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佟氏卻有些坐不住，臉上云布，咬牙沒有做聲。

客廳正哄哄一團，竹卻從門外匆匆走來。伏在林婉城耳旁低低說了幾句話，就垂手站在了人群之后。

很好，萬事俱備！該我出手了！

林婉城慢慢道：“紅幡，你且莫要撒潑。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落紅若真如你所說害了李姨娘，我是頭一個不能饒的，可是若有人想要誣告，我也是頭一個不答應！”

紅幡坐在地上，半點的禮儀規矩也不顧了，仰頭罵道：“說的比唱的好聽！誰不知道落紅是你的心腹，你會忍心殺？”

竹立刻走上前，指著罵道：“誰跟你你啊我的？你一個不流的賤婢，也配跟我們討價還價？”

林婉城微微一笑，接著道：“昨日，落紅在大廚房幫魏媽媽看火，倚翠親眼瞧見往李姨娘的補湯里加了東西，而濟世堂的趙永安大夫也出面指證過毒藥。妹妹，我說的案可有差錯？”

佟芷笑道：“姐姐說的毫不差。”

林婉城點點頭：“母親，趙大夫雖不是咱們侯府的下人，輕易置不得，但他既已涉案，未免他信口開河，兒媳還要求您做個主。”

趙永安心頭一跳，卻見崔佟氏看一眼杜裴氏，道：“兒媳你盡管說！”

林婉城道：“今日無論結果如何，趙大夫都必須保證不得有半句虛言，否則，咱們侯府就要將他移順天府，治他個造謠之罪！”

趙永安臉慘白，正要分辨兩句，杜裴氏卻呵呵一笑：“這是自然。婉兒你放心，萬事自有姨母做主！”

林婉城趕忙屈膝道了謝，慢慢走到趙永安旁，盯著他問道：“趙大夫，我記得你昨晚就說過，落紅買鴆毒是在七日以前，可屬實？”

趙大夫被林婉城的人氣勢盯的心里發，他勉強定住心神道：“屬實。”

林婉城繼續道：“還記得是什麼時辰嗎？”

“申時初。”趙永安心里冷笑：那人早就查訪了落紅當日的蹤跡，只有申時未在人前出現過，你還想詐我嗎？

“哦？申時初啊！這個時間選得好。據我所知，除了申時，落紅當日一直在我旁伺候。這麼一來，豈不是沒有了時間證人？不過……”林婉城勾一笑，“城南吳員外的可還有大礙？”

眾人被林婉城一句話問懵了，牛頭不對馬，這案子跟吳員外的又有什麼關系？

只有竹一副有竹的樣子：小姐真是聰慧，讓我去打聽了趙永安當日的行程，這下，你可百口莫辯了！

趙大夫凝眉一想，嚇得一屁蹲坐在地上。

林婉城繼續道：“七日前未時三刻，吳員外突發，吳家的下人請你過府看診，按照路程來看，申時初，你應該還沒有回到濟世堂，又怎麼可能賣給落紅毒藥呢？”

杜裴氏聞言大怒，一掌拍在案幾上，茶盞幾乎被震得跳起來：“好大的狗膽，是誰教你編這些謊話來陷害人的？”

趙大夫冷汗涔涔，慌忙道：“回……回夫人的話，是小人……記錯了，是申時末去的濟世堂，那時，小人已經看診回來了啊。”

“呵呵，”林婉城冷冷一笑，“早料到你會狡辯。竹，把人帶上來。”

竹答應一，轉出門，不一會，帶上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趙永安抬頭一看，幾乎嚇得背過氣去。

那小伙子先給主位上的杜裴氏和崔佟氏磕了頭，就規規矩矩道：“小人田文，是濟世堂負責抓藥的學徒。”

林婉城指著杜裴氏道：“田文，這就是我的姨母，鎮國公夫人。老人家眼里不沙子，我問你什麼，你只管照實說，絕不會有人敢為難你。可你若敢有半句虛言，姨母定不輕饒。明白了嗎？”

田文就著脖子點點頭。

“田文，你仔細瞧瞧地上這位姑娘，你可認得？”

田文抬起頭，仔細將落紅打量一番，搖頭道：“不認得。”

崔佟氏皺眉道：“可瞧清楚了？膽敢胡說，定要你死無葬之地！”

田文被嚇得冷汗直流，他仔細又將落紅看一遍，確信道：“小人真沒有見過。”

林婉城點點頭：“那我問你，七日前，可有人去你們店里買過鴆毒？”

田文口道：“沒有！”

佟芷一笑，道：“姐姐，這人答的那麼快，倒像是背好了詞一樣！”

林婉城也笑道：“妹妹可不要以己度人。”

佟芷吃了憋，氣的握了拳頭，臉上卻依舊笑的燦爛：“姐姐說笑了。”

田文接口道：“兩位，小人沒有說謊，最近真的沒有人來買過鴆毒。”

趙永安眼見局面難以控制，在一旁怒道：“住口！你這孽障，到底收了人家多好，竟然昧著良心說出這欺師滅祖的話來？”一邊說，一邊就抬手要來打。

田文嚇得癱在地，抱著頭，哆哆嗦嗦道：“師傅，徒兒沒有說謊，最近真的沒有人來買過鴆毒！”

林婉城喝道：“好大的膽子，國公夫人面前豈容你喊打喊殺的？還不退下！”

趙永安抬頭看見杜裴氏那張云布的臉，就趕忙低頭認罪，再不敢造次了。

林婉城才接著道：“田文，你如此篤定沒有人來買過鴆毒，可是有什麼證據？”

田文看一眼趙大夫，不敢說話。

林婉城道：“你放心，只要你照實說，有我姨母在，沒有人敢為難你。”

杜裴氏也道：“你放心大膽的說。我與京城醫圣白華也有些，待此事了結，我就推薦你去他的保安堂幫忙，豈不比待在濟世堂強？”

田文喜不自勝，趕忙爬過去謝了恩，才道：“我有證據！因為，這些天，濟世堂里最近本沒有鴆毒可賣！”

“怎麼說？”

“鴆毒毒剛猛，本來就很有人買，所以一直以來，店里存貨并不多。誰知，十日前，小人去藥廚抓藥，不小心打碎了裝鴆毒的瓶子，瓶子里的藥就都灑了……我怕師傅責罵，就找了個一模一樣的瓶子擺上去，所以……那瓶子里本就沒有藥！”

“原來的那個藥瓶子呢？”

“我……我趁人不注意，埋在濟世堂后院了。”

……

趙永安癱在地……

杜裴氏當即吩咐人去濟世堂將兩個藥瓶子取回來。榮華堂上，風向大變，落紅基本上可以罪，崔佟氏、佟芷、周姨娘幾人雖然面上不顯，但都咬牙暗恨沒有借此機會除掉落紅。

林婉城轉頭沖魏媽媽一笑，道：“魏媽媽，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魏媽媽早就嚇得臉鐵青，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上，拼命求饒。

林婉城道：“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照實說了，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魏媽媽聲淚俱下：“饒命！奴婢并非是有意冤枉落紅姑娘，實在是有苦衷啊！”

“有什麼苦衷？”

魏媽媽道：“奴婢家的那口子嗜賭如命，前些天在賭坊欠下了一大筆銀子。我們正不知如何是好，卻有一個人拿著借條找上門來。他威脅我，要是幫他做事就把借條還給我們，不然就要將我家那口子送究辦！”

“按照那人的指示，落紅姑娘去大廚房取藥的時候，我就借故離開讓幫忙看火，并代，到了時間要往補湯里加些鹽。那人告訴我，落紅放鹽的時候自會有目擊證人出現，到時候，李姨娘一死，我們只管往上潑臟水就是了！”

林婉城皺眉一想：“那李姨娘補湯里的毒到底是誰放的？”ωＷＷ.166xs.cc

魏媽媽搖頭道：“奴婢不知啊。奴婢也只是聽吩咐做事，別的事一概不知啊！”

“那個來找你的人是誰？你認識嗎？”

魏媽媽道：“那人趁著夜匆匆而來，穿著一件連帽的黑披風，蒙著面，模樣看不清。只知道是個年輕男人。”

林婉城略一沉，問張永安道：“趙大夫，你怎麼說？指使你冤枉落紅的也是這個蒙面男子嗎？”

趙大夫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他哆哆嗦嗦道：“是，就是他！三日前的夜里，那個蒙面人忽然找上我，他給我看了落紅姑娘的畫像，讓我誣陷買毒藥害人。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收了他一百兩銀子，就答應了……”

……

趙大夫和魏媽媽并不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而倚翠，也只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利用了一把。追查真兇的事就這麼擱置下來。

魏媽媽誣告陷害，被打了三十板子趕出府去，趙大夫是為同謀，也被送究辦，李姨娘之死似乎注定要這麼糊里糊涂地揭過去了。

唯有紅幡，對這個結果不滿。依然咬定落紅是真兇，哭鬧著讓崔佟氏給做主，但人微言輕，并翻不出什麼浪來。

榮華堂里眾人散去，安蘭、竹、將落紅接回了淺云居，杜裴氏也由林婉城攙扶著去了淺云居。

回到淺云居，林婉城讓人安置好落紅，又命人奉了茶，就與杜裴氏親親熱熱地在榻上說己話。

杜裴氏疼惜道：“婉兒，你頭上的傷可還疼嗎？”

林婉城俏一笑：“見了姨母，什麼病痛也沒有了。姨母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杜裴氏知道話有所指，就笑道：“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要的是你自己不能再那麼弱，不能總讓人欺到頭上。你今日的表現就很好，說實在的，今天的婉兒讓姨母刮目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