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流轉著順著白梅村的春風又吹到了隔壁紅荷村。

紅荷村，地山巒平窪地帶，到都是大大小小的塘，裏麵摘種著荷，此時趕早的品種有些已經開了花，的。

荷花深有一大院，門庭高柱，相較周邊人家大為不同，很是顯眼。

名——夏家大院兒，裏麵住著的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鄉紳——夏秀廉。

他年方三十有五，長衫綸巾，麵相斯文，識的幾個字，喜歡舞文弄墨，鄉裏人又喜歡他，夏先生。

此時他正坐在堂上，手裏端著碗茶，邊上站著府裏的得力跑，俯輕道：“先生，葉家和吳家的事兒平了。”

“哦？這麽快？”夏秀廉撇碗蓋的手頓住，抬起眼眸來。

跑趙申點頭殷切解釋，“是啊，那說隻剩半口氣的潑辣娘子李秀蘭竟又活泛過來了，生生的揪著吳德福找了裏正，並搬出已故的葉仁久，威脅若不把吳德福和錢魚兒辦了，就要告到縣衙門去。”

“裏正一聽自然怕事鬧大，第二天就攜著吳家人上了葉家說去，好說歹說，李秀蘭讓吳家人在族裏清明大祭祀的時候，當著鄉裏鄉親的麵兒，說清道明還葉青名聲即可。”

夏秀廉聽了把碗蓋往碗杯上一扣，輕笑道：“謔，我這秀蘭妹子還是脾氣不減當年啊。”

他了把胡子，腦海裏似乎都能浮現了李秀蘭巧舌如蘭的樣子。

可惜這李秀蘭，當年他向李家提親的時候，死活不願跟他，偏生瞧上葉仁久那老小子，現在半老徐娘不說，還留下一窩孩子要拉扯幫扶。

夏秀廉搖了搖頭，朝著趙申勾了勾手指。

“來，你跑上那錢家，就說……”

趙申仔細聽著，眉頭時不時蹙了蹙，遲疑著嘟囔：“先生，這樣行麽？會不會太把潑辣娘子，欺負的很了？”

“不欺負狠點，就有心思折騰的茶園了。”夏秀廉著手指在他的腦門上一扣。

“啊？可是，先生，你不是想找續弦來著的麽？”趙申還是不解，了腦袋繼續問。

夏秀廉一瞪他，“我要不到絕境，又怎麽會輕易答應續弦？”

別人不了解李秀蘭，他還不了解？怕是不把三個孩子的孩子拉扯到家，都不會撒手，若心思全在的孩子上，哪裏還能給他機會。

夏秀廉到底還是個生意人，小算盤打得那一個敞亮。

趙申瞅著自家先生那眉眼裏都是險狡猾的樣子，不由得齜牙搖頭……

“還不快去！”夏秀廉又是一敲趙申腦門。

他不敢遲疑，順著夏家後門往白梅村去了。

白梅村，一顆歪脖子大棗樹下邊兒，有一片小水塘，水塘裏養著鯧鯽，一個紮著雙丫髻綁著紅頭繩兒的，手裏端著個缽，往塘裏撒著食兒。

不會兒，四麵八方的魚頭到一起，爭著食兒。

紅一點，看著水裏的魚兒，麵愁：“魚兒啊，魚兒啊，你看看你們多歡快，怎麽同樣是魚，我就不能像你們一樣呢。”

錯了麽？

不過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不過是主了些，錯了麽？覺得沒錯，有個那樣的娘，正經人家的誰會娶？

已經十五了，比葉青還大一歲，可是葉青十二歲就已經開始有人提親求娶，偏生從來就沒有。

不服！憑什的？葉青會的采茶、織布、繡錦，會！葉青不會的養蠶、養魚，也會！

娘是個花花子，每天除了會洗個裳，便打扮自己去村頭溜達。爹是個木楞腦袋，你不安排他幹活，他連劈柴都不知道主。

家裏家外的，錢魚兒十歲就開始持，自認十裏八鄉沒哪家的姑娘有厲害！

所以，憑什的？們都能嫁得好，隻有，年老二十無可奈何之際，隻能嫁老弱病殘或續弦或為妾？

絕不！

錢魚兒把食兒一腦倒進水塘裏，手了肚子，麵不甘。

趙申順著塘埂過來，站在對麵高聲喊著：“魚兒丫頭，新鮮的二斤鯽可還有？我家先生晚上要煨來吃酒。”

錢魚兒被這喊聲驚得回過神兒來，應道：“有，別說二斤，三斤、四斤的都有，鯽兒還都是下過籽兒的，別提多好。”

錢魚兒張羅著生意，趙申走到了跟前。

隻見走到家裏，從一個大缸用網子撈了兩條上來，用草繩子係著，放到秤勾上：“看，兩條四斤，夠不？”

“夠！”趙申接過魚，無事信口閑聊道：“魚兒丫頭，你聽說吳家和葉家親事的事兒了麽？”

錢魚兒眼珠一閃，隨意回，“啊？我知道啊，不是退了麽？咋的？”

“吳家要給葉家賠禮道歉，在清明大祭的時候，當著全族人的麵，把這其中過錯說出來，這整個鄉裏可都等著看熱鬧，想知道這樁退親後麵到底有什個。”

“什麽？”錢魚兒一驚手裏的稱掉落，險些砸到趙申的腳。

趙申往後一跳，躲開。

“此事當真？”錢魚兒挑眉輕問。

“真，十裏八鄉早傳開了。”趙申點頭。

錢魚兒這些時日因為肚裏這個，不便出門，一直窩在家裏，消息閉塞了些，卻不想這事兒竟到了這個地步了！

趙申見事兒已經了，眼睛一閃而過的笑意，提著魚：“沒事兒，我先走了啊。”

錢魚兒暗道‘不行’反鎖了院門，也出了門，來了吳家，正巧吳德福拿著鋤頭要往田裏去，被錢魚兒當場攔住。

“德福哥，外麵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要在清明大祭的時候，當著全鄉的人麵兒，跟葉青道歉？”

吳德福見著是錢魚兒，先是一喜要迎上去，卻又神一頓，目閃躲，往後退了一步：“是、是啊。”

“你、吳德福！你這麽做，以後我在十裏八鄉還要不要做人了，以後你孩子出生後，還要不要做人了？”錢魚兒心裏一氣，手一指吳德福，大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吳德福一下子心都被哭化了，連忙哄著：“魚兒，好了，你別哭了，這不也是沒有辦法麽？要是不這麽做，葉家就要拉著我們去沉塘了，你說，你是要麵子，還是要命？”

“這話誰說的？”錢魚兒不信，這年歲了，哪裏還有要抓人去沉塘的。

“你別不信了，我都被青兒娘拽到裏正那兒去了，裏正都怕李秀蘭把事鬧大。”吳德福耐心的解釋著，心裏麵還是真的疼錢魚兒的。

“可是那我怎麽辦？以後在白雲鄉都抬不起頭了，以後別人都要著我的背脊了，你我怎麽辦？我這肚子，可是你用強的，你要真這麽做，我就幹脆魚死網破了吧，告你毀人清白。”錢魚兒到底還小，一麵說一麵哭一麵氣得發抖。

院，正在收拾院子的趙氏聽到靜，放下了竹條掃帚，拉開門出來。

“你個不要臉皮的，你還有臉告，我警告你，你想死，別拉著我們家德福一起死。這清明大祭的事已經定了，事兒過了後，你要願意進我們吳家的門，你就抱著你的紅繡被枕頭自個兒上門來，你要不願、哼！自個兒瞧著辦吧！”

趙氏冷哼一聲，拽著吳德福就往家走，‘哐當’一聲合上了大門。

錢魚兒被這摔門聲，弄得倒退一步，臉慘白。

吳家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沒名沒分上門？不，吳家不能這麽絕！

“吳德福，你出來，你們不能這樣，我肚子裏懷的是你吳家的孩子，你快出來……”錢魚兒拍打著門，周邊左鄰右舍聽到靜也過來，指指點點。

不過，事已至此，這些指點，錢魚兒怎麽會怕？

門總算是開了，不過迎接的不是吳德福，而是趙氏！趙氏手裏端著一個木盆拉開門，‘嘩’一聲，冰涼的井水，沿著錢魚兒的頭頂直接澆下，‘哐當’一聲把木盆丟掉，手一指：“滾！”

趙氏有氣，這錢魚兒雖然家裏有些薄底，但是和葉家比到底差些，就因為這個小妮子，吳德福好好的一門親事都沒了，若不是顧念肚子裏有個種，趙氏早就上前一頓拳打腳踢了。

錢魚兒本就是要強的格，此番辱，咬著邊子，眼睛赤紅赤紅的，手掩著袖子底下，肩膀些微的抖，隻惡狠狠的看著趙氏，沒再說話，扭頭走了。

左鄰右舍搖了搖頭，這事兒……怕是還沒完……

是了，錢魚兒心裏有恨，總要出的。

這邊……

吳家人一走，葉毅一聲歡呼，圍著李秀蘭又蹦又跳：“娘，威武！威武！威武！”

葉甄較沉穩，站在一旁笑著，眉眼裏都是對於母親的崇拜。

葉青先前其實也沒有回房，而是站在木樓梯拐角，的聽著，聽到吳家要用三貫錢賠償的時候，葉青心是著的，生怕娘就這麽答應了，卻沒有想到，娘居然三貫錢也不要，隻要為出一口惡氣。

葉青心裏又是又是酸，從樓梯上跑下來，撲進了李秀蘭的懷裏，伏在的膝上，“娘～娘～”

連連喊著，哭得肩頭攢，這些日子所的委屈，總算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