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睡得晚，但到了早上七點，沈楠的生鍾還是準時將喚醒。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以前覺得不可思議的事，習慣後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保姆張嫂八點之後才來家裡照看沈耀，早上一老一小都是沈楠的事兒。好在五歲的沈鈺已經學會自己穿洗漱，倒也不需要做什麼，只要負責照拂沈耀起床，再弄點簡單的早餐就可以了。

簡單是真簡單。蛋和火片夾在烤熱的吐司中間，再抹點沙拉醬，從中間切開，一不變的三明治，三五分鍾的事，再一人衝一杯熱牛就大功告。

這兩年，力被無限，能省事就盡量省事。

吃過早餐，也不用他吩咐，沈鈺已經背好自己的小書包，提前在玄關站著等一起出門。

沈楠快速畫了個日常妝，穿上小西服和高跟鞋，夜間風萬種的駐唱郎，就變了白日裡寫字樓格子間的白骨。

睡了一夜，沈耀緒已經恢復如常，看到了眼窗外，不忘關心道：“今兒霧霾中，你倆別忘了戴口罩。”

沈楠這才看到窗外灰蒙蒙一片，看來又是PM2.5表的一天。秋天已經到了尾聲，城市的空氣質量也就越來越差了。

從櫃子裡取出兩個防霧霾的口罩，走到門邊，一個隨手塞進自己那新買的A貨包裡，一個遞給了沈鈺。

沈鈺接過來自己乖乖戴上。

出門時，沈楠看了眼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早間新聞的沈耀，想了想道：“我今晚早點回來跟你們一起吃飯。”

沈耀點頭：“那我讓張嫂去買點你喜歡吃的菜。”

雖然父倆像昨晚那樣的吵鬧早不是第一回，但吵架就是吵架，吵完後誰心裡都會有些別扭，那種細小的裂，總得幾天才能修補回來。

沈楠點點頭，帶著沈鈺出門。

走在前面，穿著高跟鞋的腳步，邁得很大，習慣忘了旁還有個孩子。直到右手被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才反應過來，沈鈺正跟著自己小跑。

這才放慢步子，垂眸看了邊的小孩一眼，小小的臉蛋只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認認真真地看著腳下的路。

哪怕當初再怎麼討厭這個孩子，這些年沈楠看著他，從小小的一團慢慢長大，總是像個無助的小依賴著自己，心理上多還是會發生變化。

想到昨晚的事，估計小孩子也是被嚇到了，聲開口道：“你想吃什麼，蛋糕還是炸？晚上姐姐下班給你帶回來。”

沈鈺抬頭用他那雙大眼睛看向，猶豫了片刻，還是搖搖頭：“吃飯就可以了。”

沈楠無奈地笑了笑，小孩子真的是敏的，有著他們自己的生存之道。哪怕沈鈺只是一個五歲的懵懂孩子，心中卻也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的份和境，所以乖巧懂事得超出了他的年齡。這大概也是沈楠很難對他狠心的原因。

兒園有校車，每天早上送小孩子坐上校車就不用再管了，保姆張嫂五點鍾在門口，幫忙把人接回家就好。

這會兒校車還差幾分才到，一大一小站在候車等著。比起旁邊幾個正在跟父母撒發脾氣的小孩，沈鈺安安靜靜抓著沈楠的手，在口罩外的大眼睛，認真看著校車開來的方向，乖得簡直不像個五歲的孩子。

站了沒多久，安靜的小家夥忽然咳嗽了幾聲。

沈楠微微蹙眉，問：“嗓子又不舒服了？”

沈鈺回道：“一點點。”

小孩子一直呼吸道不太好，遇到這種天氣，就算是戴上口罩，也不是太舒服。沈楠沒再問什麼，心裡卻想著，待會兒打電話給張嫂，讓給小家夥燉點雪梨湯。

黃的校車終於緩緩駛來，等車子停穩，沈鈺松開握著沈楠的小手，跟揮了揮：“姐姐，再見！”

沈楠點點頭：“再見，在兒園要聽老師的話。”

沈鈺用力點頭：“嗯。”

將小孩子送上車，看著車子關上門，沈楠才往對面的公站走去。這會兒正是早高峰，每天坐得那趟210路公剛剛打開門，等在站臺的上班族，便蜂擁而上。

公共通是城市叢林法則最微觀的現，在這種時候，沒有士優先，沒有各種禮讓，所有人都暫時拋棄了面，出猙獰的一面，沈楠這樣漂亮的人，也並不會得到半點便利和優待。

好在早就習慣了車的弱強食，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也不影響的戰鬥力，一如既往順利上車，找到一個絕佳的站立位置。

呲的一聲，公車關上了關門，載著一幫社畜奔赴這座城市不同的格子間。後有人大概是被人踩到了腳，跟人吵了起來。窗外是如同世界末日來臨的霧霾天氣。

站在擁車間的沈楠，臉上一片漠然。

有些事，習慣便自然。

沈楠所在的匠心廣告在業算得上翹楚，是客戶部經理。當然，整個客戶部有五個經理，除此之外上面還有兩個客戶總監，一個部門總監。客戶經理這個職位，其實就是業務骨乾的一個殊榮，跟管理層沒有任何關系，工作職責仍舊是衝在業務第一線拿業績。

剛剛來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部門總監吳朗就來到的位子，將手中一疊資料遞給：“公司和IWF中國區的負責人約瑟夫，敲定了今天上午十一點去他們辦公室，展示我們的創意概念，你待會兒和創意部那邊的人一塊去。”

沈楠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總監這意思是確定將IWF的項目給做了。

IWF全名國際自然基金會，是全球最大的環境保護NGO之一，這幾年跟聯合國環境署在全球開展了一個生多樣保護的項目，中國也是項目開展國之一，最近要在國拍一組關於大自然保護的公益短片。

公益廣告自是無利可圖，但對於廣告公司來說，能為這種國際公益機構拍片子，絕對是提升品牌的最好方式。匠心廣告的老板黎響對這個項目很興趣，只差讓客戶部立軍令狀，而且直接放話，誰拿到這個項目，年底獎金加百分之五十。

這個獎勵實在人，誰拿下這個項目，必定能討得老板歡心，客戶部的幾個經理都躍躍試。沈楠當然也不例外。

但在幾個經理中，資歷最淺，而且工作風格很是遭其他人詬病。一個漂亮人，業績好晉升快，難免會引來各種揣測，公司裡關於的風言風語很多，說拿業績靠得是路線諸如此類。廣告行業裡，這種事本就屢見不鮮，只要能拿到業績，管你用什麼手段，老板都樂見其。而老板越重用，傳言就越甚。

只不過公益組織，畢竟和商業公司不一樣。所有人都覺得這個項目，領導用點腦子，也不會給沈楠這種做事風格的人。實際上沈楠自己也覺得這事兒估計落不到頭上。所以聽到吳朗讓跟IWF，還是很有點意外的，一時甚至都有些喜形於，用力點了點頭道：“嗯，我準備一下，馬上過去。”

吳朗嗯了一聲，又補充一句：“這個項目黎總很重視，點名讓你負責的。雖然IWF只在他們網發了一個簡單的招標啟事，但據我所知，好幾家大公司都在跟進，你這段時間把這事放在首位，別讓黎總失。”

沈楠：“明白。”

他們這是大辦公室，整個部門除了三位總監，都在這裡辦公，吳朗這話不僅是給沈楠說的，也是讓其他幾個對項目興趣的經理聽的。

沈楠升職太快，男上司和漂亮的下屬之間，稍有理不當，就會被人揣測誤解。IWF這塊人人想爭的，在沈楠沒有任何優勢的況下，落在手中，自然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也許黎總只是不經意提議了一句，但吳朗打著老板的名義，便功堵住了其他幾個人的。

職場上誰不是人呢？吳朗掃了眼氣氛微妙的辦公室，神如常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沈楠將資料準備好，收拾筆記本電腦，準備去和創意部負責這項目的吳瑞會合。

路過一張辦公桌時，腳下驀地被人絆了一下，幸好走得不快，隻稍稍趔趄了一步便站定，然後轉頭冷眼看向始作俑者。

這種業務部門，明爭暗鬥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尤其是到了經理級別，再往上升的空間就變得非常窄小，競爭也就更大了。五個經理，兩三年頂多能有一個再往上升一級。若是按著資歷來，大概也沒人有什麼微詞，偏偏沈楠短短四年從文員做到經理，勢頭漸漸倒了其他幾個老資歷，眼紅的人便出現了。

方文就是五個客戶經理中資歷最老的一個，進匠心八年，業務能力也一直不錯，眼見著就要更上一層樓，可是從去年開始，各方面業績都被沈楠了一頭。

在看來，沈楠最大的本事，無非就是仗著姿在酒桌上賣笑——也許還不止酒桌，也不止賣笑。

做事是公認的穩妥，這回本以為IWF十有八。九會給，若是功拿下這個項目，明年的升職應該就沒什麼懸念了。職場對於人來說太殘酷，已經三十三歲，正是職場最尷尬的年齡，因為一直在業務第一線沒能升上去，連孩子都不敢生，誰都知道一旦去生孩子，之前八年的努力就付諸東流，再回來又得從頭開始。

都市職場人各有各的焦慮，這些焦慮將他們變得面目猙獰。

方文對上沈楠看過來的視線，假惺惺開口：“不好意思，沒注意到你走過來。”說著，目落在他肩上的包上，笑著說，“你可是黎總欽點的，出去談業務背A貨包，有點丟我們匠心的臉吧？”

沈楠扯了下角，面不變，輕描淡寫道：“能代表匠心門面的自然是員工的臉，要是沒有臉，上掛十個名牌包，也只會給匠心丟臉。”

說完揚長而去。

聲音很低語氣平靜，卻字字誅心。有人聞言忍不住看熱鬧般發出低低的笑聲。方文氣得拿起鼠標用力在桌面摔打了一下，那笑聲才識時務地戛然而止。

在方文看來，被文員升上來的沈楠漸漸倒，就是因為自己沒那樣一張漂亮的臉。不管願不願意承認，都必須得承認，在這個社會，尤其是他們這個競爭殘酷的行業，貌確實是一種資源。

而一想到連IWF的項目都被給了沈楠，就憤憤不甘。

IWF中國區的負責人約瑟夫，是個國人。約好的時間是十一點，沈楠和創意部關瑞提前了十幾分鍾到達，約瑟夫正在和人在辦室談事，兩個人便被書安排在外間的沙發等著。

年輕的書給兩人倒了水，禮貌道：“我們基金會的科研顧問正好今天來辦公室，估計和約瑟夫會多談一會兒，你們稍等。”

沈楠笑著點頭：“沒事。”

客戶是上帝，等一會兒自然不是什麼事兒。

好在這個一會兒確實只有一會兒，十一點十分不到，裡間辦公室的門就從裡面打開。老外特有的普通話口音傳來：“Dr薑，多謝你的支持，希我們以後的工作能開展得更順利。”

沈楠抬頭，看到辦公室門口走出來一個老外和一男一兩個中國人。沒見過約瑟夫，不過想來那老外就是了。

他正與旁邊的中國男人並肩往外走，一隻手還搭在那人肩膀上，言笑之間看起來很稔。

那中國男人朝約瑟夫稍稍偏著頭，好看的側臉上掛著一淺笑，在約瑟夫話音落後，他笑著點點頭，說：“嗯，我已經在IWF工作超過四年，現在回到中國，可以在自己的國家繼續跟IWF一起工作，很榮幸也很高興。”

在這悉的聲音響起時，沈楠的目不由自主朝那人看去，在看清那張臉時，驀地怔住。

如果昨晚後知後覺的相遇，讓沒什麼真實，那現在這個幾米之遙的男人，就再真實不過了。

薑雁北說完這句話，余也已經看到了坐在不遠沙發上的沈楠，他表微微僵了下，下意識轉過頭，與的目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