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兩邊的一切都頓住了，風停影駐，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許只是很短的時間，才慢慢轉過。

秀修長的姿站在暖之下，殘破油燈微閃，落在蘇澤蘭萬縷眉語間，天生一雙多的桃花眼，里卻挽住寒江之冷，俊眼帶笑，又低聲喚了句，“小殿下。”

這大概是夢，十幾年守在這座巍巍的大門前無數次做過的夢，也許是由于和親讓神魂飄，所以才做了夢。

臉上的淚痕還未干，眼里的驚恐完全多過與喜悅。

蘇澤蘭瞧著眼前的小公主，模樣確實是變了，圓滾滾臉頰長出微尖下，但線條潤流暢，看上去就像夏日墜滿枝頭的桃子，鮮靈靈。

他緩步向前，恭敬地施禮，“罪臣蘇澤蘭見過公主。”

離得更近了些，青道袍隨風飄揚，一縷縷香氣游走在鼻尖，那是海棠香味。

開始相信這是真的了，朝思暮想的蘇供奉，蘇探花郎——如今就在自己面前。

“供奉——”茜雪張張，所有的緒都涌在心頭，好似了巨大的委屈般，竟哇一聲哭出來，“供奉，你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你變啞了！”

滿臉淚痕的模樣，還是長不大呢。

蘇澤蘭剛站起，沒想到小公主當面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抬眼看對方哭得梨花帶雨，看來十分擔心自己——變啞。

“臣怎麼會變啞？”他啞然失笑，瞧茜雪哭得傷心，只能掏帕子遞過來，“公主，你又做噩夢了吧，夢見我變啞。”

“我不是做夢，我……怕你被毒啞了啊，樞院那幫人什麼做不出來！”

蘇澤蘭搖搖頭，示意不要再說，茜雪閉上，明白樞院這個地方提不得。

“殿下別哭啦，萬一讓人看見，臣罪加一等，你的侍就要往這邊來了。”

蘇澤蘭指指后面，茜雪才想起杏琳，手里握著帕子，滿臉通紅，“供奉，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干脆進去坐，好嗎？”

沒等人家點頭，呲溜從旁邊跑過去，一下子鉆到殿中。

簡直像只小兔子。

蘇澤蘭會心一笑，適才聽到小公主哭得傷心，又聽說要去南楚國，自然猜到是和親，急之下打開門，現在看起來，小殿下還神得很。

他跟在后面，將門輕輕掩住。

轉頭看茜雪已在青枝屏風下坐好，兩只眼睛滴溜溜轉，滿臉好奇，想必是屋清苦，讓吃驚了。

“殿下，我這里冷得很，你穿得太啦。”手將一件墨藍半臂搭過來，“這是臣的服，殿下別介意。”

茜雪臉一紅，低頭想讓半臂遮住臉，里面全是干凈味道，還有那帕子也散發著海棠幽香。

蘇供奉這個人干凈，屋子里的陳設幾乎沒有，到都破破舊舊，但就是頂潔凈，可見主人。

覺得比自己的承香殿還好呢。

蘇澤蘭倒杯茶過來，笑道：“我這里水不好，也沒有煎茶的件，只能閹茶①，縱使有殿下送來上好的波斯茶，也還是泡不出味道，將就抿幾口吧。”

茜雪并不茶，波斯茶是陛下去年賞的貢品，一腦全給拿來，但這會兒不能說不喜歡，端起來抿一口，“哪里水不好，特別有味道。”

對面人不聲，“我覺得香氣太淡了些，不如咱們往日喝的茶，不過我這個人也不懂，胡說而已。”

小公主忙不迭搖頭，“供奉說得沒錯，是淡，但也好喝。” 急切的樣子，好似不順著說就會被趕走一樣。

波斯茶歷來口味濃厚，如何會比不上別的茶，蘇澤蘭垂眸，笑而不語。

小殿下，就會哄自己開心。

作者有話說：

①閹茶：用壺泡茶，唐代喜歡煮茶，宋代流行點茶。

富貴人家空閑多，咱們就泡一泡可以了。

第15章 暖鶯春日

殿角的占風鐸慢悠悠晃著，一下下清脆聽，屋燭火溫異常，落到案幾上放著的書角，茜雪瞇眼瞧一下，全是佛經與道經。

心里倒吸口氣，都是看不懂的句子。

蘇供奉以前就是飽讀詩書的探花郎，如今越發進了，讓人塵莫及，以后更沒話說。

眉頭不自覺蹙一下，比和親還讓發愁。

一舉一，全讓蘇澤蘭盡收眼底，他抿笑，“我這里無聊得很，以后公主再來，多帶點好玩的吧，那些看不懂的書只能拿來做樣子，我也沒瞧過。”

“蘇供奉——真沒看過！我還以為你就喜歡這些……高深莫測的書。”

問得張兮兮，像個要被先生責罰的頑皮學生。

蘇澤蘭點頭，“這些書都是極有天賦之人才讀得來，我的資質還差得遠。”

他刻意謙虛，也不妨礙對面人歡心，茜雪笑嘻嘻：“供奉喜歡什麼有趣的東西，我下次拿來。”

“公主不是要走了嗎？去南楚國。”蘇澤蘭放下茶杯，抬起眼睛問：“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啊，殿下。”

茜雪愣愣，竟然把和親的事忘個一干二凈，明明近日一直為此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如今瞧著對面人，頃刻間一切都不存在，好像能永遠留在興慶殿似地，活在這雙眸子里。

“哦……我就是……可能要去南楚國。”低下頭，目游移在百花上，可憐兮兮，“南楚國的使臣今年來朝賀，說是看上位公主，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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