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

他想起，這應當是李羨魚第一次夜中出行。

還是別留下什麽憾的好。

畢竟，帶出行這般艱難，大抵不會再有下次。

於是，他鬆開眉心，走到李羨魚的後，抬手握住了秋千索上端。

微一使力，木製的秋千便載著秋千上的輕盈往前開，像是落在水麵上的葉子被風吹起。

微涼的夜風拂過麵上，李羨魚的心緒也隨著秋千飛起。

從秋千上微側過來，眉眼彎彎，語聲輕快：“臨淵，能不能再推高些。”

臨淵沒有回答，略微加了些力道。

木製的秋千帶著李羨魚飛得更高，令能看見遠的亭臺樓閣，池館水榭。到最高，像是手便能摘到漫天星河。

李羨魚看向遠的夜景，鬢邊散落的烏發輕拂過雪白臉頰，彩分明得像是一副水墨畫。

臨淵的視線至此頓住，有短暫的離神。

但僅是剎那，他回過神來，立時手，握住秋千索，停住了秋千。

正玩到興頭上的李羨魚轉過臉，不滿地鼓起腮來：“怎麽這便停了——”

臨淵打斷：“有人來了。”

他驟然抬眼，看向園外的方向，眸微厲，語速很快：“東南麵，共有七人，皆有武功在，應當是巡夜的金吾衛。”

“公主下來。”

李羨魚羽睫一，慌忙從秋千上下來。

臨淵隔握住的手臂，疾步帶往園深走。

李羨魚被他拉著小跑起來，倉促間回一眼，便見夜裏有數枚火把如星子，正往此急急聚來。

覺出後怕，抬首向前的年，語聲慌：“怎麽辦，你帶著我，一定會被他們追上。”

臨淵自也想到這層。

他道：“再往前，便有藏的地方。”

李羨魚連連點頭，氣微微地跟上他。

幸而，在邁不步子之前，李羨魚看見了臨淵所說的那個藏之。

在假山的兩塊奇石之間。

與其說是山，倒不如說是兩塊巨石間劈開的一道隙。

“這，這裏，能藏下我們嗎？”

李羨魚呼吸紊地問了聲。

可後愈來愈近的火卻不容挑剔。

李羨魚輕咬了咬瓣，側過，嚐試著往隙裏去。

令未曾想到的是，這隙中別有天，過了狹窄的口後，裏頭竟藏了個蔽的山，不算寬敞，可容納下不問題。

李羨魚鬆了口氣，對臨淵道：“臨淵，快，快進來。”

臨淵側進來。

原本便不算寬敞的山立時變得仄無比。

李羨魚立在裏側，努力將自己後背更地上石壁，給他空出更多的地界來。

可的努力收效甚微。

山這般得窄，令臨淵不得不與麵站著。

一雙修長的手臂無容納，最後還是不得不放在兩側腰線，以長指抵住後的石壁，與隔開寸許距離。

山並不算高，迫使他低下頭來。

疾走過後熾熱的呼吸拂過的頸側，在這般清涼的秋葉中愈顯滾燙，令脖頸上細的被燙紅似得一寸寸泛出意。

李羨魚雙頰滾燙，連指尖都不敢擅。

似是終於明白過來，為何臨淵素日裏要離那樣的遠了。

如今這般，也太、太古怪了些。

臨淵的形同樣僵。

習武之人的本就比之常人敏銳，更勿論是這般近的距離。

前的呼吸有些紊，赤在領外的脖頸纖細白，泛著淡淡的意，像是一枝初發的碧桃花，於靜夜裏暗香浮。

他不得不闔上眼，竭力令自己去靜聽外界的靜，不再分心。

山外，金吾衛正在花園裏四找他們，行走間，腰間的佩劍瑯瑯作響。

一圈之後，並無所獲，便有人道：“哪有什麽人，我看是你聽錯了！”

又有人接口：“說廢話。趕走吧，大半夜，花園裏能有什麽人？”

金吾衛們兜呼著離去。

被抵在石壁上的李羨魚聽見，心緒微鬆，忙手去推前挨著的年，小聲道：“臨淵——”

語聲方起，臨淵本能地抬手，掩住的口。

紅微張，的瓣如花瓣般輕拂過他的掌心，帶來輕的意。

臨淵的作立時頓住。

稍頃，他咬了銀牙，湊近的耳畔，語聲克製而低啞：“他們沒走。”

李羨魚微愣，後怕地轉過視線，順著他的肩頭往外去。

不過轉瞬，便看見花園裏又湧進了人來。

竟是方才走了的金吾衛們殺了個回馬槍。

當然，這次他們看見的，仍舊隻有空的花園，與一架停在梧桐樹下，早已不再晃的木製秋千。

“哪有什麽在夜裏秋千的小宮？”一名長臉的金吾衛笑起來，手去拍自己同僚的肩：“我看你怕不是夜裏了春心，想婆娘了！”

被他揶揄的那名金吾衛格外不服，直著脖子道：“胡說！老子看得清清楚楚，怎麽可能有錯！”

長臉的金吾衛揮手打斷了他：“行了行了，想婆娘就直說。等明日下值，我帶你出宮，喝花酒去。”

喝花酒幾個字落下，另外幾名金吾衛也都一同笑起來，紛紛幫了把手，拖著那還辯駁的同僚往花園外走了。

想是繼續巡夜去了。

李羨魚這次卻沒敢出聲，直至臨淵鬆手，才敢小聲問他：“這次，他們是真的走了吧……”

抬眼，向還將抵在石壁上的年，麵上一陣陣地往外冒出熱氣，語聲也輕得像是蚊吶一般：“那，那你是不是可以鬆開我了。”

臨淵微愣。

立時往後退開一大步，側出了窄小的山。

“抱歉。”他有些不自然地微側過臉去，夜裏語聲低啞：“……公主還想繼續打秋千嗎？”

李羨魚緋紅了臉，輕輕搖頭：“先，先回披香殿去吧。”

又輕聲補充：“改日再來。”

年睨一眼，薄抿，沒有接話。

他想，沒有下次了。

歸途中，月影深深，夜風淡淡，漸漸吹散了彼此麵上的熱氣。

李羨魚走近了些，手了年的袖緣，輕聲打破了沉寂。

“方才好險，險些便被金吾衛們察覺了。”

臨淵握著佩劍的長指驟然收。

隨著李羨魚的話，他不得不回想起方才山的形。

陌生而危險的令年鮮有的焦躁。

他側過臉去，劍眉皺，並不答話。

李羨魚向他。

夜裏，年眉眼冷峻，霜雪般寒。

李羨魚忖了忖，覺得臨淵應當是生的氣了。

畢竟，是執意要去玩那架秋千，才會引來巡夜的金吾衛。

李羨魚這般想著，有些心虛地輕扇了扇羽睫，打算將人哄好。

輕聲：“臨淵，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年薄抿：“沒有。”

李羨魚想了想，又問：“那你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年簡短地答：“尋仇。”

這次到李羨魚為難起來。

總不能，也去找幾個人，殺給他看。

但旋即，想起方才金吾衛們的對話，杏眸微微亮起。

手輕攥了攥臨淵的袖緣，放了語聲。

“要不，我帶你去喝花酒吧，你別生氣了。”

作者有話說：

謝小可們的訂閱獎也已經開啦，到28號為止全訂的小可們就能參與獎啦~祝為最大的錦鯉~

第24章

夜幕裏,臨淵豁然轉首看向。

他問：“公主可知什麽是花酒？”

李羨魚輕輕點頭：“知道呀。我喝過的。”

李羨魚彎了彎眉,順利章地道：“我們披香殿裏有時候也會釀酒的。與外頭的酒都不同，是用梅花上凝起的雪來釀,這樣釀出的酒裏便帶著梅花的清氣,是最好的花酒。”

很喜歡吃這樣的酒。

即便的酒量不好，一喝便醉，醉了還會拉著月見們胡言語,但是這些都不能阻止對花酒的熱。

的回答令年窒住。

良久,他皺眉扭過頭去：“公主往後別再對旁人提起花酒。”

“尤其是男子。”

李羨魚不明就裏,抬起杏花眸輕輕了他眼，輕聲問道：“為什麽呀？”

年薄抿得更,並不答話，隻是加快了步子。

李羨魚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一壁跟著,一壁好奇地問：“為什麽不行？”

臨淵道：“沒有為什麽。”

李羨魚又問：“皇兄也不行麽？”

臨淵道：“不行。”

李羨魚忖了忖,又問：“那——”

話至一半，繡鞋的鞋尖卻驀地卡進道磚裏,子輕晃了晃，便往前倒去。

大步行走的年立時回，手扶住了的手臂。

李羨魚卻沒能就著他的手站起來。

低低驚呼了一聲，瀲灩的杏花眸裏湧上水霧：“好疼，臨淵，你快放開我。”

臨淵隻道是自己疼了，立時卸下指尖的力度。

而李羨魚的子卻像是從枝頭落下的花瓣一直往下墜去，很快便坐倒在地上。

站不起來，隻手捂著自己的足踝。

“好疼。”輕輕往裏氣,淚汪汪地向他：“臨淵,我崴到腳了。”

臨淵一愣,在跟前蹲下`來，低聲道：“我看看。”

李羨魚輕愣了愣。

好像記得嬤嬤們說過，子的腳，是不能隨意給男人看的。

要是男人看了，就要娶的。

於是李羨魚捂了自己的裾，緋紅著臉連連搖頭：“不行。你不是大夫，不能看我的腳。”

臨淵唯有手去扶：“公主可還能起？”

李羨魚猶豫一下，試著將指尖搭上他的手臂，想支撐著起。

可是方一，腳踝便熱辣辣地生疼，讓立時又坐倒在地上。

李羨魚輕聲：“不行……”

即便是勉強站起來，也走不回披香殿裏去了。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一直坐在地上。

若是再被巡值的金吾衛們瞧見了，傳到旁人耳朵裏，一定會說是闔宮上下，最不守規矩的公主。

李羨魚想著便覺得麵上發燙。

於是抬起眼，看向眼前的年，小聲道：“臨淵，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臨淵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

眼前的跪坐在秋夜生涼的磚地上，纖細的秀眉蹙著，一雙素日裏總帶著盈盈笑意的杏花眸裏此刻凝滿了煙水，在月下晶瑩剔，盈盈將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