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噗嗤笑出來:“那你別說了,我是阿悍爾的公主,聽太多北昭政事對我沒好,你們太子本來就看我不順眼。”
“嘿你怎麼這樣膽小,這幾日耍我玩兒的時候膽子倒大啊。”
司絨捂著耳朵,笑得眼睛彎月兒,雙頰飽滿,羊脂玉一樣膩白皙,在這昏暗的傘下是獨一份的。
“哪是什麼阿悍爾小天仙,分明是阿悍爾小禍害,你別朝我笑,要勾死誰呢。”高瑜嘖嘖兩聲,然后轉回剛才的話題,低聲兒。
一把拉下司絨的手,說:“這在北昭也不是什麼,不過是個立場罷了。皇上仁厚,不興戰事,烏祿那仗都是給人騎到臉上來了,死了多人才出兵。山南海域呢,年年打仗,戶部撥給破云軍的軍餉就那麼些,養兵都難,別說養戰船了,這不就縱出了個心腹大患。”
破云軍在四軍中窮是窮出名了的,苦也是苦出名了的。
他們要面對綿延數萬里的海岸線,極端復雜的地形與多變的天氣,海寇以船只為倚仗,深海中有無數島嶼可作為他們的藏之地,打一下,打不過了就跑,你若深追,就要被反打落水狗。
他娘的,憋屈!
將軍差點兒一拳砸在樹干上。
司絨知道這話只能聽聽,不能發表議論,指了一記街道斜對面的高府:“你什麼時候走?”
六月時破云軍吃了敗仗,戶部那群老油條半個子兒也不批,太子在山南十二城的產業中調出了銀子,購糧補械,才讓破云軍從六月一場大敗中緩過勁兒來。
高瑜回京請罪是明面上的活兒,他們需要將阿勒一事報給朝廷,以及從未出現過的黑蛟船。
私底下也要給太子呈明細,最好能再要點兒錢。
因為山南海域的雨季一過,海寇就要撲得更猛。
唉,窮啊,破云軍就不該這麼個破名兒。
但這在北昭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遑論對阿悍爾,那更是一個字都不能蹦。
什麼說什麼話,倒點兒人人皆知的苦水是正常流,但若是了機,就是給高家招禍、給司絨招禍,高瑜心里門兒清。
高瑜便反問了句:“怎麼?”
“我送你個東西,你明日來都亭驛取。”
“什麼好東西?”
司絨保持神:“保命的好東西。”
高瑜進了府,把傘留給了,司絨站在闃無一人的空街道,暮罩下來,黯霾重重,鉛灰在鱗次櫛比的民居上,每一片灰瓦都散著初秋的微冷。
阿悍爾。
在雨里默念阿悍爾的名字。
阿悍爾的天,即便是下雨,也能看到曠遠的天際,地面上是深綠和淺綠的起伏草浪。
而站在這里,四下無人,街道空寂,猶如被錮在了灰瓦墻中,寸步難行。
*
同樣被困在柴房中寸步難行的,還有稚山和塔音。
渾的小刀客,與雙手淋淋的烏祿小王挨在一起,門外灰的衛正在審慎地四找尋。
雨催人冷。
二皇子府的柴房外,纏著的爬藤,帶著刺的荊狂地裹著葉片,一只眼珠子藏在濃葉片后緩緩地轉。
是稚山在隙里看外頭的雨幕。
幸好下雨了,他想,否則這小王一的味就要把他們暴出來。
門外的人搜尋到另一座屋子,稚山和塔音在柴垛后頭,還不敢貿然出去。
他煩躁地按著手背的抓痕:“你屬猴子的嗎,撓人這麼疼。”
塔音是烏祿國僅剩的王室脈,在沙漠里被阿悍爾的雄鷹發現,可不想活,祈求阿悍爾的明珠帶進北昭,要手刃那個畜牲,為此愿意付出一切代價。
“對不起,”小王把手藏進袖子里,“我沒把你認出來。”
“哦,”稚山冷漠地接道歉,又問,“二皇子死了嗎?”
塔音手一抖,肩頭微,伏下了頭:“沒有,太子的人來了,他們是毒蛇,帶走了我原本要送給司絨的禮。”
“不管,”稚山又往外看,雨簾更了,噼里啪啦地濺到門板上,“更高興那東西落在太子手里。”
“嗯,”塔音輕輕應,“謝謝你,你是阿悍爾的勇士。”
“我不是,”稚山一哂,他是阿蒙山的鬣狗,被司絨撿回來的崽子,“是司絨我蹲在墻頭救你,付了錢的,你要謝就謝。”
他又轉頭問:“你傷了嗎?”
塔音抿著,局促地說:“沒有。”
稚山在昏暗線里看:“那你這臉、手和脖子被狗咬了?”
塔音被這目追得無所遁形,仿佛被剝開了端詳,在這坦的眼神里到恥,裹了服:“是被狗咬了。”
稚山才十五歲,竄個子的年紀,不懂這些事,但他懂得各種各樣變態的侮辱和傷害,他在仄的空間里下自己的服,給裹上去:“你咬回來了嗎?”
沉默片刻。
塔音滾下一顆淚:“咬回來了。”
稚山裝作沒看到:“咬回來了就行,下次要咬死他,誰傷害你,就咬死他,聽說你們是從沙漠里殺出來的烏尾蛇,你還太小,不懂得致命一擊,但你長大了就會了。”
“好。”
兩個在長中被折斷翅翼的孩子,肩肩躲在這狹小柴房里,他們不用互相和安,肩頭互相傳遞的溫就是最好的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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