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瓶里斜著一略的枝干，枝干上分出三五細枝，其中待放的花苞最多，盛開的艷花朵僅有三個，點綴著鮮綠芽，顯得雅致俗，且生機。

云停道：“過于寡淡。”

莊廉打圓場：“是有點兒，不然再加一枝澤艷麗些的？”

“那倒不必。”云停抬起手，修長的手指撥了下枝頭花朵，扯下一片的花瓣。

“往水里加點人，多養幾日，花就該紅了。”他說得輕緩，話尾打著轉兒，“要新鮮的。”

唐嫻沒敢抬頭，但覺到了，云停的最后一句明顯是沖著的方向來的。

這算什麼？生意沒談，就開始明里暗里的攻擊和威脅彼此嗎？

這人未免太無恥了。

可唐嫻不敢與他講道理，只能假裝耳目失聰，聽見任何事都不聞不問。

“哈哈哈，公子說的是。”莊廉沖唐嫻使了個安的眼神，正在后怕中的唐嫻未接收到。

他又順著云停道：“正好岑仙還有半口氣，讀書人的養出的花最艷了。”

唐嫻：……并沒有被安到。

云停眼神不善地轉向莊廉，同時屈指推開手邊棕瓶，顯然也不滿意。

兩頭不討好的莊廉干笑一聲，覺得為了與唐嫻打好關系順利行事，還是讓這兩人離遠些的好。

他跟著云停多年，一眨眼，云停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云停看唐嫻不順眼，但已答應這兩個月把人給莊廉，就不會手審訊的事。

他在莊廉開口前指指鵪鶉一樣的唐嫻，道：“給找點事做。還有，要套近乎記得離遠點，假惺惺的，很倒胃口。”

此前，唐嫻只是含沙影槐，這會兒，云停是在倆當事人面前拆穿他們虛偽的友善，又堂而皇之地嫌棄。

也就莊廉對他這壞脾習以為常，還能面不改，“是。”

轉向唐嫻，莊廉道：“姑娘，天已晚，我先送你回去，明日再給你安排事。”

唐嫻一點也不想順云停的意思，本就不是自愿留下的，憑什麼要做伺候人的事？

但有了方才那出，不敢在云停面墻嗆聲，“嗯”了一聲擱下花枝，與莊廉一起出了書房。

外面紅日懸在樹梢，霞斜鋪，將遠的屋檐與近高大的玉蘭染絢麗的橘紅，讓唐嫻記起曾在皇陵碑樓上看見的瑰麗落日。

皇陵抑，但景不曾辜負任何人。

唐嫻因絢爛的云彩想起了煙霞，不知假扮自己可還順利，有沒有再恐嚇老太監。

思及此，忽然想起莊廉提起過的家主夫人，心思一，道：“家主夫人既然善待煙霞，那必定是菩薩心腸的大好人，怎麼就……”

轉頭，目朝書房遞去。

怎麼就養出這麼個野心、討人嫌的兒子？

莊廉假裝讀不懂未完的話，“呵呵”兩聲，側請下閣樓。

唐嫻扶著欄桿往下，走出幾步，覺得聲音傳不到書房了，又狀似無意道：“對了，你也知道我出名門，做不來活的，就是清掃落葉也掃不干凈。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對我來說倒是不難，若是家主夫人缺個解悶的……”

云停難惹，但家主夫人慈善，若是能到了家主夫人旁，或許會簡單很多。

可惜唐嫻的話沒說完，主意就被人看穿了。

后敞著的書房中傳來一句話：“回來。”

莊廉與唐嫻一起停住。

唐嫻蹙著眉，驚疑地對著莊廉。

莊廉給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舉步返回閣樓。

片刻后，莊廉回來，道：“我家公子說姑娘既然只會些風雅的事，明日起便留在書房伺候，研磨、整理書冊沒問題吧？”

唐嫻一點都不想與云停獨，聞言心中懊悔，急聲道：“這怎麼行……他、他書房若有重要文書，不怕被我看去了嗎？”

“公子說姑娘雙目明亮，一定能控制得住的。”莊廉憐憫道，“若是控制不住也無妨，姑娘連公子意圖謀反都知曉了，不怕再知道些別的。”

唐嫻：“……”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離開的機會就越渺茫。

可惡！

.

深夜，唐嫻輾轉著反思自己今日的行為。

第一，該在得知莊廉不在府中時，即刻打消談易的念頭，隨意找個由頭應付云停的。

云停的氣量和針眼一樣大，惹不得。

第二，該在莊廉提及家主夫人與煙霞時，及時反客為主，在那時將話題轉到家主夫人上，這樣才能套出些信息。

可惜想著要嚴了，反應慢，到離開閣樓時才反應過來，離得那麼遠，卻依舊被云停聽去了，落得個在他近前服侍的境地。

唐嫻悔得整夜睡不著。

痛定思痛，在心底提醒自己，下回暗諷云停，或是要打探消息，一定要離他很遠很遠，絕不能再被那小肚腸的人聽去了。

完了又嘆，要在這座宅子里打聽消息實在太難。

侍衛冷漠不搭理人，唯一的主人是個混賬東西，莊廉態度是和善，但是警惕心相當高，送回來的路上告誡過一次：“上一個試圖套話打聽我家家主夫人的，連尸骨都未留下。”

唐嫻睡不安穩，側耳細聽，耳畔只有深夜獨有的遠蟲鳴，除此之外，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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