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安宮并不大, 十來間房湊致,窗牖皆用琉璃,窗明臺凈, 廊道以帷幔而飾,微風涌,影錯, 有曲徑通幽之妙。
殿溫暖如春, 舒筠將鞋蹬下,迫不及待越過層層帷幔去尋那溫湯, 方才趁著芍藥去收拾,已悄悄問過小公公,皇帝不曾來行宮, 不僅如此, 每年狩獵只太上皇捎著幾個大兒子醉生夢死,皇帝勤于政務, 從不參與。
舒筠便放心下來, 傍晚在馬車填過肚子,此刻還不,舒筠打算先泡浴, 去去上的寒, 在屏風后褪去衫, 宮人替披一薄薄的輕紗,夜風從窗隙了進來, 流云浮, 浩渺的溫池殿霧氣裊裊。
舒筠雪白的腳丫輕輕踏進水面, 子也慢慢往下沉去, 上的輕紗遇水粘連, 浮在水面,隨著往池中一,被那圈漣漪給開去角落,玉臂輕輕起一片水花,水面微波輕。
舒筠舒適極了,一人在溫池里嬉戲,也不知開心些什麼,竟也有清脆的笑聲傳來。
暮漸濃,松風陣陣,吹得四周林木颯颯作響。
芍藥將舒筠收整停當,出來外間不見舒筠蹤影,這琉安宮常年有一老嬤嬤與兩名宮婢伺候,宮婢不知去,只有那老嬤嬤在門口候著,瞥見芍藥便告訴,
“姑娘沐浴去了,幫姑娘備好裳,待會我去伺候。”
芍藥也著實累了,重新將換洗的裳捧出來,開的大殿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十分拔的影被燈映照幾乎鋪面整個殿,隨著他步伐越來越近,影子也漸漸收。
芍藥心下一驚,正想問是何人如此大膽,擅闖此地,那赤皇的龍袍明晃晃地映眼簾。
芍藥雙一,撲通一聲跌跪在地,嚇得魂飛魄散。
難怪主子打聽皇帝行蹤,那模樣分明是往來已久,再回想先前數次迷迷糊糊睡著,或被舒筠刻意遣開,所有疑都得到了解釋。
宮人無聲屈膝行禮。
芍藥雙打,心頭駭浪滾滾,哪還顧得上開口,裴鉞也只淡淡瞥了一眼,并不多言,徑直往里去。
隨著他步伐再邁,芍藥這才猛地想起主子正在沐浴,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捧著裳,飛快往廳門口一攔,毫無預料地擋在了裴鉞跟前。
隨行的侍與宮人均唬住。
皇帝也愣了下,那雙清明的眸子直直看著芍藥,并不見明顯喜怒。
芍藥知道自己這麼做無異于攔駕,可主辱奴死,姑娘還未出嫁,皇帝如何能這麼待,這一進去,姑娘清白定沒了,雖說天子臨幸是榮耀,可姑娘并不知道皇帝要來啊。
哪怕是死,為奴婢也得維護主子的尊嚴。
老嬤嬤面惶,立即挪過來拉芍藥,用嚴厲的眼神制止,芍藥卻死死不,不配在皇帝跟前說話,可卻倔強的用行甚至是生命來捍衛舒筠。
裴鉞出生便被立為太子,養尊優,這是頭一回有奴婢攔他的路,惱怒在一瞬間閃過,取而代之的是欣賞,欣賞這份維護舒筠的勇氣,裴鉞步子未,話卻溫和,
“朕只是來看看,陪說說話,別無他意。”
芍藥繃的子緩緩松懈,渾冷汗淋漓,不是不怕死的,從未見過皇帝,更不知他是何,聽他這話,倒不像個強人所難的暴君。
即便如此,芍藥依然不想讓皇帝進去,只是一國之君已在讓步,若再莽撞,怕是后果難料,芍藥忍著淚水,緩緩將膝蓋挪開,退至一側。
皇帝踏殿,張一眼,未見人影,忽聞西邊的雕窗傳來水的聲音。
他心神一。
原來他來的不是時候。
手心拽了拽,打算轉,那道笑聲被煙波侵染,帶著氣,震得他膛發燙。
修長的影似嵌在殿中,步子并未挪,眼神隔著白紗帷幔去,他個子高,恰恰能從雕窗的一格隙里窺進去,約瞧見一道倩影仰靠在池邊,雪白脖頸修長而凝白,水波輕載霧氣纏繞周,雪峰若若現,闔目,出骨細盈的玉臂起一片水花,水花一行行跌落面頰,惹得頻頻生笑。
偏首,去躲那水珠兒,順著水浪轉過來,玉背如同出水芙蓉忽的浮現半個,又很快隨著子往下沉陷進去,滿頭秀發被挽一個隨云髻,只用一木簪束,出瑩玉般的肩頸,溫湯漫過鎖骨,捧著水花洗了一把臉,忽如一尾人魚仰躍后的水泊,曼妙的軀就這麼徹底消失在水面。
裴鉞下意識手,頃,他閉上眼,側過頭,冷聲吩咐門口的老嬤嬤,
“進去伺候!”
不能任由這麼玩下去。
他也只是個凡人。
老嬤嬤連忙從芍藥手里接過裳,迅速往殿去,剛踏上石階,舒筠已從另一水面躍了出來,瞅見老嬤嬤笑著招手,“嬤嬤。”嗓音跟綢緞一般黏膩。
老嬤嬤心也跟著了,瞥了一眼,年紀雖小,憨,子卻生得風華正茂,正當時。
虧皇帝忍得住。
老嬤嬤連忙行至另一側的池邊,匍匐下來低聲提醒,
“姑娘,陛下來了。”
舒筠心猛地一咯噔,雙眼骨碌碌瞪起,“我不見!”
旋即跟個驚的兔子,一頭撞水中。
老嬤嬤唬了一跳,慌忙往外看了一眼,又循著水中舒筠的影,急得團團轉,
“我的主兒,您快些出來,別悶壞了自個兒,這可不是好玩的。”
池中溜溜的人兒,只發出一串串悶悶的鼓泡聲。
給老嬤嬤急出一冷汗,連忙將裳丟至一旁,出去尋皇帝拿主意,
“陛下,陛下,姑娘一頭栽水里,不肯出來呢!”
裴鉞如被當頭一擊,中一時滾過千頭萬緒,惱怒浮現眉間,大步進去,他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虎的姑娘。
裴鉞提著擺進了霧氣騰騰的溫池間,掃了一眼,哪見舒筠的蹤影,
“你出來,否則朕下水來捉你!”
這話很管用,離著裴鉞最遠的一角,慢慢浮現漆黑的小腦袋,將自己掩在水下,只出一雙烏溜溜的眸眼,“陛下,您是君子,不能下水來捉我。”
倒是會給他戴高帽子。
裴鉞尋到,還沒捕捉到的模樣,卻見又一頭往水里躲,裴鉞連忙背過去,
口生悶道,“朕若不是君子,你以為你還能好好在這?”
“那陛下為何來這琉安宮?”聲音仿佛近了些,裴鉞手指蜷起,結微滾,嗓音放輕,“朕只是想來看看你,陪你用晚膳,誰知你這個時辰就在泡浴...”
舒筠的裳就在裴鉞腳跟旁的長幾上,慢慢游過來,看著面前跟山峰一般偉岸的男子,問道,
“陛下說話算數?真的只是來用膳?”
舒筠有著跟芍藥一樣的擔憂。
那糯的腔調而已近在遲尺,裴鉞瞥了一眼長幾上孩子的,平平靜靜回道,“君無戲言,朕這就出去,你換好裳出來,好嗎?”完全是哄的語氣。
舒筠輕輕嗯了一聲。
裴鉞提著擺立即出去了。
正殿擺設不多,一爐水青的景泰藍香爐,清香滿室,靠窗的高幾擺了一對雙耳鯉魚戲水的梅瓶,里頭上幾珠水仙秋,紅妍錯,蒼翠滴。
舒筠穿戴整潔出來,帷幔輕,一駕蘇繡屏風作隔,那道修長的明黃影正等著。
舒筠邁了出去,跪在他腳跟前五步的位置,“臣請陛下安。”
裴鉞本在奉天殿持朝務,忙到酉時初刻,算算時辰,太上皇車駕該也抵達了行宮,鬼使神差的,連晚膳都未用,便策馬趕來西山。
西山離京城并不遠,快馬加鞭,來去只消一個時辰。
念著還未用晚膳,特意著人捎了食給,到了這兒,倒是被當賊防。
裴鉞氣得不輕,單手撐額正在閉目假寐,聽得一聲請安,緩緩睜開眸子。
換了個凌云髻,將所有秀發高高挽起,出修長雪白的脖頸。
想是來不及裝扮,連個耳墜都未戴,一對晶瑩剔的耳垂跟琥珀似的,被溫湯熏得艷滴。
剛從溫湯了熏出來,整個人泛著一氣,雙眸微醺,赤如丹,眉梢含春不,活像剛剛蒸的水桃,任誰瞧了恨不得咬上一口。
裴鉞目略深,直勾勾看著,“平。”
舒筠站起來,的襦一垂到底,遮蓋住那雪白的玉足,雙肩披上一條淺紫的薄衫,琉安宮有地熱,比外頭要熱上不,芍藥便給備了夏,時間迫,也不好讓皇帝等太久,舒筠顧不上換別的裳便穿戴出來了。
腰間系上一條的綢帶,腰線拉高,襯得無比秀逸婀娜,當真是出水芙蓉,天然無雕。
這是在考驗他的定力。
裴鉞朝手,“過來。”
舒筠搖頭不肯,小高高翹起,悄悄往一旁堆著幾個食盒的桌案瞥。
裴鉞自然看出的小心思,他語氣無波無瀾,“不是不嗎?你后頸的發梢還在滴水,朕幫你絞干。”
舒筠暗吸一口涼氣,他的眼神明明是平和的,偏生給人不容置疑的威懾力,看著那只寬大有力的手掌,舒筠不控地緩緩往他挪去。
白糯的小手被他握住,他稍稍讓開了些位置,就這麼將舒筠帶過來坐在他側,舒筠繃了子,挨著圈椅坐了一點點,一大一小的影就這麼在狹小的空間。
裴鉞拿著桌案上的雪帕,開始給舒筠拭后頸的水汽。
到底是在懲罰呢,還是懲罰自己。
左手不輕不重給拭,右手卻住發紅的耳珠,側眸看著幾乎被他籠罩的小姑娘,長睫輕輕在,
“怕什麼,在摘星閣,你膽子可是大得很。”
終于舊事重提了嗎?
舒筠了耳發,腰坐得直,絞盡腦給自己開,“我咬的是七爺,不是當今圣上。”
裴鉞口悶出一聲笑,信手將繡帕扔下,扶著雙肩將人給掰轉過來,那雙頰氣鼓鼓的快鼓魚鰓,
“姑娘,是親,不是咬。”
只見抬起小鹿似的眼,兇瞪著他,蠻不講理,“就是咬!”
“哦?”裴鉞語氣平平靜靜,“那你讓我咬回來,那樁事咱們便清了。”
舒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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