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的舒冬有時候會沒有出息地想，如果自己是意駿就好了，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外公外婆，全家人都喜歡他，他就是大家手心的寶貝。

但是想著想著，舒冬就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他才不要做意駿呢，他才不要張暮暮當的媽媽。

小孩子的嫉妒分兩種，一種於下的，另一種就像舒冬這樣，把一份小小的嫉妒藏在心底最裏麵的角落，但是很多時候藏，就是一種不高明的蓋彌彰。

張暮暮不止一次跟尋洲提起舒冬：“那孩子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像會殺人似的，他恨我倒沒事，可千萬別恨上駿駿。”

張暮暮是避著舒冬說這話的，但是這話還是落到了舒冬的耳朵裏，四歲的舒冬喜歡躲在樓梯下方畫畫，這是一個隻有許阿姨知道的。

當舒冬從樓梯轉角口下方聽到張暮暮對尋洲說的話，舒冬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子藏得更裏麵，一張小臉因為眼淚快要掉下來變得通紅通紅，然後手用袖子了掉下來的眼淚。

四歲的孩子，還隻有孩智商，但是的神經卻敏地知道“被嫌棄”是一種什麽樣的。

因為被嫌棄，所以會自卑，會嫉妒，但是因為子倔強，唯獨不會討好尋洲。

尋洲聽完張暮暮的話，對許阿姨說：“許阿姨，等會把舒冬帶到我書房裏。”

許阿姨起初也不知道舒冬是躲在樓梯下方，在花園裏轉了一圈後沒有發現人，然後回到樓梯角，打開朱的小門，裏麵的小孩子早已哭得一咂一咂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眼淚哭花了臉，小膛一一的。

但是等許阿姨把舒冬帶到尋洲的書房裏，舒冬眼淚就不掉了，沉默的小臉看著尋洲，驕傲得不可一世，就跟街頭裝帥的小孩如出一轍。

會哭的小孩有糖吃，對於舒冬這種，實在不是一種討人喜歡的孩子，甚至他也不會討人可憐。因為不討人喜歡，也不討人憐，大家看到的都是他的缺點，甚至還放大了他的缺點。

尋洲說話一向直白又簡單：“舒冬，你願意跟爸爸一塊兒繼續生活下去嗎？”

舒冬不說話，抬頭看向尋洲，一雙眼眸烏黑直亮，看得尋洲轉了下頭，然後尋洲不等舒冬開口，“這樣吧，下個星期你搬到沿江那邊，你放心，那裏會有專門照顧你的阿姨。”

舒冬默默低下頭。

尋洲吸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按在桌麵上，聲音像是從肺腑裏發出來：“爸爸也會過來看你的。”

舒冬隻是一直低著頭，然後轉過，不等尋洲他走，他已經走出了書房。

不過舒冬終歸沒有去沿江那邊住，而是被廷文接走了。

廷文住在距離一個道鎮的地方，那裏距離S市六百多千米，道鎮是一個經濟小鎮，雖然隻是一個小鎮，但是輕工業發達，裏麵會集著各種暴發戶。

廷文以前是川軍軍閥，跟著父親師長槍林彈雨經曆了最年輕的歲月，之後川軍分裂，國家解放，廷文放棄了手頭的勢力，跟一位年輕姑娘來到道鎮，然後結了婚生了子。

兒子安搗鼓經濟，在道鎮辦了白糖廠和皮鞋廠，帶了道鎮經濟發展，然後到尋洲這裏，廷文每每想起那個小子，除了心狠的地方，其他還真像極了他自己。

廷文雖然跟尋洲差不多兇，但是舒冬卻更喜歡這位太爺爺，很簡單的小孩子心理，沒有期待就沒有難過。

廷文對舒冬管教很嚴，但是兒園放學也讓他出去撒會野，撒野回來背誦《弟子規》《三字經》之類的書，如果背不好，就罰蹲馬步。

家老宅的老房子有兩大柱子，有太的時候，蹲馬步時間就看柱子影子移的角度，有時候是重合了就給過，有時候犯錯事比較大，即使柱子影子從重合到垂直了，廷文也沒有喊停。

但是這樣，舒冬還是喜歡廷文的，廷文會給他講川軍的事，四五歲的男孩對刀槍打戰很有興趣，因為小小的心已經有了英雄懷。

舒冬不會問尋洲關於自己媽媽的事，但是會在廷文那裏套點信息，有時候趁著廷文心好的時候，會湊上去套話：“太爺爺，強子哥哥他們都說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你說我是不是從石頭裏麵蹦出來的呢？”

廷文樂嗬嗬寫著筆字：“強子說是，就是吧。”

舒冬知道太爺爺忽悠他，繼續問：“但是我覺得我不是石頭裏麵出來的啊，石頭裏出來的是孫悟空，我又不是孫悟空……”

廷文：“你不是孫悟空，你是臭猴子。”

“如果我是臭猴子，太爺爺就是那個太上老君……”

“臭小子！”

廷文對舒冬的形容還真是準的，舒冬原本乖巧的基因就不多，又在鄉野待了那麽幾年，再次被尋洲接回S市，到S市第二實驗小學讀一年級的時候，老師們就頭疼了。

這個孩子太讓人頭疼了，但是再頭疼也還是一個孩子。

……

林焱真去了一趟S市，二小沒有班主任的許可是進不去學校的，所以林焱就在學校門口等，戴著大大的寬邊帽，因為午後餘依舊猛烈，林焱這樣戴個帽子還真不奇怪，但是樣貌漂亮材好，即使套著單的防曬衫，在一群接送孩子的家長裏，也是紮眼的一個。

下午四點二十分，二小的放學音樂是貝多芬的《月奏鳴曲》前奏，曲子輕緩和，但是林焱隻覺得一隻手狠狠地抓住了的心，站在一旁家長的中間，視線直直地看向一群從教室裏湧現出來的小孩，手心冒汗。一年級教室在一樓，雖然學校大門距離教學樓區有很長一段路，但是因為教學樓隻對著大門，林焱站著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舒冬所在班級的後門。

因為一年級每次放學老師都要囑托最多，所以每次放學一年級的同學都是最晚出來的，當林焱看到一年級六班的學生從後門出來的時候，眼睛立馬傳來溫暖的刺痛，林焱眨了兩下眼睛，然後繼續盯著一群群小朋友看。

林焱有一張兒子長大的照片，是李唐去年給的，但是都過去一年多了，的兒子應該長高了不吧。

尋洲也給帶過一張照片，但那已經是冬冬的周歲照了，去年李唐把舒冬六歲的照片給的時候，林焱挲著照片上的臉，隻覺得裏麵的開始沸騰，然後開始咬牙切齒才能控製住自己的緒。

“記得當初我們的協議，三年，你為我做事三年。”李唐給照片的時候這樣說，“三年之後，我會幫你從尋洲手裏要回孩子。”

校門口開始熱鬧起來，裏麵出來的小朋友歡樂地拉上家長的手，然後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嘈雜，但是林焱怎麽聽都不膩。

其實在校園門口等孩子是最笨的辦法，所以李唐在來S市之前給了一個車牌號，林焱看了眼停在不遠的白小車，往門衛室走去。

門衛是一個熱心的退伍軍人，看林焱穿的高跟鞋高，指了指門衛室的長椅：“坐在這裏等吧。”

“謝謝。”林焱看了眼門衛室的攝像頭，剛好方向沒有對準，想了下問門衛，“我有個好姐妹的孩子也想來二小，現在進二小很難了吧。”

“難，沒關係就別想了。”門衛坐下來跟林焱聊了起來，“你那朋友是S市本地人嗎？”

“不是，在S市做生意，現在孩子跟著爺爺，今年想帶到邊讀書。”

“這樣啊，這樣子多半隻能進一些民工子弟學校。”重點小學的門衛也有重點派頭，喝了一口茶說，“現在小學都是按照片區劃分的，然後剩下的名額就給那些有錢人和有權人留著，如果不是沒有很的關係，你還是勸你朋友放棄吧……”

林焱打岔：“我聽說一年級六班今年有一個轉校功的，所以才這樣問的。”

“一年級六班？”保安琢磨了下，“你不會是說家那孩子吧？”

“這個我不清楚，我隻是聽說有轉校功的。”林焱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拳，“那個舒冬是學習好嗎？表現呢？二小的……孩子都很聽話吧……”林焱問題越問越多，終於自己都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低頭了下耳邊的頭發。

保安是個子，純粹以為林焱那麽多問題隻是想做個比較，也熱心回答起林焱的問題，“哎……不都跟你說了嘛，其實學校也勢力著，舒冬我倒是聽說過，學測驗考試兩門，還不算英語，隻考了五十多分……但是擋不住他爸爸是尋洲啊，尋洲知道吧，學校後麵那條街商業街都是他的……”

林焱低下頭：“……不過現在也不能隻拿績衡量孩子……”

保安：“對啊，老爸有錢，讀書有個屁用啊。”

林焱扯了下角。

保安是個八卦的主，或者說家可以八卦的東西很多：“不過很難說，如果舒冬那孩子還不爭氣一點，家以後的東西也不一定會給他多，尋洲早幾年不是又有一個孩子嗎？現在家舒冬自己沒有親媽在，加上自己不爭氣，能怎麽樣啊……”

林焱麵疑：“有錢人是非多啊……大哥，你見過舒冬嗎？”

“當然見過……不過那孩子，雖然學習績不爭氣，但是長得好的，隨他爸，尋洲就是大帥哥一個。”保安說話樂嗬起來，突然眼睛一亮，站起來對校園門口一個跟人勾肩搭背的小孩喊道：“舒冬，你給我過來！”