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道歉了三次。
第一次在中午飯點,秦既明做了芥藍炒牛里脊,一道海米拌芹菜,還額外為林月盈煲了的容湯——花膠燉豬蹄。
做好后,他才敲門,名字。
“出來吃飯了。”
隔了五分鐘,林月盈紅腫著眼睛出來,倆眼似核桃,坐在桌前,一言不發,拿起筷子就吃。
秦既明說:“你上次說芥藍炒老了,這次炒的時間短,脆。”
林月盈去拉芹菜,一小段一小段地往里送。
秦既明又說:“這次用的是鐵桿芹菜,是不是要比西芹更好吃?”
林月盈生生挪了筷子方向,不夾芹菜了,又去夾里脊。
腮上還掛著淚,妝已經卸了,褪了底的上泛著一點淡淡的紅,鼻頭也紅,紅殷殷。
出來的。
悶聲不吭吃完半碗米飯,喝了一碗湯,林月盈撂下筷子,扭頭就走,絕不肯和他多說一句話。
食示好,失敗。
第二次,在林月盈去臺澆自己心的月季時。
秦既明坐在沙發上正看報紙,放下,:“月盈。”
林月盈拎著小噴壺,一邊低頭看自己心種的瘦小月季,余瞧見他的影,默不作聲。
“今年價上漲,我想了想,孩子,經濟寬裕些會更好,”秦既明說,“從這個學期開始,你每周的生活費都再增添一千塊,從我工資卡里直接打給你,好不好?”
林月盈專注澆花花,不理他。
秦既明聲音放緩:“我記得前天晚上你打電話,說看上的包又漲價了,是哪一款?”
林月盈目不斜視,小水壺噴噴噴。
秦既明自言自語:“那個0.22還是1.66?還是3.14?”
林月盈悶聲:“……2.55。”
“好,2.55,”秦既明笑,“明天陪你去買好不好?”
林月盈重重放下澆水壺,轉看他。
“哼!”
扭頭就走。
利益引,失敗。
一整個晚上,林月盈都憋著氣。后天就要走了,而秦既明是后天上午八點半的機票。
晚上也抑著,憋著不發出一點靜,就像一個負重任的間諜。頭可斷可流,骨氣不能丟。
一直熬到第二天早晨,秦既明敲門,起床吃早飯。
第三次道歉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林月盈站在洗手臺的鏡子前,對著鏡子和自己的頭發艱難做斗爭,頭發有些微微的自然卷,又長又濃又,自然的棕黑,打理好了十分麗。只是梳理起來有些麻煩,自己鼓著氣,檀木梳卡在側面,怎麼梳都梳不下,心中又急又惱,一用力——
纏繞在梳子上的頭發被拉扯著生生往下拽,牽扯到頭皮,痛得一聲。
聲音引來秦既明。
林月盈背對著他,眼里含著淚,還在對鏡子和頭發、梳子做著抗爭。
秦既明嘆口氣。
“淚這麼多,”他說,“流一晚上了,還是一委屈一汪水。”
林月盈悶悶不樂:“你不要管我,你去上海吧,你去找你的工作吧,你工作淚,工作不委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隨時為你敞開懷抱。”
著梳子,還沒解開纏在上面的卷發。
秦既明不說話,抬手,從手里拿走梳子,仔細看,看怎樣拯救可憐的頭發。
林月盈說:“不許我頭發,你這個出爾反爾畫大餅的大混蛋。”
秦既明專注地握著梳子,將上面纏的發一一地繞開:“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有沒有更創意的話來罵我?”
林月盈握拳頭:“毫無人,令人發指,無恥之尤,恬不知恥。”
秦既明贊嘆:“語學得不錯,還有嗎?”
林月盈說:“就算有我也不要告訴你,我還在生你的氣。”
“嗯,”秦既明將的檀木梳從纏繞的發間慢慢解開、離,在這個謹慎的過程中,他嗅到頭發上明朗的薔薇氣息,還有綠檀木的淡淡自然味道,他說,“我在想,我需要做什麼才能彌補你的難過。”
林月盈手捂著口:“做什麼都不可以了,我已經心痛到下一秒就啪唧死翹翹了。”
秦既明已經功解下梳子,著漂亮的長卷發,重新為梳理:“先忍一忍,等梳完頭發再心痛——今天想怎麼梳?”
林月盈悶聲,比劃比劃:“想要一個蓬松的丸子頭——我還沒原諒你。”
“嗯,”秦既明說,“我知道。”
小時候也是這樣,沒什麼耐心,不梳頭發,如果保姆阿姨不在家,就這樣,主搬一個小板凳,坐在秦既明面前,指著自己的腦袋,要哥哥給自己梳漂漂亮亮的發型。秦既明手巧,還特意買了一本教人扎頭發的書,無論林月盈想要什麼公主頭什麼魚骨辮……都能扎得漂漂亮亮。
“我年紀大了,”秦既明忽然說,“再有一年,我就三十歲了。”
林月盈說:“雖然我現在還在生氣,但你的年齡真的不大,也不是一年,是一年零兩個月單五天。”
秦既明笑:“我知道這個年紀不算大,但你看看,我的工作,每天同機械和代碼打道,不然就是去見客戶。月盈,我想說的是,我已經工作很久了,無論是思想,還是偏好,眼,都很難和你、和你的同齡人達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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