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儀毫無防備，完全招架不了謝紓的侵襲。張口卻被堵得不過氣來，手足無措地抓住他的背。

明儀滿心憤，暗罵他“襲”，謝紓卻用行告訴，何謂“兵不厭詐”。

聲音斷斷續續地責問上人:“你說、說好的……齋戒呢？”

謝紓沒答。

這戒，三年前便破了。他們是夫妻，既想要，他沒有不給的道理。

吻愈濃，藕荷寢順著榻邊落，明儀地閉上了眼。

正是疾風驟雨來臨前夕，門外卻忽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明儀:“……”

謝紓沒理會敲門聲，作未停，門外的敲門聲卻越來越急促。

門外的乘風隔著門朝里喊道:“啟稟王爺，江南道傳來急報，陛下著您立刻進宮。”

大半夜傳喚，必然是出了不小的事。

謝紓閉上眼輕嘆一聲，迅速回歸理智，安地用了明儀的眼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藕荷寢，一點一點替系上。

“抱歉，你我來日方長。”

這句話暗涵的意思便是以后有的是時間，今日便不做了。

謝紓冷靜地丟下這句話，套上外袍便出門了。整個過程面不改步伐平穩，仿佛毫未被方才做的事牽緒的樣子。

明儀趴趴地靠在玉枕上，抬手上自己方才因而漲紅發熱的臉頰，努力平復氣息。

側頭見窗外謝紓漸漸消失的影，莫名想起三年前的新婚夜，心里有些煩悶，咬了咬，自顧自翻了個閉上眼。

誰要跟他“來日方長”？

*

謝紓這一走，連著幾日都未回宜園。

那日夜里傳來急報，說是江南道一帶突發水患，沖毀了堤壩，致使良田盡毀，百姓流離失所。

此番災頗為嚴重。如何理被沖毀的堤壩，如何安置百姓，以及預防災后時疫及流匪，皆問題。

很快便到了三月三花朝節。京中貴眷相約一道前往京郊廣濟寺踏青賞花，明儀自然也邀在列。

此次踏青之所以選了廣濟寺，不是為著廣濟寺后山風優，也是為著去寺里給此次水患的災民祈福。

為此明儀特意穿了一素淡的。寬袖的白絹衫，配上簡單的團花紋鵝黃，外搭一件素羅帔子，綰了個雅致的朝云髻，只略略戴了幾支鏤空白玉蘭花簪。

繞是這般素凈的便裝，也難掩艷容。

明儀到了廣濟寺，由婢扶著從馬車上下來，抬頭那一瞬間，廣濟寺門前眾人都不為這般好所攝，愣了片刻。

眾人回過神來，忙走上前向明儀行禮，明儀免了他們禮，目一撇，恰好掃見了在眾眷中的姜菱。

說起來自那日過后，令國公府便諸事不順。

先是令國公夫人放印子錢惹出人命司，被請去京兆府衙門大牢蹲了兩日。

人命司倒是與其牽扯不大，只好日子過慣了，在大牢里呆了兩日，活似去了半條老命。

上的痛也罷了，那老臉也丟盡了。

好好一個勛貴世胄，竟學那不流的去放印子錢，真當是辱沒了門風，傷風敗俗之至。

這事風波未消，令國公次子又在其父大壽當天與父親姨娘私通，被當場捉在床。氣得老令國公當場暈厥。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當日此事便傳遍了京城。

這家人別是有什麼私通的統吧，什麼表妹庶妹也就罷了，竟連親爹的人也不放過。

一時間令國公府了全京城的笑柄。

使言自不會放過這一家子的爛事，參了他一個私德有虧行為不端。

鄭柏原本還指著過陣子能升遷，如今令國公府出了這麼些丑事，他不僅升遷無，還被牽連停職反思。

他當初能得這差平寧侯多有助益，如今他早已不是平寧侯的姻親，怕是起復無了。

除此之外，令國公先前請封鄭柏為世子的折子也被退了回來。

其實京中勛貴放印子錢的何止他令國公府一家，且那令國公次子又不是個傻子，腥習慣了，哪有那麼容易被當場捉住。

這些事背后自是不了平寧侯在暗中推波助瀾。

那日過后，姜菱徹底從過去走了出來。如今瞧著面紅潤，整個人都有了神氣。

姜菱收到明儀掃來的眼神，立刻小步跑到跟前。

明儀疑地盯了一眼:“你過來做什麼？”

姜菱理直氣壯:“不是殿下你我來的嗎？”

明儀迷:“我何時的你？”

姜菱答曰:“沒，眼睛了。”

明儀:“……”這樣也可以？

行吧，正好也有事要問姜菱。

那日同程茵在假山旁說起和謝紓的事，正巧姜菱就在附近，也不知聽見什麼沒有？

其實原本打算當時就問的，可那會兒姜菱正哭得狠，便沒開口。

“對了。”明儀試探著道，“那晚你一直都在假山后？”

姜菱點點頭。

“那你有沒有……”

還沒等明儀把話問完，姜菱便答道:“聽見了。”

明儀:“……”

“不過殿下放心，我絕對不會對外泄半句。”姜菱舉拳篤誓道，“與人友，最重要就是講義氣。”

明儀嫌棄地瞥一眼:“誰跟你是友？去歲中秋燈會你的狗還咬破了我的擺。本宮還沒找你算賬！”

姜菱狗道:“這便做不打不相識。”

明儀:“……”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姜菱著腦袋朝明儀笑出兩顆小虎牙。

自新帝繼位后，自家哥哥搖一變了侯爵，也跟著了京城貴，可這幾年在京城過得并不舒坦。

不習慣京城錦玉食的日子。那些京城貴胄面上一團和氣，心里卻一點也瞧不上的出。嫁令國公府后，府里人總明里暗里指摘言行不得。鄭柏也嫌不懂風花雪月，也不會琴弄畫。

收了子，努力學規矩禮數，卻總也不能讓那些人滿意。

但長公主和那些人不一樣。

姜菱忽由心而發慨了一番:“我覺著殿下和攝政王極是相配，郎才貌佳偶天。”

“是、是嗎？”明儀面頰一紅，“你還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崔書窈正巧在這時從一旁經過，聽見姜菱所言，心中暗嘲:配什麼配？王八配綠豆的配嗎？

*

待人都到齊了，廣濟寺的主持親自引著眾眷去了大殿金佛像前參拜祈福。

參拜過后照例添了不香油錢。而后便由寺中僧人帶著去了齋堂用齋。

齋堂地方不大，眾眷圍坐在一起用齋，齋菜是每人定量的。

廣濟寺乃是清修之地，齋堂的齋菜出了名的寡淡糙。明儀素日里吃用細，外加此刻確實無甚胃口，便未用。

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偏崔書窈閑得慌多道:“殿下錦玉食慣了，自是用不下這齋菜的。只這祈福過后的齋菜是在菩薩跟前供過的，可剩不得，沒得冒犯了神靈，這福可就白祈了。”

這話不是暗諷明儀平日做派驕奢不知民間疾苦。

祈福這事多是求個心安，靈不靈的也看機緣。可崔書窈那話里話外的意思，若是明儀不用完眼前這些齋菜，這次祈福有效便罷，可若災并未緩解，便是明儀的罪過。

崔書窈本想拿話膈應明儀。

誰知姜菱剛完了碗里的飯，未見飽，聽見崔書窈的話，朝那多出來的齋飯地了眼。

“這齋菜能給我嗎？”

明儀自是十分大方地點了頭:“吃吧。”

姜菱本就是個胃口大的，先前為著鄭柏，總拘著自己，眼下離了那吃人的令國公府，便也不再刻意收著。

只見將那些齋飯挪到自個兒跟前，舉著筷子開開心心用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將那些碗里的齋菜掃了個大半。

直看得崔書窈目瞪口呆，無言以對。竟還有人能把難吃的齋菜吃這麼香的，別是飯桶轉世吧！

“崔表姐也快別愣著，你也快用齋。”明儀看著崔書窈跟前還剩大半的齋飯，好心提醒，“可別剩下了。”

崔書窈:“……”

明儀了眼姜菱吃東西時一鼓一鼓的臉頰，心莫名愉悅了起來。

行吧，這“一飯之義”勉強算和過去的“一狗之仇”抵消了。

*

皇宮，宣政殿。

幾位重臣正商議著江南道水患一事。

此次水患是因江南道一帶連日降雨所致，然水位比往年低，損失卻異常慘重。

揪起本乃是堤壩年久失修坍塌所致。

江南道一帶的堤壩，還是先帝剛登基那幾年修建的，距今年代久遠不用了，讓積水一沖便垮了。

堤壩自是要重修的，只是自新帝登基以來，國庫并不算充裕，前陣子河南、淮南、山南等地蝗災失收，又撥過去好大一筆賑災銀。

眼下國庫空虛，對于要撥多銀兩修堤壩，朝堂之上眾大臣各有各的理，好一番槍舌劍。

明徹到底年，世未深，又過于弱，拿不定主意。

最后還是謝紓出面一錘定音，定下撥款數目，才算了事。

議事結束后，眾臣三三倆倆從宣政殿出來。

平寧侯走得最急，被旁相同僚打趣道:“子韌，你趕著去投胎不，走那麼急？”

平寧侯大名姜虎，外號虎子，子韌是他被招安從軍后，謝紓替他取的表字。

自從他當了侯爺之后，除了他家婆娘就沒人再喊他“虎子”了，大家都文縐縐地管他“子韌”。

起初他還有些不習慣，聽久了倒覺得了這名字，整個人都帶了一風雅的味。

平寧侯正趕著要去廣濟寺接夫人和妹妹，正巧瞧見走在前頭的謝紓，快步走上前道:“微臣正要去廣濟寺，王爺可要一道去？”

末了意味深長地補了句:“殿下也在。”

謝紓還有事要去一趟京郊軍營，冷淡回絕了平寧侯。

“旁有婢、護衛、車夫，不必我接。”

話里話外都著一“我的時間不會浪費在這種沒必要的事上”的意味。

平寧侯:“……”吧。

謝紓出了宮門，坐上馬車朝京郊軍營而去。路上謝紓靜靜翻起了折子，正看得專注，馬車車軋到了路上石子，引得馬車一顛。

這一顛，從車座隙里掉出一只纏金南珠耳墜。

謝紓頓了頓，手撿起那枚耳墜。這耳墜因是上回明儀坐馬車時落的。

自那日過后，他們確有些日子沒見了。謝紓閉了閉眼，這段關系需要維系，卻也該多費心一二。

何況今日又是朔日……

謝紓了耳墜上圓潤的南珠，朝坐在車簾外的乘風問道:“這幾日宜園可有何事？”

乘風沒明白自家主子想問的不是宜園本，而是是住在里頭的人，只老實答道:“宜園在修葺。”

謝紓扶額，低嘆一聲:“那長公主呢？”

乘風隨口道:“殿下在宜園。”

謝紓:“……”

聽君一席話如聽君一席話，問了和沒問一樣。謝紓了眉心，好半晌沉聲道:“改道。”

乘風:“不去京郊軍營了嗎？”

謝紓:“去廣濟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