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万一真的找来了……”观娘正思量宽之语，水如山却一叹，“你去找几个品端正的年来，送千屿房中罢。只是万资质平均，各有所长，不可过有于突出的，不可让偏爱一人。”

“我水家儿，各个都栽在字上。只后悔没听你的，及早安排，时间却已不等人了。”

观娘心中一跳：“老爷不必太过忧思。倒也未必如此之差，小姐是有福之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好的。”

水如山嗤地一乐，眉眼蔑然，用食指意味深长地点一点观娘：“你也学会了虚言。福是什么东西，你我，微微，谁又见过。只知世事多艰，前路叵测，便是竭尽全力，也难以预知终生。这就是命。谁想活着，就得着。”

*

徐千屿一觉醒来，世界变了。

由于小姐起床气重，旁人拿不准脾，晨起时，一向由观娘温唤醒。

而今日睡眼惺忪地唤了一句“观娘”，帐中果然探一只手，握住那只手，忽而觉得有些不对。

骨骼偏长，偏，而且很凉。

了两下，徐千屿猛然掀开帐子，毫无防备地看见了一张陌生的年的脸。

“你是谁啊？”骨悚然地撒开手。

这年约莫十五六岁，生得剑眉星目，十分英俊，只是满脸紧张，不住吞咽口水，方才排演过无数次的词便忘了个干净：“我，我，我来，伺候小姐的，我……”

“我不喜欢你。”徐千屿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你退下。”说着便探头往旁边看，略带惊疑道，”其他人呢？“

随即，十个陌生的年从各个角落应声出现，迅速在面前站一排，齐声道：“我等在此，小姐早上好。”

徐千屿一口气堵在了口。

第9章 生辰（四）

因为徐千屿直地躺回了床上，拒绝起床，观娘等了半晌，进屋来了。温言软语在床边劝告半天，方才让千屿接了房里丫鬟从即日起全换了年的事实。

“这是老爷的意思。”观娘道，“您不喜欢吗？”

徐千屿没有什么男大防的观念，于世俗规矩也不太懂得。但也因为不太懂，而不敢妄加评判，只是不大高兴道：“一定要如此吗？”

观娘思及水如山苍老的背影，狠狠心道：“日子久了，习惯便好。”

徐千屿抚着手上的帷帽不语。自上次观娘用帐子把郎中挡住以来，已从丫鬟那里知道，等月底过了十四岁生辰以后，若是外出见人要戴帷帽。

那么想必此次闺房内的大动作，也是因为要年满了十四岁。

长的代价看来是沉重的。

劝说有效，观娘拉开帘子：“你瞧他们，有没有生得顺眼的，两个来贴服侍，其他人外间伺候，陪你玩耍亦可。若是没有看上眼的，奴婢再去寻更好的来。”

徐千屿的目从各年面庞上不大愿地扫过一遍。

这些年高、胖瘦、年纪都相仿，姿容各有千秋，有英如剑锋出鞘，也有和羊脂玉，但都是百里挑一的端正。

他们下颌微收，目胶着于地。人打量挑选的时候，大约是害紧张，又暗中相较，表都不够自在。中间唯有一个，长睫懒散垂着，看似混在其中，却像走神。

徐千屿便抬袖指：“他。”

那年略有讶异地抬头，不敢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又左右顾盼，见真的是自己，不免欣喜万分，红润的角勾起来。他生得英俊可爱，这么一笑，表便生动起来。

观娘却道：“再选一个。”

徐千屿痛苦地摇头。

真是一个也选不出了。

观娘却坚决随手指了一个人给，随后退了出去。

这二人蹲下来，一左一右地服侍穿鞋子。右边那位低头垂目，眉眼显得困倦散漫。他抬起头来看的时候，却又仿佛专注多，徐千屿忽而发觉，方才一眼相中的这个年，眉眼像谢妄真。

一想到谢妄真，便又觉得晦气了。

“你下去罢，换个别人来。”冷不丁抬起雪白的脚，在那年肩膀上不着力气地蹬了一下，表示驱赶。但到底是迁怒无辜，便从床头悬着的锦囊里随便抓出一把赏赐一丢，打发了他。

那年原本正专注地给徐千屿穿鞋，他看起来不太会系那上面的一双如意玉扣，目稍稍飘到了另一个年手上，正拿着两端研究，忽而挨了一脚，他一怔，却也没出惊讶的神。

下一刻什么东西顺着小姐的摆一滚而下，铛啷啷滚至于他眼下，停住了，是一枚金灿灿，冷冰冰的元宝。

“……”

大概要谢水府内严格的的训练，他松开那只绣鞋，顿了顿，捡起金锭，在手上握了又握。低垂眉眼，非常规矩地倒退着离开了的视线，“我去浣了手，给小姐端水来。”

徐千屿懒懒应一声，自己踏上了鞋子，眼梢一扫，瞥见观娘指给的另一个年，此时正如劫后余生一般激地抬头看着笑。

徐千屿又瞅了他一眼，这相貌实在不对胃口，还不如换了小冬来。

可是今日要陪外祖父吃饭，再这么挑三拣四，便要迟到了。

徐千屿言又止半晌，想到了观娘的教导，便在室内戴上了帷帽，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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