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被臨淵過後，似也沾染了一些他指尖的熱度。

李羨魚輕愣了愣。

一陣秋風穿堂而過，拂過垂落的披帛與裾，也將瓷上殘存的熱度吹散。

微涼的♪告訴，這一切不是夢境。

李羨魚回過神來，杏眸微睜。

方才立在梧桐樹下，看得清清楚楚。

臨淵並沒有睜眼看。

卻還是這樣準確地向走來，將白玉膏從手中取走，修長的手指甚至都未曾到的掌心。

想，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真的有聽聲辨位這種事。

他昨夜當真沒有看。

沒有看到穿著寢，散著頭發，那樣不端莊樣子。

李羨魚在心裏悄悄鬆了口氣，杏花眸隨之亮起。

“這個聽聲辨位是怎麽練的？可難學嗎？能不能教我？”

臨淵沉默一瞬。

不過是長期在黑暗中行走養的習慣罷了。

“可以學。”他問：“隻是，公主學來做什麽？”

他看向李羨魚。

眼前的立在梧桐樹下。風吹過樹梢上微黃的梧桐葉，日影自葉隙間墜下，淺金的碎於的眉眼間盈盈流轉，襯得那雙清澈的杏花眸如映星河。

是大玥的公主，隻要想，一生都會站在日下。

他想不出，李羨魚有要學這個的理由。

李羨魚彎眉笑起來。

道：“藏貓呀。若是我能學會這個，以後與月見們玩藏貓的時候，不是想捉住誰，便捉住誰。”

“可就沒人能贏過我了。”

臨淵看向，稍頃，羽睫輕垂。

……也不是不行。

於是他問：“公主現在便開始學麽？”

李羨魚的羽睫輕扇了扇。

聽說，江湖人的本事，都是要磕頭拜師，曆經千辛萬苦才能學到的。

臨淵什麽都沒要，便答應教，若是不回贈些什麽，是不是顯得有些占人便宜了。

這樣想著，又想起臨淵送的那隻荷包來。

那隻臨淵親手繡的荷包，也還沒來得及回禮。

可是，臨淵每日都與在一塊，當著他的麵準備回禮，多不好意思呀。

想，得想個法子，將臨淵支開才行。

“其實，明日再開始學也不遲。”李羨魚的指尖不自覺地輕輕撥弄了下小瓷盒的邊緣，試探著問：“對了，臨淵，你有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臨淵抬眼，見羽睫輕閃，似有些心虛。

他想起，李羨魚曾問過他類似的話。

那次，是為了沐浴。

於是他道：“有。”

李羨魚杏眸微亮，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這件事要做很久麽？便是那種，一時半會不能回返的那種——”

臨淵微頓，問道：“公主希這件事要做多久？”

李羨魚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臉頰微紅。

但稍頃，想給臨淵回禮的念頭仍舊是占了上風。

小聲道：“一整日，抑或是，兩日也行的。”

臨淵忖了忖道：“有。”

他道：“我打算出宮一趟。”

李羨魚彎眉笑起來：“那你等等我。”

轉返回殿，又很快出來，將一塊象牙製的小牌子遞向他。

“這是出宮用的牙牌，你拿著它，給守宮門的金吾衛看，說是要出宮采買便好。”

臨淵抬手。

他答應得太過爽快，李羨魚反倒有些遲疑。

將牙牌遞出去一半，卻遲遲不肯鬆手：“那你這次出去，一兩日後，還會回來麽？”

上回出宮的時候，覺得民間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新鮮有趣。

若不是宮規不許，定是要留在宮外多住幾日的。

可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住著住著，便再不願回宮來了。

更何況，臨淵原本便是宮外的人。

是勸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帶回披香殿裏的人。

忐忑地看著眼前的年。

臨淵握著佩劍的長指微屈。

他抬起眼，細細端詳著李羨魚的神。

片刻，他垂眼，平靜道：“回來。”

李羨魚這才重新笑起來，畔生出兩個清淺的梨渦。

一鬆手，牙牌便落進他的掌心裏。

“那便一言為定。”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QAQ

這章也發40個來遲的小紅包。

第17章

早膳後，臨淵獨自離宮。

李羨魚則將自己浸在浴桶裏，趴在桶沿上，垂眼想著應當給臨淵什麽樣的回禮。

想，以前自己送小宮娥們的，多是裳，簪花，胭脂等，可是臨淵是男子，應當用不著這些。

悶悶地想了一陣，沒想到什麽合適的東西來，隻好側首去問正往浴桶裏添水的竹瓷。

“竹瓷，若是要送男子東西，應當送什麽好些？”

竹瓷持木桶的指尖一頓，遲疑著問：“公主是打算送給誰？”

小心翼翼地：“是您的哪位皇兄嗎？”

李羨魚耳緣微紅。

含糊道：“差不多吧……”

反正，皇兄與臨淵皆是男子，應當是差不多的吧。

竹瓷鬆了口氣：“若是公主想送，便送些貴重筆墨之類的，既得，又挑不出錯來。”

李羨魚道：“可是，他素日裏用不上這些。”

竹瓷略想了想道：“那公主想想，那位皇兄素日裏喜歡什麽，投其所好便好。”

李羨魚以手支頤。

臨淵素日裏喜歡什麽？

努力去回想，良久，腦海裏卻仍是一片空白。

這才發現，對臨淵，似乎知之甚。

隻知道他總是穿著玄，抱著長劍，沉默著跟在旁。

臨淵會喜歡什麽呢？

長劍嗎？

可是，他已經有一柄長劍了。

李羨魚苦惱地想了一陣，倏然，杏眸微亮。

臨淵已經有佩劍了，可是，他的佩劍上沒有劍穗。

可以做一枚劍穗給他。

*

李羨魚手持線，在玫瑰椅上一坐便是大半日。

便連中途匠造司的工匠們過來，也並未使分心。

配房裏叮叮當當的製木聲起了又落，長窗外的天漸漸由明亮轉為濃沉。

直至星月高懸，一枚劍穗終於被製好。

以近玄的深青為底，下垂藏藍流蘇。

那枚澤烏亮的黑寶石被鎖在寶藍線織打的絡子中。遠去，像是即將破曉的長夜裏，一枚星子盈盈閃爍。

李羨魚彎眉。

想，臨淵應當會喜歡的。

遠，亥時更敲響，是該就寢的時候了。

李羨魚便將劍穗放在枕畔，更團上榻去。

燈火熄去，殿這般寂靜。

李羨魚有些睡不著，便習慣地往紅帳外輕聲道：“臨淵，你困了嗎？”

“若是不困，便陪我聊會天吧。”

的語聲落下，帳外許久沒有傳來回應。

李羨魚這才想起，臨淵是出宮去了。

今夜不會回來。

於是在榻上轉了個，手輕輕撥弄著劍穗底下的流蘇，有些出神地想——

臨淵現在在做些什麽呢？

是不是，正在宮外的某，就著今夜明朗的月，吃著好吃的糕點，清點著他新買的，有趣的小件？

*

城外荒郊，玄年持劍而行。

夜風吹過道旁衰草，將後幾道淺至近乎不聞的呼吸聲送他的耳畔。

人數不多，卻皆是好手。

這些明月夜的爪牙已跟了他半日，隻待一個手的時機。

臨淵握了手中長劍，拇指無聲褪開劍鞘。

他亦在等這個時機。

風吹雲，將一明月掩至雲後。

其中一人猛然發難。

臨淵驟然回，劍鞘落地，手中長劍與攻勢淩厲的匕首相擊，出一枚火星。

來人一擊不，立時後撤，東西兩麵立即有人猱接上，一人持刀，一人持鉤。

刀鋒劈麵，來勢淩厲，而鐵鉤狠，專攻腰腹。

臨淵後撤一步，避開刀鋒，手中長劍自肋下穿出，刺向持鉤之人，劍勢淩厲，一往無前。

持鉤者擰後退，臨淵並不收劍，劍招改刺為掃，三尺長的重劍如有萬鈞之力，迎麵擊上一人。

在暗的持匕之人連連後退，吐出一口鮮。

夜漸沉，風聲勁厲。

這場在荒郊中的暗鬥漸漸行至尾聲。

兩倒在地上，於枯黃秋草上氤開深濃。

而持鉤者也終於被擊中手腕，鐵鉤手飛出。

臨淵欺而上，單手鎖住他的咽，將他重重摁在後的胡楊木上。

死士的後背猛地撞上樹幹，樹上落葉蕭蕭而下。

臨淵冷聲：“帶我去明月夜的口。”

明月夜有兩個口，一是供奴隸豎進橫出，一是由前來樂的權貴們來往。

他要尋得便是後者。

這便是他這次出宮敵的目的。

那持鉤之人死死盯他一陣，角驟然生出些扭曲的笑意。

“沒有奴隸能活著離開明月夜，你亦絕不例外。”

他說話間，口齒中開始淌下黑的鮮，繼而七竅都往外湧。

臨淵立時收手。

明月夜的死士在地上搐了一陣，很快便徹底氣絕，沒了聲息。

四麵徹底歸於寂靜。

風聲漸歇，一明月懸於高天，照旁溪水如銀，潺潺而過。

臨淵在溪畔青石上蹲，就著溪水，洗去長劍與自己雙手上的跡。

薄紅如線，於明淨的溪水中飄搖遠去。

水中的月影時聚時散，依稀可見天上明燦星子。

臨淵起，自袖取布巾拭劍，一抬手，卻覺掌心♪有異。

他垂眼看去。

卻見掌中並非是他隨攜帶的布巾，而是一方的錦帕。

月白底，繡著重瓣海棠與玉蜻蜓，散著淡淡的木芙蓉香氣。

是白日裏李羨魚覆在他腕上的錦帕。

應當是倉促間，被他錯拿過來。

臨淵垂眼，在滿地的腥氣中，突兀地想起那個木芙蓉花似纖細的。

這個時辰，李羨魚應當已經睡去了吧。

*

翌日辰時，披香殿裏秋正好。

李羨魚坐在長窗畔，著長窗外新結了果實的凰樹，吃著一碗溫熱的甜酪。

後錦簾輕微一響。

竹瓷自外打簾進來，對李羨魚福道：“公主，顧太醫返鄉歸來了。正在偏殿中等您。”

“顧大人回來了？”

李羨魚輕輕一愣，隨即擱下手裏的甜酪，彎眉站起來：“我這便過去。”

李羨魚隨竹瓷走到偏殿前，方繞過照壁，便見朱紅的殿門敞開著，一名眉眼溫潤的青年正在其間等候。

他是宮中的太醫，姓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