點兒頭疼。”

那就不是吹風著涼了，八就是過于勞的緣故。

顧昕朝前挪了挪，將玉竹枕墊在皇上脖頸后，手指輕輕按住耳后和后頸，緩緩推。

側殿都是熱氣水氣，皇上上也是漉漉的，顧昕按了幾下，只覺得手底下這個人一點兒都不象在熱水里泡了的，反而整個人都梆梆繃繃的。

泡著澡難道還在思慮什麼朝政大事不？

顧昕自己是個懶散慣了的人，皇上這樣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十個時辰撲在政務上的人，實在理解不來。

做人做事，都要講究個張馳有度嘛，一味的催自己，總有扛不住的那一天。

“皇上午膳都用了什麼？”

皇上閉著眼睛，沾的眉睫看起來又黑又濃。

顧昕聽人說過，發的人，往往脾氣也格外固執。

皇上這眉，覺上去都能扎疼人的手。

“唔？”皇上沒有睜眼，思索了一會兒，才說：“朕……”

這還要想好久？中午吃的什麼，難道他現在就不記得了？

還是這人本沒把心思放在吃飯上頭，一面吃著，一面想著旁的事，連自己吃了什麼多半都沒注意。

不過皇上記顯然還是好的，他想起來了：“中午有道燜羊，還有道湯，味道也還不錯。”

大中午的吃燜羊？

只怕皇上本就沒點過菜，向來都是膳房端上來什麼他就吃什麼。

“妾也喜歡吃羊的，冬天的時候隔三岔五就要吃一回，眼下天氣暖和了，羊倒是吃的不多。前兒膳房做了一道魚丸，鮮味。還有皇上今天賞的豆腐湯，喝著清淡又不油膩。”

顧昕說著說著，都快把自己說饞了。

魚丸也不知道膳房的人怎麼料理的，吃著鮮、、，那一盞魚丸被吃的，一個都沒剩，還覺得意猶未盡，當時就想讓人去膳房再要一份兒來，還是香珠勸住了，說好吃的東西也不能一次就吃膩煩了。

等明天再膳房送一次魚丸來。

一分心，手上的作就越來越慢了。

不過……

顧昕低下頭，跟剛才相比，皇上整個人倒是松馳下來了，頭枕在了顧昕的上，呼吸沉而均勻，象是睡著了。

顧昕頭慢慢俯下去，仔細打量了一下皇上。

大概是有些日子沒得好睡了，皇上眼下能看出很明顯的青黑。

這人的鼻梁真高，眉骨也高，顧昕的手指沿著他眉的廓虛虛的比畫。

皇上醒著的時候氣勢太盛，顧昕就沒敢這麼放肆、直白打量他。

兩人離的這麼近，還是頭一次。

睡著了的皇上，看著倒象是比他的真實年紀還要小著幾歲，看起來就是個才將將及冠的年輕人。

泡著澡，按著頭都能睡著，可見是累狠了。

但是浴池里又不是個睡覺的地方。

顧昕正想著怎麼把他醒，微微一，挪了下位置，皇上就睜開眼睛了。

他似乎沒察覺到自己剛才打了瞌睡，還問了顧昕一句：“晚膳再加一道湯吧，朕也嘗嘗你說的那個魚丸。”

顧昕趕應了聲是，又說：“讓褚公公進來服侍皇上吧？”

這回皇上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顧昕如蒙大赦，趕起，匆匆行了禮退出來。

一出了殿門，顧昕才發覺渾上下都了，衫更是沉甸甸在上，也不知道是氣浸的，還是真的出了那麼多汗。

換裳的時候顧昕往肚里灌了兩大杯茶水，還覺得有點口干舌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