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忽然到訪，云潤和香婉兩人既驚又喜，手忙腳要給他泡茶。

阿梨將沒打完的絡子，放在一邊，起穿好寢鞋，上前邊替李玄解襟扣子，邊對慌了神的丫鬟道，“不泡茶了，夜里喝茶，等會兒睡不好。去隔壁舀兩勺桂花，用熱水沖了送來。”

香婉忙應話，帶著云潤出去了。

李玄高出阿梨好大一截，此時見踮著腳，微微低著頭，正一門心思同扣子較勁，便也低頭看向阿梨，眼神落到那白的脖頸上。

大約是方才洗了頭發了，李玄聞到一子淡淡的梨花香，同的名字一樣，是那種帶著俗世煙火氣的、令人安寧的覺。

阿梨解了扣子，香婉云潤還沒回來，便道，“世子先坐，我去催一催。”

李玄在圈椅上坐下，道，“不急。”又從袖中掏出阿梨給他的那個銅手爐，遞給。

阿梨愣了一下，忙接過去，手已經是冷的了，也是，手爐就那麼小小一個，能撐一上午都難得，現在都夜了，哪還會還熱著。

不過，這倒是解了阿梨的疑，難怪李玄會來，原來是順道來還手爐的。

這麼一想，阿梨徹底安心了。

云潤和香婉帶著茶水回來，阿梨替自己和李玄各倒了一盞，蒸騰的熱氣，順著壺口飄出來，桂花被沖泡開，白水微微泛著淡黃，甜香立即撲面而來。

阿梨捧著遞給李玄，溫溫道，“世子不甜，我特意們沖得淡些。喝著清甜，但最是解乏，我近來每日沖一杯，覺得很是養人。”

李玄沒推，接過去，皺著眉喝了一口，尚能接，想著也是阿梨一番心意，遂飲了這一盞。

“自己做的？”

阿梨被問得一怔，沒想到李玄還記著，李玄出門那會兒，正是桂花開的時候，盯了院子里那桂花許久，終于有一人忍不住了，問李玄，等花期快結束的時候，能不能摘了那桂花。李玄當時似乎沒怎的在意，點點頭就答應了。

臨走那天，送他出世安院，他都走了幾步了，又轉頭回來，不放心的囑咐了，“那桂花小廝摘，別自己上。”

阿梨又不傻，怎麼會往樹上爬，打小就沒學過，摔下來得多疼啊。

阿梨想到這一出，忙點頭，“嗯。您出門沒多幾日，就下了好幾場雨，我看那桂花要落，便人摘了，挑了個幾個大晴天曬干了，用今年的新釀的，攏共幾罐子。”

李玄點點頭，又默不作聲喝了一盞。

二人是沒什麼話的，李玄在刑部的那些事，自然不會同阿梨說。至于阿梨，總不能什麼蒜皮的小事，都同李玄說，李玄不煩，都覺得自己聒噪。

好在李玄喜靜，不說話也不顯得尷尬，他自顧自看起了書，阿梨在一旁坐著，又拿起方才打到一半的絡子，繼續打了起來。

阿梨剛打完一，了有些發脹的腕子，旁邊的李玄卻忽的有了作，他放下了書，淡聲道，“安置。”

說罷，便站起了。

李玄高八尺，姿拔，看上去清瘦貴氣，只有同他相親過的阿梨才知道，那青錦袍下裹著的是怎樣勁瘦有力的材。阿梨對于同床一事，有時候是有些畏懼的，不因旁的，只因實在有些吃不消。

但吃不消也得扛，阿梨站起上前，替男人解了腰帶，貴重的腰帶上鑲嵌著無暇白玉，小心放到一旁，服侍李玄了錦袍。

二人上了榻，阿梨趕忙將羅帷放下，雖說屋里沒人，云潤和香婉也絕不會挑這個時候進來，可阿梨還是臊得慌。

甚至，三月不見，又有點手足無措了。

李玄似是瞧出的張，出有力的手臂，將通的人攬到懷里，去親潤紅的。

阿梨手攀著他的肩，沒敢用力，只松松垮垮搭著，指尖輕輕發，掌心出了層薄汗。

“嘶——”阿梨忽的發出一聲痛，大概晚上的酸辣魚吃的不是時候，口里的潰瘍又疼了，剛剛還沒察覺，方才被李玄的舌頭掃過，便一陣生疼。

阿梨喚李玄，想他輕一點，“三爺……”

那一句“輕一點”還沒說出口，男人就跟吃了什麼藥一樣，氣息都灼熱了幾分，活像要吞了似的。

芙蓉帳暖，夜長春濃。

阿梨覺自己就像一朵梨花，任由風吹雨打，在枝頭巍巍的，偏就落不到地上……

翌日，阿梨醒來，枕邊已經沒人了。

模模糊糊回憶了一下，昨夜似乎是折騰到后半夜了，哭著求了幾句，男人才一副沒吃飽的忍模樣，收了手，放過了。

阿梨坐起，啞著嗓子，“云潤、香婉……”

二人似乎就在外頭等著，聽見聲音立馬進來了，瞧見這滿屋子的濃郁春意，也面不改，習以為常的伺候著阿梨。

一個端來溫水，一個取了裳來，兩人一起，將阿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云潤笑得眉眼彎彎，一副得意的模樣，問，“主子早膳想用什麼？”

阿梨瞧神有些奇怪，看向香婉，“怎麼了？”

香婉心思細膩，立馬明白問的是什麼，道，“方才，奴婢們在屋外頭候著，素塵去敲世子的房門了。”

阿梨明白了，昨夜李玄歇在這兒，素塵不曉得，今早想去伺候李玄起，丟了臉，兩個丫頭看見了。云潤和素塵不對付，小妮子見人吃了癟，高興著呢。

阿梨搖搖頭，輕輕敲了敲云潤的額頭，“都你別管旁人的事，下回不許了。”

云潤乖乖點頭，“奴婢知道了。那主子早膳用什麼，奴婢去膳房要。”

阿梨沒胃口，搖搖頭，“隨便吧……”

話剛說完，門便被敲響了，云潤和香婉霎時間變了臉，如臨大敵一樣，面面相覷看著彼此。

阿梨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很心，輕聲道，“愣著干什麼，去開門啊，別讓人等久了。”

香婉咬咬牙，去開了門，片刻，引進來一個嬤嬤，四十上下的樣子，穿著深青的厚襖子，面容肅穆，手里提著個食盒。

進來后，先瞥了眼垂首站在一旁的云潤，見依舊老樣子，收回視線，朝阿梨屈了屈膝，“薛娘子。”

阿梨沒進府前姓薛，因而嬤嬤喊一句薛娘子。

阿梨也點點頭，客客氣氣道，“勞煩林嬤嬤跑一趟了。”

林嬤嬤：“為主子辦差，應當的。”

幾句寒暄客套，林嬤嬤從食盒中取出一碗湯藥，阿梨雙手接過來，屏息一口氣喝完，將碗放了回去，沖林嬤嬤微微笑了笑。

林嬤嬤見阿梨如此爽快，也不在跟前礙眼，道，“那奴婢便先回去同夫人回話了。”

阿梨頷首，很快便傳來了林嬤嬤關門的聲音。

阿梨這才端不住了，苦得皺眉，朝香婉道，“快把那盒子里的糖取來，這藥越來越苦了……”

香婉沉默著去取了糖來，阿梨也不嫌甜膩，塞了兩塊，堪堪把嚨里那苦給沖淡了。

云潤忍不住了，低聲埋怨道，“是藥三分毒，什麼時候才能不吃這藥？”

阿梨笑瞇瞇，見云潤一張苦瓜臉，笑瞇瞇的臉，“我忽然又有胃口了，早膳想用云片糕，再配清茶，剛好解膩，快替我去膳房傳話。”

云潤低著頭應下，出去了。

阿梨只當沒瞧見紅紅的眼圈，收回視線，心里不像云潤想的那麼難過。

避子藥而已，世子妃沒進門，一個通房真要有了孩子，那才是要倒大霉的事。

卻說云潤悶頭出去了，沒走幾步，便看見了林嬤嬤站在不遠等著。

云潤賭氣，扭開臉，林嬤嬤走過來，冷哼一聲，“多大的人了，還耍脾氣。”

云潤心里不舒服，扁扁，帶著哭腔道，“姑姑……”

見侄這個模樣，林嬤嬤也不是鐵石心腸的，拍拍云潤的腦袋，緩了語氣，“好了，你這個脾氣，幸好薛主子子好，縱著你，換了別個，你有的是苦頭要吃。”

說著，又嘆了口氣，“藥是侯夫人吩咐的，世子爺也點了頭的，誰都沒法子。你瞧你們薛主子自己都看得開，你愁什麼？再說了，薛娘子是侯夫人看著長大的，分在那里，世子爺也是念舊重的人，薛娘子日后的日子苦不了。”

得了這句安，云潤收了眼淚，揪著姑姑的袖子，道，“姑姑在侯夫人跟前，要多多替我們主子說說好話。”

林嬤嬤這回倒沒有潑侄的冷水，點了頭，“我知道。快了眼淚，替你們主子辦差去。”

云潤三步一回頭走了，見走遠了，林嬤嬤不不慢朝正院去了。

回到正院，林嬤嬤進屋同侯夫人回話。

侯夫人坐在圈椅上，一的靛藍如意紋織金錦襖，雖養尊優，但畢竟到了年紀，不算年輕，臉上有幾皺紋。

林嬤嬤福屈膝，上前替肩，邊道，“那藥奴婢一送過去，薛娘子便服了。”

林嬤嬤不蠢，說好話也要有個度，要把薛娘子夸到天上去，侯夫人信不信是一方面，只怕自己都要失了侯夫人的信任了。簡簡單單一句，說的多，不如說得巧。

果然，侯夫人聽了后，滿意點頭，“是個乖的，在我邊養了好幾年，多多有些分。等往后，還是要停了的藥，給個名分的。”

林嬤嬤低聲道，“夫人心慈。”

侯夫人擺擺手，“沒什麼慈不慈的，人久了，總有，我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

說罷，侯夫人不由得回憶起從前的事。

剛嫁進侯府時，武安侯便有個姨娘，姓柳，柳姨娘頗得武安侯寵。那時也年輕，同柳姨娘斗得飛狗跳，忽視了一雙兒。等發現不對勁時，長子李玄已經長翩翩年郎，老規矩，清貴沉穩。

長子了國子監，恰逢陛下巡考，在數百個宗室子弟和各地才子中，一眼相中了長子的文章，得知他是武安侯府的嫡子，當場便欽點了他的世子之位。

就這般，世子之位都定下來了，侯夫人才猛的意識到，還同柳氏爭什麼？柳氏那兩個兒子加起來，也比不上的三郎的萬分之一！

幡然醒悟之后，侯夫人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兒上，同兒李元娘的關系倒是修復得差不多了，但同兒子，卻始終有些不冷不熱。

也就是那時候，阿梨了的眼，侯夫人把這如花似玉的丫鬟放在自己邊養大了，賞給兒子做了通房。

如今有阿梨在中間轉圜，母子關系比起從前，總是親近了些的。

也因此，侯夫人心里記著阿梨這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