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通風，祠堂兩面的窗都大敞著，窗外已是黃昏，晚風料峭。

顧雲聽跪在祠堂的團上，打量著堂上林立的木牌位，眼皮子有些發沉。

祠堂森冷，這子本就單薄，又了傷變得越發孱弱，半點都不住寒意，不消片刻就發起了燒。

不過，正合意。

渾渾噩噩中，顧雲聽忽然聽見門外婆子猶豫的說話聲，道：

「鸞姑娘，老爺吩咐了，不到明日卯時，三小姐不準起，您別難為我們。」

「可老爺只說是罰跪，並不曾說小姐不能用膳啊。媽媽們也知道，我們家小姐子骨弱，要是出個什麼好歹的，那大爺豈肯善罷甘休？」

小鸞嘆了口氣，故作無奈地小聲提醒，點到即止。

這家裏，誰不知道大爺顧川言是個混世魔王、潑皮無賴？他做事一向不管不顧，本不怕什麼罰挨打，一旦真格地鬧起來，就連老爺也拿他沒轍。

如果真的惹他發了火，到頭來，苦的還不是們這些丫鬟婆子？

守門的婆子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那鸞姑娘快些出來，免得別人看見了，說三道四的不清凈！」

「哎！我送了粥就走，多謝媽媽們！」小鸞道了謝，轉關了門，便匆匆地往屋裏走，「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顧雲聽啞著嗓子咳了一聲，道，「就是風大些，吹得頭疼。」

小鸞怔了怔，連忙放下食盒，將手中的白絨斗篷披在顧雲聽上，而後快步合上了兩面的木窗，道：「小姐，快把粥喝了，暖暖子吧！夜裏更冷，奴婢給您拿了厚裳、手爐和護膝，您快換上，別著涼了！」

「帶回去。」

顧雲聽低聲說道。

雙眸半睜，細纖長的睫輕著，面蒼白，氣若遊，聲音里卻染著濃重的鼻音，顯然是了風寒。

小鸞見如此，還以為是為了罰跪的事賭著氣，登時急得紅了雙眼，勸道：「奴婢知道小姐心裏不痛快，可也犯不著拿自己出氣呀，為了那些小人，太不值得！」

這小鸞是個忠心的丫頭，做事細緻，也嚴實，儘管平時不太機敏，卻總能想出許多笨辦法保護自家主子，是個可信之人。只是顧雲聽獨來獨往久了，不習慣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況且，就算想說，這小鸞也未必會相信。

「我自有主張，你回去吧。顧星夢今日跌了這麼一個大跟頭，輕易是不會消停的，別被們抓到錯，前功盡棄。」

「可是……」

小鸞一臉憂容，還要再勸，卻被顧雲聽打斷了：「你來時可有見們的人？」

「有的！我在路上撞見四小姐邊的綺羅，鬼鬼祟祟、猶猶豫豫的，被我瞧見了也不躲，只在月門外頭徘徊，不知道是想做什麼。」小鸞想了想，又補充道，「好像還有沈姨娘房裏的浮綠也往祠堂這裏來過，不過遠遠地站了一會兒又走了。」

「哦？」

顧雲聽角微彎，心裏有了些許猜測。

猶猶豫豫、鬼鬼祟祟麼？

小丫鬟在自家主子那裏了委屈，自認走投無路，決意「棄暗投明」，的確是常見的戲碼。倘若真被料中，也不知這出「反水」里，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