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念最后也沒拿自行車，走過那一片空曠無人的停車地，到書店門口時就來來往往許多人，幾乎都是年紀相仿的學生。

低著頭走路，江妄就跟在兩步遠的地方。

書店旁邊有一家茶店，時念念排到隊伍后。

江妄站在旁邊，他人高長，皮很白，很快就引的周圍一些生頻頻過來的目，更有夸張的，已經拿起手機拍。

兩人始終沒說話。

時念念買了兩杯珍珠茶，想起來之前江妄說不喜歡吃甜的，于是要了一杯滿糖，另一杯半糖。

把半糖的那杯遞給江妄。

江妄沒，垂著眼皮看。

他不愿意讓任何人看到剛才那一幕，盡管那樣的畫面在他更小的時候幾乎天天都會在家上演。

他現在，覺得煩躁又恥。

時念念平靜看著他，好像剛才那一切都沒發生。

著手，江妄沒拿，原本總是吊兒郎當的笑意也全部斂去。

時念念垂下頭，輕輕牽起他的手，把茶放進他手中。

茶是甜的。

喝了大概心就能好一點了。

時念念盤算著一會兒喝完茶再去取自行車，到茶店里面角落位置坐下。

“你是不是討厭我的。”江妄突然問。

時念念愣了下，的確談不上喜歡，但也只是因為他總是對說些莫名的話，看上去很壞。

可他又不壞。

他救過兩次，時念念也同樣記得很清楚。

“沒有。”輕輕搖頭，喝著茶。

又是一陣沉默。

時念念開口，聲音清凌凌的:“我不，討厭你。”

“呵。”他淡嘲出聲，“討厭我的人多了去了。”

時念念沒懂這句話，昨天在朋友圈和學校吧里掀起的熱姜靈跟提了，數不清的生都喜歡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次比賽就讓那些生想跟江妄表白，可江妄肯定是很歡迎的。

頓了頓，換了個話題:“你剛才……為什麼，要和那個人，打架。”

“剛才那個算是我爸。”江妄說。

只一句話，為什麼打架就沒那麼重要了。

時念念微微睜大了點眼睛，又覺得這樣不禮貌，忙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滿不在意的聳了下肩。

喝了一半，時念念就喝飽了，起，跟江妄揮了揮手:“我，先回去……了。”

“嗯。”

走出茶店，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回想起剛才江妄臉上的那個笑，是落寞的。

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眼。

年一個人坐在那，孤零零的。

面前那杯茶幾乎沒過，垂著眼沒什麼表的發呆。

時念念深吸一口氣，折返回茶店。

彎下腰，極輕的抱住江妄，手掌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你不要怕，江妄。”

他額前的碎發暗如羽，抬眼時時念念已經匆匆撤回去，一溜煙跑了，只看到背影。

時念念國慶節沒有出去玩，畢竟一返校就要月考，是文理分科以后第一次考試，不想考差。

屬于文科理科都不錯的，所以在高一一年每次都是第一名，可年段里有不人都嚴重偏科，去掉文科績后可能就會比更好。

時念念清楚自己不算什麼學神，只有認認真真復習才有可能拿到好績。

“休息休息，別給自己這麼大力。”舅媽拿著水果敲門進來，把果盤放到桌邊。

“謝謝舅媽。”時念念把復習完的書合上，“也沒很……大力，就想努力，考……好一點。”

“許寧青要是有你一半乖我都得燒高香。”舅媽嘆口氣。

時念念笑道:“哥哥，績……也不差啊。”

舅媽嫌棄擺手:“就那樣吧。”

而此時，時念念沒想到自己在這幫許寧青說著好話，許寧青在另一邊不余力的賣。

“吶，說一聲‘許寧青是我爸爸’我就把時念念的手機號給你。”許寧青笑的賤兮兮，點開手機錄音放到江妄邊。

江妄懶的理他，淡聲:“滾。”

“妹夫，你這追求態度可不對啊。”許寧青蹬鼻子上臉，“怎麼跟你大舅子說話呢？！”

江妄斜睨他一眼。

許寧青笑著舉起手作投降狀，又笑的倒下去。

“行了。”許寧青邊笑邊說，拎起旁邊一瓶酒，“把這個喝了，我就認你這個妹夫了！”

……

時念念和舅媽說話說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顯示地點也是本地。

“喂？”時念念接起來。

那邊暫時的沉默，沒有聲音。

時念念朝舅媽看了眼，又“喂”了一聲。

“是我。”

一個微沉的男聲，嗓音很有辨識度。

時念念一愣。

舅媽問:“誰啊？怎麼了嗎？”

“……同學。”下意識說，“問我，題目。”

“噢，那你跟你同學聊吧，舅媽先出去了。”

時念念太乖了，舅媽聽說是同學就覺得大概是班上哪個生，沒多想也沒多問，給關上臥室門出去了。

江妄站在窗前，許寧青已經走了，房間里就他一人，聽到時念念的話后笑了。

笑聲低沉的，從嗓子里發出來。

時念念了耳朵，問:“你哪來……我號碼？”

“我想要還會拿不到麼。”理所當然的聲音。

時念念也不糾結這個問題，視線落在眼前的化學方程式上:“你找我，什麼……事？”

他笑:“不是問你題目嗎？“

“……”時念念頓了頓，筆端在紙上按了一下，在化學方程式下劃一條橫線，“沒事的話，我掛、了。”

“我認真問你題目的啊，小同學，教教我？”

時念念想了想這段時間里他聽過的課都屈指可數，這話始終沒什麼可信度，可還是問:“你哪里……不會？”

江妄轉從書架里隨手了一本理書下來，翻開一頁。

他之前就學過，上面還有寫筆跡。

他找了一道課后練習題，念給時念念聽。

時念念出一張草稿紙，將他提及的要點快速寫下來，寫到一半頓了下，停了筆，等他念完，才說:“這個，不是……考、考試范圍里的。”

“嗯？”江妄揚眉，不以為意，“那考試范圍是什麼。”

“必修三……前兩，個單元。”時念念有點無語，把草稿紙拎到旁邊，“你的題目……還沒教，過呢。”

聲音很輕，夾雜著那頭的風聲，聲線又甜又，因為不想結的太明顯語速很慢，聽的人心里發。

江妄舌尖掃過牙:“哦，那那題你會嗎？”

“會的。”

“教教我？”

時念念頓了兩秒，說了聲“等一下”，便回憶著他剛才講的題目在草稿紙上寫下步驟，然后耐心的、磕磕絆絆的一步步告訴他。

考慮到江妄績可能不好，說的很細。

“聽懂……了嗎？”最后問。

江妄本沒仔細聽講的到底是什麼，只覺得這丫頭的聲音簡直了，簡直是掐著他的弱點發出來的。

以前怎麼沒發現范孟明那胖子的眼還不錯。

甜到心坎里了。

“聽懂了。”他低笑，“謝謝時老師。”

月考那一天時念念起的很早，重新檢查了一遍鉛筆橡皮一類，都裝進筆袋里。

月考座位不按考試績排，直接就在自己位置上考，把和同桌的座位拉開就行。

時念念一進來就被好幾人圍著。

“念念！我的希之星！”陳舒舒一把揪住手臂，“下午的數學考試你記得給我打手勢啊！我的家命可都在你手里了！”

陳舒舒坐在離時念念隔條走廊的地方，中間隔了個江妄。

時念念點頭，說“好”。

其他坐的遠的便紛紛纏著陳舒舒讓把答案再二次傳遞一下。

第一門是語文考試，時念念坐在位置上背古詩。

等到快開考時江妄才背著書包進來。

時念念剛起打算把兩人挨在一起的桌子分開，手剛搭上去，后就覆上來一江妄上獨有的味道。

他把書包丟到一邊椅子上:“我來。”

時念念松開手，便見他手臂輕輕一用力，把桌子抬起來。

很輕松的樣子。

“好了大家把書都收起來，手機上！我們開始考試了！”

監考老師拿著一疊封試卷走進教室。

江妄懶散的坐在椅子上，時念念了手機回座，他朝出手:“借我支筆。”

時念念拿了一支放到他桌上。

姜靈轉沖一陣眉弄眼，試卷發下來，又很快轉回去了。

語文試卷還簡單的，時念念語文績很好，尤其作文，先看了眼作文題，中規中矩的材料題議論文，大概在腦中有思路后就翻過去一題一題看下來。

做題極認真，背的筆直，額前的劉海也一并拿發卡夾起來，出潔的額頭。

而旁邊的江妄就沒那麼認真了，一只手撐著臉，看上去寫的也沒那麼認真。

那張孤高的臉還是從前一樣的吸引目，可若仔細看，就能發現他下顎上有一道極淺的淤青，不過一般也沒人能這麼近看這麼仔細。

是上次被江抻打的。

那天時念念的突然出現讓江妄覺得像一掌打在臉上，他沒有任何興趣讓別人知道他那個難堪的家庭，難堪的父親。

好在時念念也沒多問。

小丫頭非常酷，完全事不關己的態度，江妄簡直不知道是善解人意還是冷漠。

他看著眼前的選擇題，在選項上劃了兩下，寫了個潦草的“a”。

忽然又想起那天彎下腰輕輕抱住他的樣子，語調平靜的對他說“你不要怕，江妄”。

他能怕什麼。

這近20年里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說不要怕。

他不屑挑了下眉，漫不經心的寫下下一個答案。

卻忽然后頸的神經跳了跳，白皙流暢的頸線和一雙漆黑鹿眼浮現在腦海。

他背往椅子上一靠，倒氣“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