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海棠豔滴，泥濘青石路，三五仆人正在灑掃庭院。

鬱歡輕搖著扇，低垂眼簾，一籌莫展。

一疊羅紋紙擱在桌上，墨字白紙。上邊字如小啄米，下邊字工整娟秀。

眉頭鎖，不滿地喚道：“初夏，初夏！”

初夏眼下一片烏青，懨懨地進來回話：“小姐，怎麼了？”

手中扇一轉，溫聲道：“扣你一半月俸，你是不是呆，不知道按我的字寫嗎？”

“...”

這位小姐可真是難伺候。

鬱歡細細拿起羅紋紙，長歎口氣，一臉視死如歸，慢步去了書房。

年今日一襲月白的長袍，黑漆發散在後，麵如冠玉水月觀音。

鬱歡眼底掠過一抹驚豔，拍了拍臉提起笑容，諂道：“老師，昨夜睡得可好？”

年冇有迴應，接過那疊羅紋紙，薄漸漸抿，眸底寒意越發深重。

鬱歡知曉事蹟敗，於是先發製人：“老師，對不起我錯了，昨夜寫著不睡著了，初夏那丫頭擔心我罰，就自作主張幫我繼續謄抄了。”

初夏，對不起了。

宣佩玖冷冷掃了一眼，“是嗎？”

撒謊。

任他這樣一瞧，鬱歡不免有些心虛：“是是是啊。”

想是誰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認真抄完，又是誰趾高氣揚地說這是在鬱家。

宣佩玖輕拂袖，越過坐下，“今日練字。”

鬱歡低垂著頭，小手絞著繡帕，囁嚅道：“字醜應是不影響學考吧，況且我瞧著這字也不是很醜，有幾分孩的稚氣。”

練劍行，練字要命。

宣佩玖：“醜。”

愕然，正聲道：“行，我練，謹尊師命。”

誰讓他是宣佩玖呢。

乖巧地在桌前坐下，手拿起毫，握筆還有幾分生疏，落筆後紙上不堪目。

宣佩玖遠遠地瞅著，姑娘一鵝黃襦，椅下小不安分地著，出小節白羅，有幾分乖巧可。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鬱歡小臉皺一團，忍不住問道：“老師，要練多久啊。”

莫要說是練一日，不然怕忍不住一頭撞在窗簷邊。

宣佩玖：“一日。”

靠！

“姐姐，姐姐。”鬱安歌腳還冇邁進書房，聲音就已經傳來。

鬱歡大喜，這聲姐姐猶如天籟，不聲道：“安歌，姐姐在唸書呢。”

小姑娘眼眶微紅，吸著鼻子，手扯著的袖，“燕家爺欺負了四哥，還來問祖母要說法。”

可憐的四哥，捱了揍還要道歉。

鬱歡一怔，“哪個燕家？”

小姑娘急得跺腳，“還能有哪個燕家呀。”

是了，須句京隻有一個燕家，那位燕家也隻有一獨苗，燕誠貞。

訥訥地開口：“冇事，有姐姐在。”

鬱家日漸式微，鬱弘昏庸無能不擔大事，燕家上門討要說法，鬱家無論對錯都隻能道歉，也難怪鬱安歌這樣急。

...

花廳。

老夫人如坐鍼氈，重重地將青釉盞擱在桌上，“鬱辭，快給燕爺道歉，我鬱家怎就教出你這麼個頑劣皮猴。”

跪在下首的年鼻青臉腫狼狽不堪，虛弱地回答：“我冇有打他。”

年側的灰袍男人沉臉道：“不是你打的，我家爺臉上的傷怎麼來的。”

燕爺與他一道了傷，若非他打，難不還是爺自己打的。

老夫人攥著扶手，怒道：“鬱辭，道歉！”

年低頭一言不發。

“燕家與鬱家素來好，不過是朋友間打鬨，何必如此大乾戈，豈不是傷了兩家和氣。”

鬱歡徐徐走進來，眼睛掃過狼狽的鬱辭，朝著角落裡呆愣的年勾了勾手，“燕誠貞，你打了鬱辭還要他給你道歉，你愈發恃強淩弱了。”

灰袍男人聞言不悅，冇有作聲。

這鬱歡與燕誠貞兩人自一同長大，青梅竹馬，若是開口，此事定就白白算了。

真不知道堂堂燕家爺為何要對鬱歡馬首是瞻。

燕誠貞撓撓頭，扭地走到側，“冇有冇有，鬱辭不是我打的，我倆冇打架。”

鬱安歌聽後小一癟，泣起來：“明明就是你打的四哥，安歌冇有撒謊。”

鬱歡忙細聲安小姑娘，“姐姐知道安歌冇有撒謊，安歌乖，再哭可就小花貓了。”

又回眸瞧著燕誠貞，年溫順地站著，眼角有一塊淤青，斥責道：“許久冇見你倒是愈發不聽話了。”

燕誠貞任這樣一瞧，不由有些委屈，也是小一癟，“我倆真冇有打架。”

灰袍男人直搖頭，“爺！你臉上的淤青，大家又不是瞎。”

有鬱歡往這裡一站，他家爺黑白都能顛倒一下。

“我倆真冇有打架，是彆人鬨事，然後我倆一起跟彆人打了一架。”

燕誠貞話音落下，眾人傻眼。

鬱歡走過去扶起鬱辭，低聲問：“當真如此？”

鬱辭悶悶點頭。

合計著是鬨劇一場，微微皺眉，瞪了燕誠貞一眼，“那你先前怎麼不說。”

燕誠貞忙擺手，“我和鬱辭說了好多遍，管家就是不信，非要拉著我來鬱家。”

灰袍男人心中苦，鬱家有鬱歡在，爺怎麼都不會說鬱家一個不是，他不信很正常吧。

他正了正神，心虛道：“鬱老夫人，這事是我不對，我向您道歉。”

老夫人和善地笑：“原來是誤會一場，冇有傷了兩家和氣便好。”

哪怕燕家錯了，鬱家也不能怪上幾句，如今的鬱家已經冇有什麼底氣。

燕誠貞眨著雙眼，手足無措，“鬱歡，你彆生我氣。”

鬱歡撇了撇，抬手彈了他腦門一下，“你倆跟誰打了一架？”

真是個呆子，也難怪。

若他不呆，又怎會陪奔波十年最後還因而死。

“幾個地無賴，他們當街強搶民，我和鬱辭多正義啊，衝上去就把他們打了一頓，回來的時候遇到管家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燕誠貞提起那事就拳掌，要是鬱歡在，他和鬱辭肯定不會傷，輕而易舉就能把那群人打得屁滾尿流。

鬱歡見他那樣便知他在想什麼，懶得理他，朝廳丫鬟吩咐道：“還不把四爺扶去休息，找大夫來瞧瞧。”

丫鬟扶過鬱辭，又朝著老夫人拱手：“祖母，既是鬨劇一場，我便先回去了。”

老夫人輕輕點頭，“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