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戛然而止,腳下斷崖深不見底,似張饕餮巨口,將扯下。
阿姒閉眼,急劇的下墜過后,背后上一片平實。
夢斷了。
阿姒睜開眼,手在眼前晃了晃,仍是那漫無邊際的寂暗,一時不知是該為逃出噩夢而慶幸,還是為醒后的黑暗失落。
阿姒怔怔然坐起,喚來竹鳶:“勞煩阿鳶,幫我取來縛眼的綢帶。”
竹鳶先一眼窗邊,這才道:“娘子稍等,婢子這就去拿。”
阿姒已平復心緒,將綢帶覆在眼上,繞至腦后正要打結。
“本已失明,為何多此一舉?”
來人聲音雖清越聽,但來得猝不及防,又因夢中驚懼未散,阿姒手上綢帶落,嚇得從榻上彈坐起來:“夫君?你是何時回來的!嚇死我了……”
彈起的模樣像只兔子。
晏書珩笑得頗為愉悅:“剛來。”
竹鳶垂下眼,假裝聽不見也看不著。什麼剛來?娘子做噩夢時長公子就來了,當時娘子張合,不知說著什麼夢話。
長公子俯下,在榻邊側躺下來,一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溫拂過娘子眉眼,專注地端詳著的神。
目含,看起來真似新婚燕爾。
可他卻不喚醒夢魘中的郎。
竹鳶本以為長公子喜歡這郎,畢竟他看向郎的目是那般煦然溫,可現在竹鳶猶豫了,哪有人見心上人做噩夢,不醒安就罷了,還在邊上靜看?
就像貍奴看著抓到手的耗子。
也像狼審視誤狼窩的羊。
真怪,太怪了。
.
這廂阿姒捂著心口平復,想起方才自己被嚇的事,不免有些窩火。
但面上未顯,還是溫溫的。
“夫君回來,可是有事?”
晏書珩不回應這個問題,俯拾起綢帶,走到榻前,停了下來。
阿姒正要開口,眼上一陣。
他在替系上綢帶。
手上作比這的綢帶還要輕,好似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阿姒微微愣了愣。
這人出去一趟回來,竟是開竅了?
“這綢帶有何用?”他隨口問。
阿姒半是認真,半是胡謅道:“夫君不知道吧,其實盲人也能,太亮時雙眼會難。當然縛眼還有別的好,譬如可以暗示旁人我是瞎子,讓著我些。還有——”
用靦腆溫婉的笑藏住狡黠:“只要遮住雙眼,旁人便看不清我,免得有人見我生得貌生了歹心,要奪人之妻。”
此此景下,這話實在意味深長。
立在角落里的竹鳶眼觀鼻鼻觀心,頭埋得更低了,抬眼看向晏書珩。
晏書珩只淡淡笑了笑。
青年輕抬長睫,看向阿姒。
此時此刻的阿姒神態赧含蓄又似深貌困擾,實在不像話里有話。
他含笑將綢帶繞至阿姒腦后,打了個漂亮的結,仿著那位好夫君的語氣,淡聲問:“這里的旁人,只有我和你的侍婢,竹鳶是個小郎,會‘奪人之妻’的,大抵也只有我一人,莫非夫人話里有話?
“還是說,你想嫁的另有其人?”
第9章
阿姒哭笑不得。
這人怎麼越發斤斤計較了呢?
從前他可不如此。
失明前邊能信得過的郎君只他一個,不嫁他還能嫁誰?
還是那句話,為妻子,對郎君要哄,更要騙。阿姒明眸懵懂,言辭真摯:“你我是夫妻,你在我眼中便等同我自己,如何算旁人?竹鳶照顧我飲食起居,形同親人。我說的旁人自然是那見起意之流,畢竟我總不能一輩子悶在家中,若外出時惹來歹人覬覦,豈不是給夫君添?”
青年笑了,看來已被哄好。
他系好綢帶,清冷聲音里著淡淡溫:“夫人字字蘊藏真,句句深謀遠慮,我甚容。
“悶太久了的確不好,正好今日無事,我帶你出門走走。”
自失明后,阿姒鮮出門,又想起那晏氏長公子,憂心再起:“聽聞晏氏長公子也在竹溪,說要搜捕刺客,我們此時出門,是否不大好?”
晏書珩輕抬眼簾。
沉默總是耐人尋味的,竹鳶不由張地看向這邊,就連院中靜候著的穿云亦悄悄豎起耳朵。
唯獨失明的阿姒渾然不覺。
忽而意識到自己這幾日顧著適應新住所,全然忘了一點。
江回那日帶著兵回來是要抓刺客,正好晏氏長公子也在竹溪城,莫非夫君是在替那人做事?
想起在當初在城主府不經意的那一對視,阿姒心頭無端收。
秀眉收又舒展的瞬間被一直靜靜凝著的青年盡收眼底,晏書珩輕鬢發,安般低聲問:“怎一提到晏氏長公子就如此不安?”
阿姒未曾留意到他溫得不尋常的舉,只疑道:“我聽李嬸說過那位長公子在竹溪稱要搜捕刺客,那幾日夫君你又正好不在,難免好奇,你是不是在替他做事?”
隨即搖頭否認自己的猜測。
“也不對……你出門后幾日后,我才聽李嬸說他在抓刺客。”
晏書珩耐心聽說完,稍稍挑眉,似不經意般散漫道:“或許,我并非是去抓刺客,我本就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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