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獨有的被染的青月，不知何時悄然攀了上來。

…它也看見了嗎？

時琉下意識咬住，跟著就知到細微的刺痛——被咬的。

於是竭力忘記的畫麵又回到腦海，一同回來的，還有那魔低啞著最惡意冷漠的笑，在耳邊謔弄地刻神魂的傳音：

……“你要記住，這個吻——是你求我的。”……

時琉渾一冷，下意識地屈近膝，拿胳膊環住。

然後時琉就看見了自己空的手腕。

天檀木折枝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取走的。心裏空了下，可很快又覺著慶幸。

——

不見也好。

再也不見最好。

時琉握了握虛無力的五指，竭力撐著，慢慢從牢門前站起。借著月，時琉看見了小牢房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的瘦猴。

他低頭站在門外，固執沉默地站著。

時琉一頓。

難堪又屈辱的緒湧上來，將細白的臉皮抹上嫣紅：“你到底來…做什麽的。”

“你喜歡他嗎？那個一看就薄負心的小白臉。”瘦猴抬頭，死死瞪著。

時琉扭頭向牢房裏麵走：“與你無關。”

“他也是這樣說的！”

“……”

時琉停下。

瘦猴氣得抓住的牢門：“那個死小白臉剛回去了，他都說他不會帶你走的！還說你是生是死都跟他沒關係！”

孩安靜無聲地站在清冷的囚室裏。

良久，出聲：“本就無關。”

“那你還——”

瘦猴氣得排骨似的口都劇烈起伏了兩下，最後他就狠狠捶了下牢門，“算了，不就是那個小白臉長得好看了點嗎，老子不跟你計較，等出去以後，你就知道誰對你好了！”

時琉原本都要出言趕人了，聞言眉心一矜：“出去？”

“昂，老八剛剛回來了，新上任的州州主要他們把我們帶過去，明早就出發，”瘦猴啐了一聲，“那幫殺人不見的畜生，誰知道帶我們去幹嘛，傻子才跟他們走！當然得我們自己出去！”

時琉警覺，回：“你們想做什麽。”

“這事你不用知道，我們兩間已經定好計劃了，你就老實待牢房裏。”瘦猴鬆開牢門欄桿，他的手遲疑地在麻口袋邊了，最後還是放下去。

瘦猴抓著欄桿，朝小牢房安靜的了眼。

然後轉——

“醜八怪，等著吧，老子一定帶你出去！”

“你……”

時琉還想追出去，可一時著急，忘了腳踝上的鎖鏈，踉蹌了下，摔磕到地上。

等匆忙起，牢廊上早就沒了人影。

默然站在原地。

……算了。

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全然掌控，又如何指，能更改別人的選擇與命運？

何況不到末路，又有誰知道誰對誰錯呢。

站了許久，時琉轉，到石榻旁蹲下。彎著腰，在石壁和石榻的隙間索了會兒，從裏麵出手。

一塊打磨得極薄、極尖銳的錐形石頭，躺在了手心裏。

時琉垂眼著，慢慢把它握了。

小窗外，同一幽冥月下。

——南州。

晏秋白沉睡了三日，終於從昏迷中蘇醒。

他睜開眼，映眼簾的第一幕就是頭頂紮堆的腦袋。

尤其中間那張，方方正正，最為紮眼——

“師兄醒了！師兄醒了！師兄醒了！”

袁回像隻鸚鵡似的撲棱出去。

隨其後，床榻邊其餘師弟們也醒過神，紛紛雜雜，七八舌地開始問候起晏秋白的和。

晏秋白被吵得頭都暈。

偏偏那日靈力幹耗盡，這會虛弱，使不出幾道言以儆效尤，隻能任憑他們吵著。

他緩慢坐起，正要開口，溫淡眸子忽地見了垂在被衾上的右手——

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幹淨得一塵不染。

也什麽都沒有。

晏秋白眼神罕有地慌了一息，他上空了的指節，回憶起什麽，才稍定下心神：“時璃師妹何在？”

幾位師弟停住話頭，各自古怪對視。

“這就是患難見真麽？”

“看來時家與我們玄門結親之事，可以提上議程了哎？”

“……”

晏秋白了額心，輕歎：“休得妄語。我找時璃師妹，是因為有東西給了，需要拿回來。”

“哎，師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跑去通知長老的袁回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聽見這句，他著急地把方臉往榻前一湊，“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你這樣是沒有姑娘家會喜歡的。”

晏秋白無奈：“不……”

話未說盡。

袁回那顆方腦袋就被來自後的一道氣機往下一摁，撲通一下，他就跪著磕到晏秋白側的被衾裏。

隨其後，一道嚴肅聲音踱進來。

“就你這點微末道行，連你大師兄都敢戲弄？”

一聽來人，圍著床榻的玄門弟子們紛紛低頭躬作揖：“袁長老。”

“見過長老。”

“長老……”

袁滄浪一個沒看，徑直到了榻前。

側坐下，他二話沒說，掐起晏秋白的手腕試脈。

幾息後，老者鬆了口氣，睜眼：“掌門與長老堂一向看你穩重自持，這才放心你帶隊下幽冥曆練——可怎的如此不惜自己？你若是出了什麽事，屆時，掌門就算平這幽冥作惡的魔修，又如何能平心頭憾恨？”

“是我未多加審度，勞袁長勞費心了。”晏秋白頷首認過。

袁滄浪又肅然責言幾句，這才放過：“我進來前，聽你問他們時璃的去向？”

“……”

見袁滄浪似乎也誤會什麽，晏秋白有心分辯，但又實在不想多費時間，就匆點過頭：“時璃師妹離開此地了？”

“嗯，他們昨夜就走了。”

“離開前，是否留下什麽東西？”

“沒有。時家走得匆忙，時璃大概也未顧上。”袁滄浪古怪，“是什麽重要件，你都這樣掛心？”

晏秋白卻不顧得答：“時家全數走了？那時蘿呢？”

“時蘿？你是說神魂裏那個魔頭餘孽吧？看來你在通天閣，也察覺時家那兩個弟子神魂有異了？”袁滄浪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從這點看，你比時璃就要強上許多啊。遇上那禍世魔頭和他餘部神魂控都未覺察，我看這時家天驕的紫辰之名，實在擔得有愧。”

“——”

晏秋白眼神一，放在被衾上的手指無意握。

他知道通天閣的“方瓊”和“時蘿”古怪，但並未聯想過是天機閣預言的禍世魔頭。

無論真假，玄門既已如此認定，那時家必然同知同行。

那假“時蘿”……

“時家將他們如何置？”晏秋白垂著眸子，低聲問。

袁滄浪沉了麵：“魔頭遁逃，那餘孽本被時家收押，昨夜也逃了。時家家主已經率眾弟子奔赴州捉拿——可惜，上百神魂鞭都沒出個位置，倒能扛……”

“轟！”

一聲驚響，震碎了長老餘音，也震得房間眾人都驚愣不已。

有弟子本能反應，隨佩劍都已經拔了出來——

卻見不遠的桌案上，雪白折扇破空而過，在眾人耳鬢側掃過凜冽劍風，直直進了榻旁的牆壁上。

雪白紙扇，石三寸。

簌簌塵土化作飛灰。

袁滄浪回神，皺眉：“秋白，你這是何意？”

晏秋白扶著氣翻湧的腹。

沉氣數息，他咽下那口腥氣，啞聲：“敢問長老，說時蘿神魂是魔頭餘孽，可有證據？”

袁滄浪愣過：“自己都未曾反駁，還要什麽證據！”

“好。”

晏秋白闔了闔眼，啞聲：“既無證據，那我再請問長老——為禍幾何、殺人幾何、作惡又幾何？”

袁滄浪輕瞇起眼，起：“秋白，你是要為那魔頭辯白嗎？”

袁回為首的一眾弟子聞言都變了臉，連忙朝晏秋白使眼搖頭。

可青年氣勢不落，眸裏溫和終碎，鋒利再難掩擋：

“若以上皆無，時家對無辜之人妄私刑，更甚是用了神魂鞭這種碎人神魂、斷人回的兇惡之——到底是魔，還是時家是魔？”

“晏秋白！你好大膽！！”

袁滄浪氣得目眥裂，四下掃視，竟像是個忘了修行的鄉野老者，一副要滿屋子找荊條笤帚這個妄言弟子的架勢。

其餘玄門弟子都嚇傻了。

——在時家，下命令的人隻可能是時鼎天。

時家家主，凡界千年第一人，更是晏秋白的半師……隨便哪個名號拿出來，晏秋白這話都是大逆不道，傳出去要凡界掀起無盡非議。

他們何曾聽過風霽月明禮端方的晏師兄說過這種話？他瘋了嗎？

袁回的方臉都嚇得更方了的時候，冷不丁，他被氣得路過找笤帚的袁滄浪踹了一腳——

“？”袁回僵扭頭。

收到氣得翹胡子的自家爺爺眉弄眼的眼一枚。

寂靜數息。

雀無聲的弟子堆裏終於有個被“點”醒了的——

方臉嗷的一聲，往袁滄浪前撲倒：

“爺爺…不，長老！晏師兄他他他是重傷未愈！胡言語！要麽就是一時被時家那個小妖……不是，被那個魔頭餘孽所！您萬萬不能再對他用律了，他才昏迷剛醒啊！”

有一學一。

剩下的玄門弟子們也都回過神來了，紛紛往袁滄浪前撲。

於是，這房間一分為二。

半邊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長老，高聲怒斥，卻行阻，被一群他一指頭就能摁倒的弟子們更高聲地攔在了丈餘外，不能近榻。

另半邊。

晏秋白寂然平靜地下了榻，作輕緩地肅整道袍，理正發冠，然後謹禮而平靜地作揖。

“弟子妄議師長，回宗門後，會自請玄門戒律鞭，再後山洗練池思過三年。”

“——！”

袁滄浪翹起來的胡子一下就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怒視晏秋白：“你真瘋了不？就為了一個魔頭餘孽？養了十幾年的天下清名，你都不要了？”

“此事不公，即便不是，我既見曆，也不能容時家如此作為。”

“我都能容，你有什麽不能！”

晏秋白垂眸，仍是以作揖勢：“掌門說過，此次曆練以我為首，請長老不必再問。待回宗門後，所有罪責，秋白一應俱擔。”

“秋白！你——”

“玄門弟子。”晏秋白收了揖勢，緩緩直，氣勢也平地拔起。

袁回一眾各自對視，皺眉歎氣，但全數提劍作禮：

“弟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